良玹叫了几碟茶点瓜子和一壶好茶,请一桌子人吃喝,立刻建立起了一块分享小道消息的良好友谊关系。

    她好奇地询问:“既然他们父子之间矛盾如此之大,那这个朱二公子和他哥哥的关系,想必也很不好吧?”

    毕竟,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他大哥朱恒礼的天纵奇才,笼罩下来的阴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一个从小优秀到极致,广受赞誉,未来也平步青云;一个资质平平,被父亲自说自话地期待、嫌弃,还被打断了腿。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来说,朱恒让经历的这些不顺意,除了会怨恨父亲,大哥应该也会受到牵连。

    更别说现在变成这种祸害,恐怕已经是怨天恨地,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了。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挤到一起小声嘀咕道:“以前是没有的,他们关系一直很好,一起出现的时候总是有说有笑的。听说朱老爷和老二矛盾最大的那段时间,老大正在准备文试,但也还总劝父亲不要把弟弟逼得太紧,喜欢习武,就让他去学。只是老大也不同意他去边关。后来闹成那样,老二腿惨了。老大也做了官,听说打算给弟弟谋个闲职来着。”

    “啊,那为什么说是以前?后来关系又不好了吗?”

    “这,咱们也不清楚了。只不过朱家老二每天招摇过市,干过的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有些蹊跷的地方,他可能都没想过遮掩。”

    “蹊跷?”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对良玹说道:“不是说过他结交了许多三教九流吗?里边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还什么都会。”

    良玹摸了一把瓜子,点头。

    另一个人道:“他家老大其实病重得很突然,听说前一天还在正常任职,第二天突然就不行了,找了很多好大夫,都救过来,没几天人就走了。”

    “老大死之前还闹了这么一出。他前途顺遂,朱老爷心里高兴,早就张罗着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别的地方官宦人家的小姐,是个大美人。当时已经开始准备成婚了。朱老爷宣布说老大成婚之后,自己也要退下来,把朱家全部交给老大。”

    良玹问:“那老大管家,朱恒让怎么办?”

    按理来说,老大走了做官这条道,每日晨聚昏散的,家里的生意就算交到他手里,也顾不过来。

    “谁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反正总不会饿到他。不过他那个样子,有多少家业估计都能败光了,朱老爷不愿意交给他也是正常。”

    “是啊,只不过如果真的给了成家的老大,老二这手心朝上的日子,可就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良玹催他们继续说。

    “后来,后来可就精彩了。老二突然跳出来说,对未过门的嫂子一见钟情。在对方家仆过来交接事宜的时候,当众要求朱老爷把人家小姐换给自己。”

    “是,听说那时候闹得可凶了。过去布置朱家的帮工们说,朱恒让当时说了不少污言秽语,什么大哥不知情趣,美人嫁进来受委屈,不如自己花样多,定能把人伺候得舒服。气得对方小姐家的人转身就走了。朱老爷也火冒三丈,把正堂的东西都砸了。赶回来的老大得知以后,一介书生也破天荒和老二打了一架。那半个月老二都没进去朱家大门。”

    良玹听得直皱眉,“那这婚还能结吗?”

    “结什么呀。朱家之后赔礼道歉,好说歹说地求情,但还没等对方家人谅解松口,老大就走了。”

    讲述者突然压低声音:“而且特别奇怪的是,老二先前和老大关系那么好,突然就成了这样。老大死前的那几天,好多人看到老二和一帮三教九流,看着装就不正常的人同进同出。老大死之后也是,而且老二脸上没有任何悲伤之色,反而意气风发、喜气洋洋的。”

    良玹问:“所以,大家都怀疑,是老二把老大……?”

    “主要是太反常了。而且不光是我们怀疑,连朱老爷都这么想。老大死之后,他差不多和老二撕破脸了。直接报官要求调查老大的死因,言明追查自己二儿子的所作所为,是否和大儿子的死有关。”

    “但以朱家和官府的关系,最后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说老大就是害了急病突然走的,跟老二没关系。”

    “不过调查归调查,很多人还是觉得,是老二……那什么的。他的人脉,还有他当时的各种举动、反应,实在不像是无辜的。”

    “对啊,那些个三教九流,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杀人于无形的高明手段。”

    良玹不解,“那朱恒让现在怎么又回朱家了?他和他爹之间的仇怨消除了?”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他们父子之间怎么处理矛盾的,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要说这朱恒让坏事做尽,但对自己的准嫂子倒是挺执着的。他大哥没了之后,他还向那家求娶过小姐,那家哪敢答应,连朱府的下人都不敢放进门。”

    一个人感叹道:“也不知道那小姐究竟如何才智过人,貌美如花。能让这兄弟二人如此相争,连多年的手足情谊都不顾了。”

    良玹不赞同这个说法,摇摇头道:“要我说,主要还是……地位和钱的问题。这些个情啊爱啊,根本就是借口罢了。”

    众人点头,纷纷觉得很有道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何况是朱家人之间,这原本就有巨大隐患的亲情呢?

    为了家产,争个你死我活,找人暗中下手再正常不过。

    忽然有人提起,“不知道今天被他带走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听说不光武功好得可怕,长得也像个仙子一样。”

    “嗐,功夫再高,也怕阴招。被他花言巧语蒙骗进了朱府,估计凶多吉少了。”

    “唉,但愿她能看出来吧。”

    “难咯。那姑娘大庭广众下明着打朱老二的脸,朱老二都不生气,看来是真的惦记上了,指不定得用什么手段呢。”

    ……

    回去的路上,坐在邻桌听了半天故事的宁息对良玹道:“那个朱恒让,你要格外小心。”

    良玹神游天外,闻言回神,笑着问:“怎么担心我真的被他的花言巧语、各种手段算计到?”

    “不,我并不担心这个。”

    他相信那些东西,对她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很危险。”宁息又提醒道:“朱家府上,没有任何鬼的气息。所谓的怪事,绝对不是怨魂野鬼所为。”

    “哦,这样吗……”良玹若有所思。

    *

    刚一进大门,朱恒让就迎了上来,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斯文儒雅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埋头苦读赚功名的白面书生。

    实际上却是个狂蜂浪蝶的登徒子。

    他直言等了良玹许久,盛情邀请她去城外山崖上欣赏夕阳。

    良玹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好,随口回绝,就一路进了新安排下来的住所里。

    住所条件舒适,良玹检查了一下,倒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捏了个咒法,隐去身形,开始在朱府里明目张胆地晃悠。

    朱府地方不小,用法术探查没有发现问题,很是正常的一处住所。

    正常得让人觉得不安。

    逛着逛着,良玹来到了内院,看到一个个小院,有些是空的,有些住着朱恒让霸占的美人。

    她们的活动范围似乎很小,就这样一个四四方方,多少块墙砖一会就能数清楚的小院,配了一个打理生活、甚至还有监视作用的小丫鬟。

    其中有几个精神还不错,只不过看上去格外无所事事。而另一些人有的忧郁低靡,枯坐着发呆,有的神色哀婉,一脸悲伤愁怨。

    良玹站在院墙上看着她们,忍不住紧皱着眉头。

    儿子放浪形骸,四处作恶,不但不约束,反而纵容包庇至此,朱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算冤枉。

    只是苦了这些无辜受难的人了。

    看着看着,良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按照汾崇那些百姓们的所见所闻,朱恒让这些年来见一个爱一个,强抢美人如同收集文玩藏品。

    被他霸占进朱家的美人没有上百也得有好几十。

    可她在内院差不多转了一圈了,见到的活人算上服侍的小丫头们,也就十几个。

    那剩下的那些,都去了哪里?

    是送去了别的地方养着,还是……

    不好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良玹翻到最后一个院中,这院子相比其他的要大上不少,丫鬟也多了两个。

    此时房门紧闭,她揭开房上的瓦片,看到屋内的正是白日里刚来朱府时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正坐在妆奁前,双眼通红发肿,想必之前哭过一场。

    衣服换了身平常一些的,头上的珠翠也已经卸了下来,估计白日里见到的时候,她是精心打扮过的。

    看屋内的摆设和她的衣着,比其他的那些人条件要好上不少。

    难道,这是朱恒让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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