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辉被这一眼看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她余光一瞥,看到了身侧风临宸微颤的手,但很快他又镇定自若,“怕什么,她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被怨气和忿恨包围,风琅玄这种通灵天赋极强的人,现在思维心绪估计早已被逝者虚妄的幻想侵蚀,绝无立刻清醒的可能。

    徐亦辉紧紧皱着眉,血气上涌冲到头上,心中满是不忍和愤怒,想要动手,但又不敢。

    她怕非但不能阻止这一切,反而还要让这些受苦受难的幻影,再次经历一遍这样的苦痛与绝望。

    怎么办……

    那阴森可怕的舞蹈还在持续,中央的人偶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空洞,头微微侧向一边,唯有身躯还在做着僵硬、扭曲的动作。

    晦涩诡异的歌谣、刀器上的青铜环饰发出的响声像被无限放大,不断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鼓与心房。

    血腥气浓郁得让人作呕,漆黑的怨念随着巫师们的引导越发浓郁,形成巨大的暗影,笼罩整个祭场,似乎可以凝成实质,如尘沙如雾霭,蔓延、汇聚。

    从中凹陷出一张又一张狰狞的人脸。

    尖叫、咒骂、祈求、哭泣、诵唱……

    细微的、平和的、玄秘的、刺耳的……

    纷乱的古怪声响层层叠叠回荡在场中,错乱颠倒,森罗万象。

    一切都是如此诡异、恐怖又庞大、神秘。

    所有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紧张得口干舌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祭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降临。

    气氛已经紧绷到极致。

    而后,便如拉满紧绷到极致的弓,瞬间崩断。

    台上的六人倏尔静止,直直倒地。

    祭台下的人们喉间干咽,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

    下一刻,中心的风琅玄骤然起身,像被什么力量揽住腰身,上身先是后仰着,随后一下直起。

    她的头是扬起的,面向着上方污浊的天空,火光映亮她不见瞳孔的纯白眼球,和嘴角弧度诡异的笑容。

    漫天飞旋的黑雾忽地散开,人脸们像是没了束缚,疯狂扑向祭台下的活人。

    一时间,场下爆发出巨大的骚乱,那些养尊处优的皇族哪里见过这种诡谲的阵势,尖叫着推搡四散,拼命往后躲。

    扭曲的人脸冲来,风临宸一把将身侧的徐亦辉推了出去。

    徐亦辉反应倒是快,矮身闪了过去,迅速往周围的遮蔽物后躲去。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场边其他的巫师立刻冲上来,施法压制,但短时间内收效甚微,根本控制不住混乱的场面。

    只有最中央的风琅玄,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面前的大巫师摇摇晃晃地站起,想做什么,却根本无法靠近她。

    一个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施行咒法,将台下的帝后护在身后。

    徐亦辉见风临宸此时已绕过那些四散逃窜的皇族,赶向帝后那边,也趁乱跟随过去。

    皇后此时面色焦急,正愤怒地瞪视着皇帝风峪。

    风峪毫无觉察,急迫地呼喊着大巫师:“这是怎么回事?快让这些鬼东西停下。”

    中年男子却道:“陛下,请耐心一点,这还不是真正的结果。”

    皇后常俞曦则紧张地问道:“国师,琅玄她现在怎么样了?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那个被称为国师的男子表情仍旧泰然自若,说出来的话却略显离奇,“公主她……现在可能已经不是公主了。”

    “什么?!”

    “臣下无能,就连臣下都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在控制着她的身体。这么看,或许我们的尝试已经成功了。”

    “可琅玄的怎么办?!”常俞曦面带恐惧地望着祭台上笔直站立的身影。

    风临宸站在几人身后,盯着常俞曦惊慌的反应,神色复杂,望向风琅玄时,唇线不自觉地绷紧。

    国师为难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性命之忧的。臣下也会尽力保护她。只是公主作为此次祭祀的主体,肯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个答案,常俞曦仍旧不满意,国色天香的脸上满是冷意,“你……”

    “行了,皇后,稍安勿躁。琅玄从小受上天眷顾,肯定不会出事。”皇帝风峪不耐烦地打断他们,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祭台,满是期待。

    周围的嘈杂动荡的一切,被黑雾裹挟袭击后,受伤的子嗣,发疯的亲族……似乎都未能引起他的半分在意。

    他只在乎,这场祭祀的结果,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巫师们奋力压制,终于将不少人保护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台上直挺挺立着的风琅玄忽然动了起来。

    她纯白的眼睛“望”着天空,忽然笑着再次开口。

    晦涩难懂的音节、亘古奇特的旋律、悠扬的歌声传遍场内,带着少女清越透亮的嗓音,传遍如今这纷乱不安、满是痛苦恐惧的祭场。

    祭祀的礼器落地,她举起双手,弥散的黑雾拂过,那些颜色鲜艳的绦带迎风飞扬,头饰上的鹿角在火光映照下栩栩如生,如同一头栖息在神秘古老森林之中的黑鹿。

    她迎着天穹,再一次跳起舞来,这一回动作变得格外流畅,只不过也格外诡异。

    那并非是方才的祭祀之舞,而是另一种奇特又陌生的步调,像是在敬畏天空又像是在叩拜土地。

    就连周围那些怨气冲天的黑雾,都在这歌与舞之中,逐渐平复下来。

    可那些纷扰的声音,并未平复,反而愈加剧烈,由可以听懂的声音,逐渐变作了非人的言语,忽远忽近,似哭似笑,玄妙莫测。

    歌声似乎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步,节奏加快,音调也越加高亢悠扬,似乎穿透了遥远的时间,降临在世间。

    随即令人惊异又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祭场上空因仪式而浑浊混沌的天空,翻滚着猩红色的云层。

    下一刻,天幕像是被撕下的画纸,被揉碎焚毁,乍然之间,露出了漫天闪烁的繁星。

    然而,那星空并非平日里所见的渺远风光。

    只见天空像是被作画名家无意间打翻的桌案,各色鲜艳的染料混杂在一起。

    那些星星则数量庞大的惊人,密密麻麻点缀在颜色混沌的天空,散发着斑斓的光华,如同无数晶亮的宝石一般流光溢彩,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灼目。

    众人痴痴望着这格外绚烂华美,又格外诡谲异样的天空,仿佛被摄走了心神,一时间竟然完全忘记了呼吸,恨不得能飞上高天,直扑入这片奇异的星海。

    就连那名一直沉稳淡定的国师,都一脸如痴如醉,贪婪地望着上方,沉浸其中。

    忽然,炸裂之声响起,飞石四溅。

    将无数陶醉之人的心神骤然唤回。

    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尖叫。

    只见天空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斑斓星海。

    有的却是漫天的流火飞石。

    方才的巨响,竟然是一块尚在燃着烈火的巨石,砸在了祭场周围的墙壁上。

    那堪比城墙一般厚的结实墙壁一下就碎裂崩塌。

    残砖碎瓦连同巨石一并坠下,下方躲避不及的数人,如同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挤压碾碎。

    其他侥幸避开的人,也被飞溅的碎石砸伤,熊熊烈火带着热浪席卷而来。

    然而这并非结束,因为天空之中,肉眼可见的,还有许多同样巨大的天外陨石,正在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飞快靠近。

    徐亦辉对着连接出现异常的现状,震惊得难以言表。

    更为致命的是,看样子,那些来势汹汹的陨石,波及的范围远远不只皇宫。

    如果全部落下,萧梁的国都及周边很大一片范围里,恐怕都会千疮百孔。

    到时候,能否活下去,真应了那句,听天由命。

    这场祭祀,竟然招来这般横祸。

    对可怕现状的不安绝非徐亦辉一人。

    这下,不光是萧梁的帝后,就连方才一直隐在一旁的风临宸都焦急了起来,开始向那名国师寻求帮助。

    风峪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慌乱地看着四周,作势要跑,“国师,这……这可怎么办?快、快……这有没有安全的地方?快带我躲起来。”

    常俞曦没好气道:“陛下,这些巨石一旦落下,国都都要夷为平地了,跑哪里能躲得过?”

    “那该怎么办?!”风峪焦急地望着天空,那即将来临的灾难如同死刑的宣判。

    便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些巨石落下之前,找到能够抵挡的庇护。

    国师眼神僵直地看着天空,脸色发白,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久久没有言语。

    风峪看向祭台上,仍旧在自顾自跳着优雅舞步的“风琅玄”,目露绝望与不甘。

    天灾之下,人类世界再怎么尊贵的身份,都如同蝼蚁,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他大吼,“琅玄!停下!你要毁了萧梁吗?”

    台上之人的动作忽地一顿,手臂僵在半空之中,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争抢着这具躯体一样。

    场边火把明灭跳跃。

    而后,风琅玄脸上那诡异的眼睛和笑容消失,头与手臂一下子垂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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