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你又明白什么?我看你就是被自己带大的女人迷惑,早就已经移情别恋了,才会做出这种决定。你根本就不想让风琅玄回来,何必找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风临宸冷笑,“亏得我还以为,无论如何,你和我在这件事上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可惜,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爱,也不过如此。”

    一想到这辈子的良玹是叶靖延亲眼见证着长大的,他就愤怒得想要发疯。

    回忆起良玹坐在朱家的正厅里,用那样一张几乎一样的脸、相似的神情,顾盼生辉笑意盈盈,冲着叶靖延喊哥哥的样子。

    即使知道她和叶靖延的关系可能并不是真的那般好,不过是故意为之。

    但那样长久以来的陪伴与见证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是叶靖延留在她身边,看着她如何一点点,从一个柔软可爱,会撒娇耍宝,会哭着认错的小团子,慢慢长大出落成一个直率自立,一身布衣也难掩风华,随便招招手就会有许多爱慕者凑上来的美丽女人。

    想起这些,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满心忌恨几乎要将他烧穿。

    那本来应该是只属于他的位置才对,就该由他来见证这一切。

    如果是他再一次将她抚养长大,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他会用尽手段,弥补曾经所有的遗憾。

    而现在这位置却被叶靖延占据。

    凭什么?叶靖延,你究竟何德何能有这般好运?

    你们本就该缘尽在千年前。

    早就在我将她从你身边夺回来的时候,就再无任何瓜葛。

    风临宸恼火地盯着身形不受控制、满身血污的风宁息,心头恨意更甚。

    都怪这个不人不鬼又自诩清高的怪物,如果不是他协助风琅玄残余的力量,在这千年间不断地压制着自己,自己何至于直到这些年,才找到办法将意识转移出来。

    如果自己可以自由行走世间,哪里还轮得到叶靖延有机可乘从中获利,将转世的风琅玄捡走,还养成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德行?

    叶朔注意着风临宸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这表情肯定没什么好事。

    但他着实懒得和这种人解释。

    他承认自己确实卑鄙无耻,在风临宸提议的时候,真的迫切地想要答应这个合作,想要让良玹拥有曾经的记忆,想要那个人回来。

    他们之间还有遗憾误会,没能解开,就仓促地被迫分别。

    他很想见到她,对她诉说一切。

    道歉也好,忏悔也罢,哪怕有严厉的惩罚,他都愿意去做。

    但是,她和良玹,却不能同时存在。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恢复,是以抹杀另一个意识作为代价。

    她那样的人,只会感觉到更加痛苦。

    他不想再让她失望了。

    何况良玹……

    确实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让他欣喜又痛苦。

    欣喜她的健康优秀,痛苦她的疏离冷淡。

    那种五味杂陈,一腔爱恨无所依凭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但他也不忍心用她的死,去换回自己心爱的人。

    叶朔想起曾经的某一次年节,良玹难得回了濯世阁。

    濯世阁的祛邪师们大多无家可归,不管是搭档还是竞争对手,聚在一起也算热闹。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

    徐亦辉和傅闻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温存了。

    平时和良玹关系好的姑娘们也没有见到她。

    他找了许久,终于在濯世阁的角落里,找到了倚着栏杆看烟花的良玹。

    依旧是只有只言片语的相处,除了各种任务相关的事情,两人很少能聊得起来,良玹对他一向缺乏交谈的兴趣。

    绚烂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他看向她被火树银花映亮的脸庞,忍不住问她新的一年里,想要什么,有没有什么愿望。

    以前她刚来濯世阁的时候,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却对这种问题并不热衷,就已经会摇头说没有。

    过了几年,她长大了开始在外忙碌,也会回信说没有,还会拒绝他送的礼物。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她望着天空,不知道是在看焰火还是在看星夜,而后,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眸转向他。

    她说:“我想要,天下长久太平,远离纷扰。阁主,你能帮我实现吗?”

    那一天,他落荒而逃。

    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个意气风发壮志未酬的自己,对心上人说会保护好自己的百姓和兵将,会一直坚守本心,成为一个受人敬仰的英雄。

    可是,他真的做到了吗?

    如今他落得如此孤寂荒凉的下场,又怎么敢再开口回应?

    这个愿望,良玹和风琅玄……

    前尘尽数消散于幽冥地府,她们大概已经不再算是同一个人。

    但愿望又何其相似?

    让他如何下得去手,成为加害良玹的帮凶,再被心上人怨恨?

    叶朔道:“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你只需知晓,你我永远是敌人。”

    长刀泛着冷锐的光,“想要伤害她,先过我这关。”

    “你也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风临宸轻蔑一笑,尖酸刻薄地问:“当她哥哥的感觉如何?偷了我的位置,是不是让你很得意?只要她想不起来,你就可以永远鸠占鹊巢,对吗?”

    “……”叶朔唇角绷直。

    提起这件事,他就心头郁结。

    这么多年来,良玹难得对自己笑得那般明丽灿烂,却是为了作戏,气不怀好意的怪物。

    还喊这个让他听了就想反胃吐血的称呼。

    如果有可能,他倒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像风临宸一样,能在她身边有个亲近无比的位置,陪她一同长大。

    当初风临宸就是因为身份,轻易获得了她那全心全意的支持与信任,亲密无间的依赖。

    怎么能让他不眼红?

    叶朔冷哼,“你也配说这句话?从她最在意的亲人,一路和她闹到鱼死网破,你就是这样做兄长的?”

    风临宸磨牙,“比不得你夫妻离心,自己在意的人都守不住。”

    话音未落,触手与长刀相撞,两人几乎同时动起手来。

    气浪掀起,飞沙走石,灰暗的天空浓云涌动,宛若黑夜提前降临。

    宁息以自己的理智,硬生生压制住脑海中黑潮一样汹涌的亿万恶念,头疼得几乎要裂开,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身体那些不听话的部分,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懒得理那两个蠢货,提剑刺向墙上的画卷。

    另外两人虽忍不住相争,却仍是分出注意,防备着宁息。见此行为,大惊失色,但宁息离画卷最近,想要阻止他已来不及。

    然而剑尖却并未真正落在画上,虚空之中瞬间被他斩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那是画中世界的入口,连通现世与扭曲之地的大门。

    开启的同一瞬间,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如同拥挤不堪、堆满的房间忽然打开了一丝缺口,让困在其中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涌来。

    宁息早有预料,侧身一躲,尖利的骨刺从他耳边擦过。

    这里的怪异之物,可不止他和风临宸。

    只不过气息格外驳杂混乱,让他都分辨不出究竟是几个怪异之物。

    如同泥水落入泥潭,混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辨认出究竟有几个意识,又或者这些怪物早就没有了自我,全都成为了风临宸的养料。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风临宸控制着其他怪异之物,吞噬合并,是为了能获得特殊的能力,控制着它们布下这个局。

    让良玹在明知道有阴谋的情况下,为了朋友不得不以身犯险。

    挤出画中世界的瞬间,那些触手甚至无视他人、物品,就盯着风临宸扑来。

    像是找到了所忠心不二的主人,又像是恨不得将他扼死在这里。

    风临宸神色阴冷且狰狞,庞大的体型再次暴涨。

    就在下一刻,他冷着脸,触手如电直往宁息的方向伸展。

    那架势,明显是朝画卷而去。

    宁息正要应对,叶朔也挥刀阻拦。

    这时,铃铛声响起。

    这一次,是清越的玉石铃铛的声响,并非幻梦,而是真实存在的铃音。

    宁息听得清楚,微怔后迅速护好画卷。

    叶朔也同样止住追赶的步伐,回身后撤。

    刹那间地面发出强烈的光华,残砖烂瓦之中,迸发出明亮的光,竟然是个圆形的阵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小差不多将风临宸人形附近的部分围困其中。

    而后,浓云滚滚的天空之中,骤然间白芒一闪,像裂开了蛛网的纹路,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随即一道惊雷从空中直打而下,把昏黑的天地映得亮如白昼。

    那道雷正好炸在了风临宸的躯体上,庞大的怪物之躯,即使坚韧非常也还是血肉,几乎瞬间就焦糊一片,又在下一刻恢复如初。

    风临宸皱眉正欲反抗,却惊讶地发现阵势之中,自己竟然暂时无法移动分毫。

    而后第二道雷落下,第三道、第四道……

    惊雷仿佛源源不断自天空击落,频率极快,威力迅猛,一个不落地劈在风临宸异化的身上。

    退到一旁的叶朔几乎不敢直视阵法,因为落雷着实亮得惊人。

    良玹在进入画卷之前,布下了如此大的阵势。

    如今引动天雷,全都攻击着风临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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