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沉默一下,道:“嗯,只是可能与你们通常想象的,并不相同。”

    “你很幸运,恰好在遇到那些发疯的动物时,被短暂的庇护掩盖住气息,没有成为它们攻击的目标。”

    “可是,那些人……都死了。”徐亦辉抱着自己仅剩的包裹,忽然泪如雨下。

    最初的惊吓缓和过来,熟悉的物件唤起了她心中的悲伤。

    里面有明穗送她的枕套、偷塞的银钱,妹妹最心爱的小玩偶。

    还有母亲攒了半月的土鸡蛋,因为怕不好携带,就全部煮熟包在了棉花里。因为她先前的摔倒,全都压得粉碎,混在棉花里黏腻又脏乱。

    徐亦辉嚎啕大哭,捏着棉花连同蛋屑蛋皮一起塞进口中,混着咸涩的泪水,苦得她想呕吐。

    即使时常忙碌生活疏于关怀,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有着自降生起多年的陪伴。

    生辰时母亲给她卧上两个鸡蛋的长寿面;镇上赶集时父亲顺手买的糖串;哥哥送她发绳、姐姐背她睡觉、弟弟爬山摘她爱吃的野果;就连年纪最小的妹妹,也会在她和别人吵架时,为了维护她和别人对骂……

    在失去之后,他们的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让已经一无所有的她痛彻心扉。

    女人站在徐亦辉身旁,没有阻止她的哭泣和发泄,只是倾斜了伞给她遮雨。

    寒凉的秋雨微骤,全部渗进那身黑衣服中,女人却仿佛无知无觉。

    “那、那些狼呢?”徐亦辉抽噎着问。

    “已经被我除掉了。”

    “你能杀了它们?”徐亦辉震惊地看向她,满眼泪水地质问:“那为什么不早些来?如果你能早点来,那些人都不用死,更不会死得这么惨!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徐亦辉吼完才想起如果不是对方叫醒了自己,自己可能就冻死在这里了,现在身上还披着人家的衣服。而且既然能除掉那些狼,万一觉得她不知好歹,生气了再杀个人不是更简单?

    她忽地怯场,她想继续活下去,低下头只敢抬着眼皮小心地瞄着对方。

    但那个女人却没有发怒,她垂下眼眸,幽幽道:“对不起。”

    徐亦辉傻眼了。

    此后的日子里,那个女人将她暂时带在身边,因为女人说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受到影响,确认好后会安顿她。

    影响?什么影响?她不明白,女人也不说。

    徐亦辉对此并没有异议,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就连要嫁的人都死了。

    对方虽然行为奇怪,从来只走深林小道,而且没见过她吃饭喝水,但却会给徐亦辉钱,让她自己去找地方处理好一日三餐。

    可能这就是得道高人吧,只做好事。

    徐亦辉活了十几年,都没有这些日子里吃的这么好过,每天风餐露宿,竟然还长肉了。

    反正没有危险,徐亦辉乐意跟着她。

    那段时间,她跟着女人见过其他古怪又凄惨的事件,也见过同样有人深受其害悲伤欲绝,只是没有她经历得那般严重。

    徐亦辉对这些事情越发在意上心,但一向寡言的女人对此更是只字不提。

    不用干活,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徐亦辉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每晚倒头就睡,日上三竿才起,白天还时常哈欠连天。

    没多久,女人询问她想没想好去处。

    徐亦辉立刻明白,女人不想再带着她了。

    “我想跟着你,不要丢下我。”

    但这一次,总是很好说话的女人没有再顺从她,“不可以。”

    无论徐亦辉怎么求,是好言好语,还是声泪俱下,甚至撒泼打滚,女人都没有松口。

    最后徐亦辉无奈,“你之前说要安顿我,那我想要靠自己过上餐餐饱饭、有很多钱花的日子,我还想知道一切的真相。你能帮我安排吗?”

    女人看着她,“你是想当祛邪师吗?”

    “那是什么东西?”

    女人破天荒地解释了很多,有代价,有利害。

    徐亦辉抱着自己不离身的包裹纠结一夜,最终点了头。

    女人再三确认。

    徐亦辉道:“那些东西不一定出现在哪,万一我以后倒霉再遇到这种事,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当祛邪师有危险,当普通人也有危险。但祛邪师有饭吃,能挣大钱,等我学成,就不怕它们了。”

    面对她的歪理,女人疑惑地看着她没再说什么,然后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带她到了濯世阁附近……

    后来的事情,徐亦辉就全都记得了。

    所以当年,是那个女人捡到她,送她成了祛邪师,可她却将与其有关的事完全遗忘。

    太多的疑点,让人摸不清方向。

    那个女人的长相,她对付怪异之物的手段……

    徐亦辉忽然记起,当初良玹作为孤儿被阁主带回濯世阁,她一见到良玹就莫名感到亲切,立刻同意了。

    那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她几乎从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当时她只是觉得,自己和良玹有缘,马上将照顾良玹的任务领了过来。

    难道她们真的有缘?可这缘究竟是自己跟谁的?

    千年前十几岁的风琅玄,二十多年前三十来岁的奇怪女人,十年前年幼的良玹……

    相似的容颜,截然不同的气息,毫无关联的节点,像是散开的珠链,难以按照原样串起。

    究竟是什么?

    徐亦辉正在心头沉思之间,骤然感觉到凌厉杀意,她旋身一躲,两片黑色的刀刃擦着她的身体飞了过去,削断了发丝和衣角。

    幻象碎裂,徐亦辉震惊地看着纯白的天地间,她脚下的影子居然像泥沼一样鼓动起来,就连方才的刀刃都是从她脚下袭击过来的。

    若不是她躲得及时,现在两条胳膊恐怕都没了。

    瞬息之间,影子一击不中,一下子沸腾起来,蓦地扩散开,竟然凸出地面,宛若绽放的花朵,想要将徐亦辉吞噬。

    徐亦辉腾身而起,同时在身侧召出自己的法器,明灯一闪,爆出光芒。

    下一刻,影子却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突兀地被扯长变淡,发出愤怒的尖嚎,挣扎地在地上翻涌,像是拼尽全力想要靠近徐亦辉,却一时半刻难以动弹。

    怎么回事?

    徐亦辉眼睛一亮,她将明亮的法器放在自己脚边,影子变得更长,而且越往远处越加模糊,它似乎格外痛苦,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叫声。

    难道是这样的吗?

    徐亦辉抬头,望向了头顶上方,在她使用自己的法器之前,那里是唯一的光源,会让她的影子全部聚集在身-下。

    那时影子是最小、最清晰的时候,同样,也是攻击性最强的时候,但当她唤出明灯时,影子范围变大,甚至开始模糊,力量就会大幅度减少。

    徐亦辉想起她被困在这里之前,看到的那场影人戏,通过光源投射的影子,映在三尺生绡所成的幕布之上,完成一个故事的演绎。

    而后,她在异常出现之时,冲到了幕后,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莫非……

    她又低下头,看着脚下纯白的地面。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中出现,莫非头顶上的就是光源,脚下的是幕布,而她是那个表演道具——负责制造影子,演出内容的影人?

    只有影子足够清晰,才能演出一场最精彩的戏。

    虽然这想法很是天马行空,但在怪异之物的力量面前,这并不是没可能的,再离奇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这里对付人的手段就是让人成为角色,演出一场属于自己过往的虚幻戏目,而后趁心神松懈之时,以影子偷袭。

    那么其他人在哪?如果也被带到了这里,那会不会也中招了?

    徐亦辉无视了恰好能被她不费吹灰之力,完全压制住的癫狂影子,眯起眼睛打量起头顶的光源。

    既然如此……

    *

    徐亦辉猜的并不错,再次见证自己过去的,当然不止是她一人。

    但规则不知道因什么缘由,出现了奇怪的偏差。

    叶朔的眼前浓雾弥漫,五步之外若是站着一个人,他也根本看不到。但他没有丝毫慌乱,拎着长刀戒备地观察着周围。

    玄黑刀身上,精致华美的龙纹绕刀盘旋,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尽显睥睨天下的霸道之气,眼下在头顶柔和的光芒下泛着熠熠的光。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轻巧的脚步声,没等叶朔回身,一声“殿下”让他瞬间身体紧绷。

    随即,有人伸手,指背蹭过他的手背,轻易取走了他手上的长刀,而后越过他向前走去。

    美丽的景致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过,铺展开来。

    午后清风徐徐,她身着简洁轻便的宫装,执着那把气势摄人的长刀,在葱郁林荫下舞动,她动作迅捷有力,虽无杀气但一招一式也足够凌厉,刀光如一场盛大的冬雪,夹杂着刮骨劲风簌簌落下。

    一套刀法结束,她气息微喘,鼻尖因舞刀缀上一点薄汗。

    但她兴致很高,声音明快清越,“殿下,您这柄刀可真是好看。”

    她似是玩笑,似是撒娇地问:“我特别喜欢,用着也甚为趁手。要不然就割爱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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