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玹循着丝线找人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虚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神色变得更加严肃凝重,一抬手就有数不清的红线将对方围住。

    “又见面了,良玹姑娘。别急着动手啊。”对方维持着笑容,显得格外温和儒雅,只不过那双眼睛里泛着阴冷的光,“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良玹没有理会他熟稔的语气,厌恶道:“阴魂不散。宁息呢?”

    风临宸眯起眼睛,语气透露着危险的意味,“你就这么在意他?”

    良玹挑眉,“废话。不在意他难道在意你吗?”

    风临宸又笑起来,好像是被气笑的一般,却无赖道:“是啊,你就该在意我的。”

    他摹地瞠着眸子,语气狠戾无比,“从始至终,你就应该永远只看着我,也只能看着我。不管是什么叶靖延还是风宁息,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

    周围还在地动山摇,虚无的侵蚀变得越发严重。

    良玹没有礼貌地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所说的重要事情?那可以滚了。”

    说着五指一曲,细密的线交织成网向那道影子切割而去。

    泛着猩红光泽的丝线碰到影子的前一刻,风临宸才开口:“你的那个小跟班也是怪物。”

    丝线猛地停下。

    风临宸收了方才疯癫的模样,又变回了一个从容自信的翩翩公子,他仿佛对此胸有成竹,料定了她会停手。

    他重复道:“风宁息也是怪物。你最厌恶的东西其实就潜藏在你的身旁。”

    良玹没有说话,只是皱起了眉。

    不难看出,她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怎么不知道,一个怪物可以维持这么久的清醒认知和稳定外形。”

    风临宸向她张开双臂,语气愉悦道:“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啊。要不你也可怜可怜我,把他踹了,然后让我跟着你怎么样?我比他更聪明,更了解你,更……爱你。”

    相比于他眸子发亮的兴奋,良玹显然要冷淡许多,“我不喜欢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就方才这几句话的时间,他展现出来的样子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但凡是个有判断力的正常人,都会对他敬而远之。何况他还是个隐藏得非常好的怪异之物,拥有清晰的思考能力,能隐藏在背后指使其他怪物,设计以无比残忍的手段杀害别人。

    “你觉得风宁息就正常了吗?”风临宸不屑,警告道:“你知不知道,他比任何人、任何怪物都要危险,一旦他不遏制自己,他的力量可以轻易毁掉整个世界。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他当初为了变成‘人’,做了什么事情。”

    他故意停顿,良玹看着逐渐涌来的虚无黑潮,挑了下眉尾,“继续说。”

    风临宸笑了一下,“他为了了解人类,更好地复现出人类的身体结构,可是废了几年的时间,研究了许多生剖的人体呢。那些人的每一条筋络、血脉,每一块肌肉、骨骼,他都无比认真地观摩过。甚至还会时不时地剖开自己,检查有没有复现错误的地方。努力了那么久,最后才让自己,拥有了‘人’的外形。”

    他看到良玹睁大了眼睛,面上是难以掩盖的不可置信,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的差不多了,但他不介意继续添一把火,“他这种怪物,连痛觉都没有,更不会有同理心。那些人的痛苦,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就是你一直在意的风宁息,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良玹抿唇,摇头道:“我不相信你的鬼话。如果宁息是怪物,那他原本就应该是人,又怎么可能需要依靠这种方式?”

    因为他确实与一般的怪异之物不同。

    因为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鬼东西,愿意放弃一切低三下四地听命于人类。

    但风临宸并不打算说这些,“你早晚会亲自见证的。”

    下一刻一柄短剑贯穿了他的幻影,瞬间消失于无。

    短剑回还,被一只骨节分明却格外苍白的手接住。

    五指不易觉察地发着抖,但还是翻转短剑,将其锋芒收于身后。

    短剑的主人同样面色苍白得可怕,他眉宇间郁结着若隐若现的黑气,开口说话时无意识地皱着眉,仿佛仅仅是言语就已经可以让他痛苦不已,“你怎么来这里了?”

    良玹没有说话,将那些密密匝匝的红线收了回去。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宁息的语气中隐有懊悔,而后两步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先离开这里。”

    这片地方就要支撑不住了。

    说着就带着良玹往出口的方向去。

    不忘叮嘱一句:“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那是个满口谎言,最会挑拨离间的怪物。”

    良玹能感觉出他的手反常的冰凉,似乎比冰块还要冷,冷得不似凡世中物,牵着她时那种极深的寒意顺着手臂一路蔓延至心脉,让她忍不住打哆嗦。

    甚至在刚才,他看向她的视线,也是时不时地涣散、无神的,要很努力才能聚焦到她的身上。

    这扭曲之地突然开始加速毁坏,地面和天空开始大片大片地塌陷碎裂,虚无的浪潮一下子翻涌上来,如同巨兽大快朵颐地吞噬着美味佳肴。

    这变动……不对。

    良玹问:“构筑这个地方的怪物已经被祛除了?”

    不像她刚进来时,那种遭受争斗波及的时候逐渐开裂的样子。眼下塌陷的速度太快了,是完全失去支撑力量的表现。

    “是你祛除的?”

    “嗯,是我。”他应得艰难,仿佛说几个字就有刀在割他的咽喉。

    良玹惊疑不定地用力抓住他的手,十分严肃道:“宁息,你做了什么才知道那些名字的?”

    往常那些怪物可以用其异变前正确的名字为标记,引来幽冥的差役来现世将其拘回地府。

    可这次那些怪物是被融合到了一起,所有的精神、躯体已经完全混杂,普通方式的标记会变得模糊,无法详细地传达到幽冥。

    恐怕需要准确无误地分辨出它们的数量和真名才行。

    要怎么做,才能得知这些呢?

    宁息不知为何脚下一滞,差点掉进那片玄奥幽深,带着令生命本能畏惧的噬人深渊中。

    好在良玹步伐稳当,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宁息!你到底怎么了?”

    “我……”他刚要说什么,却没能出声,而是吐起血来。

    良玹的脸也白了,因为这血仿佛止不住一般,好像他的身体内部所有的脏器都被碾碎了一样。

    她需要支撑住他的全部重量,才能不让他倒下。放在他背上的手,能隐隐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疯狂地痉挛抽搐。

    仿佛有什么即将撕开他的皮囊,冲破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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