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赐端着两碗蘸碟回来时,看见薛承正在拿着她的手机打字,她急忙小跑到桌位上,手里的蘸碟险些打翻。

    放下蘸碟,她立刻去抢薛承手里的手机,心焦如焚地说:“你拿我手机在发什么呀?”

    她定睛,是张修文的聊天界面,两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不少。

    她心慌意乱,不满道:“你为什么要乱说啊?”

    薛承毫无心虚,直白而坦荡地看着她,“我哪句话乱说了?你是不是有约了?是不是在和喜欢的人吃饭?”

    “没、没有吧……”反倒是徐恩赐开始心虚,弱弱地说。

    “说好的演大学情侣,这就变卦?”薛承语含幽怨:“难道你喜欢张修文?”

    “没有!”徐恩赐斩钉截铁。

    薛承嘴角漾开笑意,“看吧,喜欢不喜欢反应差别很大的,你不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态度坚定一口回绝,而你刚才扭扭捏捏的样,就是害羞不敢承认喜欢我。”

    他的话直戳要害,徐恩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薛承:“总之,你要学会态度强硬地拒绝他,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当然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代劳。”

    “我拒绝过他。”徐恩赐小声辩解:“只是我们终究是亲人。”

    “没有血缘关系算什么亲人?”薛承心想,这些人终究是过客,哪怕你的父亲也算不得一个合格的亲人,将来你唯一的亲人只能是我。

    “他要走了,按理说我应该替他践行的。”徐恩赐有些左右为难,她已经提前答应和薛承吃饭了,但论重要程度,还是帮张修文践行更重要,毕竟和薛承吃饭只是填饱肚子的普通一餐,没有任何额外意义。

    “怎么,你还想反悔去赴他的约吗?”薛承话中积蓄浓浓的愠怒。

    从未有人敢这么晾着他,想请他吃饭联络感情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何曾遇到这种情况,他带女生出来吃个饭,对方还想着中途反悔。

    徐恩赐敢走,他绝对让她此生都见不到张修文。

    徐恩赐纠结了两秒,还是决定遵守道德规范,答应的事就要做到,不能临时放他人鸽子,她缓缓在座位上坐下。

    “我不去了。”她把蘸碟推过去:“你尝一下,我专门为你改良的无辣版。”

    “这才像话。”薛承的气稍微消了点。

    张修文的信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发过来,徐恩赐不能不理。

    【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

    【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他是谁?我认识吗?】

    【如果是网恋,该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你到底在哪?我帮你掌掌眼,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

    徐恩赐左右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到底是跟张修文说刚才是有人整蛊,还是就干脆认下薛承的说辞。

    薛承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徐恩赐,他在紧张,在期待,整个人焦躁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仿佛真的年轻了好几岁,变成为了情爱惴惴不安的大男孩。

    徐恩赐咬咬牙回复:【不聊了哈,他要生气了。】

    心底的坚冰在咔嚓碎裂,薛承嘴角疯狂翘起,这个傻子怎么会回出这么动听的话,像精准挠在痒痒肉上,像在他的心脏上按摩。

    徐恩赐放下手机,抬头猛地瞅见薛承那张笑得不正常的脸。

    他的冰山冷感哪里去了?

    徐恩赐大脑懵懵的,也跟着笑:“你好开心呀。”

    薛承扬了扬下巴:“把手机关机,我会更开心。”

    徐恩赐像是被上了指令的娃娃机,照着他的话把手机关机了。

    “真乖。”薛承摸摸她的头。

    徐恩赐脸热热的,心痒痒的,她别扭道:“你别这样,好让人误会哦。”

    “误会什么,情侣之间不就这样吗?”

    “哦哦,对……”徐恩赐懂了,扮演情侣当然要认真对待,她也伸手摸摸他的头:“是这样的。”

    薛承无奈地说:“不要随便摸我的头。”

    徐恩赐不明所以:“为什么?摸了头会长不高吗?可是你已经很高了。”

    “怪怪的。”

    徐恩赐捧着脸说:“不过,没想到班长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

    “哪样?有什么不一样。”薛承对此也很好奇。

    徐恩赐说:“就是会笑得很开心嘛,以前的你很少笑的,都是冷冷的,当然现在也是冷冷的。”

    薛承:“我一直都笑的。”

    徐恩赐摇头:“那是嘲笑,冷笑,反正不是开心的笑。”

    “开心的事太少了。”薛承感慨,“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

    “但是这样才开心嘛,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么久,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说话怎么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样。”

    “可能是因为我说话有哲理吧,嘿嘿。”

    服务员端着锅底过来,食材也陆陆续续上齐。

    徐恩赐的注意力再度转移,已经完全不去想刚才张修文的事,而是专注于吃火锅上。

    平时和张修文吃饭,总是他忙前忙后,帮她烤肉涮菜夹东西,徐恩赐只需要吃吃吃即可,然而和薛承吃饭,她马上自动变成了服务的那个,总觉得薛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需要别人伺候。

    薛承原本就不饿,对火锅食材也完全不感兴趣,但徐恩赐一直给他夹肉夹菜,还特别强调让他试一下自己调的蘸碟,薛承只能被迫多吃几口。

    他更多的乐趣还是欣赏徐恩赐吃东西,她吃东西像个小仓鼠,嘴巴塞得鼓鼓的。

    时不时抬眼看他,含糊不清地说:“怎么老看我,你吃啊。”

    薛承抽出一旁的纸巾,熟稔地帮她拭去嘴角的酱汁。

    徐恩赐没有躲避,反倒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想她对薛承的情感确实和对张修文的完全不一样,至少张修文给她擦嘴巴的时候,她本能反应就是避开。

    张修文此刻正和一个同事在商场闲逛,他原本计划着约徐恩赐出来之后就和同事告别,但没有想到等来这种出乎意料的回复,刹那间有种山崩地裂万念俱灰之感,内心极其抗拒的事终于发生了,徐恩赐竟然毫无征兆地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并且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和情侣没甚两样的程度。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差三岔五和她见面、约饭,对她身边关系密切的人都有了解,到底是谁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潜入,攻占了徐恩赐的心?

    他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人是在网上认识的,两人一直在网恋,今天才发展到线下见面。

    他又发了一长串的信息,询问他们网聊的情况,但徐恩赐再也没有回复他。

    他失魂落魄地晃荡,像天地间一抹丢失挚爱、无依无靠的游魂。

    同事见他反常,调侃:“就这么舍不得我,又不是以后见不了面了,说不定哪天我也要被调去分部了。”

    张修文苦笑着摇头。

    同事推搡他一把,笑道:“兄弟咋回事,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差不多吧。”他苦闷地回道,眼睛酸涩得厉害,面颊微痒,手一摸,是滚落的泪。

    同事被吓到了:“到底怎么了,你不是来真的吧?”

    张修文狠狠摸了一把眼泪,“我要去喝酒。”

    “走走走,一醉解千愁,失恋就失恋,咱可得有点骨气,不当那舔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同事把能想起来的劝慰的话一股脑全倒出来。

    “你懂什么?她不一样!”张修文驳斥。

    要是能舔来,他当一辈子舔狗也甘愿,可惜母亲的反对始终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他没法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徐恩赐,就算追到她了,也会被母亲拆散。他注定得不到她,却也难以接受别人得到她。

    同事忙不迭搭腔:“是是是,能被你相中的女人当然不一样。”

    两人随意地在四楼商场找了个餐厅。

    中途,张修文外出去洗手间,路过熟悉的火锅店时,看见门口打闹的小情侣,心里泛起一阵伤痛,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他和徐恩赐还来吃过,他记得她很喜欢。

    思及徐恩赐,他的脚步不自觉慢下来,抻着脖子一直往里面张望。

    倏忽间,他在店内的一个角落处看见了徐恩赐,虽然远远地只觑见半个身子,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她,而坐她对面的那个人,由于是背对着外面,脸完全没露出来分毫。

    张修文双脚灌铅似的定定站住,自虐般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徐恩赐毫不拘谨,神色举止甚是自然,她吃得很开怀,还时不时抬头和对面男人说笑,最让张修文心绞痛的是,她竟会甜蜜羞涩地低下头,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对面的男人会抬手帮她抹掉嘴角的汤渍。

    两人看起来根本不像张修文预想的那般,第一次线下面基,反倒是相熟许久,俨然是一对情投意合、默契非凡的情侣。

    她在那人面前呈现出的轻松愉悦,神采飞扬的姿态是他永远不曾见过的生动景象。

    他梦寐以求的场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他面前。

    张修文甚至连上前质问的勇气都不存在,他本来还担心她被欺骗,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他,他此时若过去,倒真像个小丑。

    张修文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徐恩赐松了一口气,紧张兮兮地对薛承说:“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哥了,吓死我了,还好他没进来,不然被他发现我和你吃火锅,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少叫他哥。”薛承不悦,筷子在鱼籽丸上猛戳两下:“我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是我怕连累你的清誉。”徐恩赐已经摸索出一套与薛承的交流准则,就是专捡好听的说,薛承此人明显吃软不吃硬,顺毛撸会有奇效。“要是被他发现自己那英明神武的老板居然在火锅店和女生吃饭,这滤镜得碎了一地呀。”

    薛承撇嘴:“我看你就是害怕被他发现我们俩的关系。”

    “额……”徐恩赐迟疑,下了决心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被人发现的好。”

    薛承挑眉,嗤笑一声:“你最好能说服我。”

    “如果被人发现咱俩关系匪浅,我都不好意思去你的公司上班了,别人一下子就知道我是个废物关系户。”

    “不用害怕,我不给你安排工作内容,你就没有犯错出糗的机会。”

    徐恩赐轻轻啊了声:“那我去上班也没有意义。”

    “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是没有意义的。”薛承不以为然:“即便是我,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意义。”

    “可我还是想做点事嘛,总不能无所事事一整天。”徐恩赐用可怜巴巴的狗狗眼望着薛承。

    “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发现无所事事才是大多数人的追求吗?”

    徐恩赐伸手,握着他的小臂来回晃,水汪汪地眼睛满含恳求:“拜托拜托,你就给我安排工作内容吧,我不是大多数人,我只是徐恩赐啊。”

    “我考虑考虑。”对于她的央求,薛承内心缴械投降,面上仍装出顾虑重重的样子。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尊重员工的好老板。”防止他反悔,徐恩赐马上一顶高帽就给薛承戴上了。

    “我吃饱了。”徐恩赐打了个饱嗝,点的食材还剩了大半,“你吃的还没我多。”

    “我不饿。”

    “是不是你觉得不好吃?”徐恩赐不由得感慨:“我和我哥,哦不,张修文的口味还挺一致的。”

    听了这话,明明不能吃辣的薛承立马从辣锅夹了一块虾滑吃下:“我们的口味更一致。”

    徐恩赐忙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你快喝口,别辣着自己,我忘跟你说了,辣锅越煮到后面越辣,你现在吃我怕你受不了,应该开始的时候吃。”

    薛承的喉管已经开始灼烧起来,他强撑着没呛咳,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半杯。

    徐恩赐推断:“小时候你父母一定管你管得很严,坚决不给你吃垃圾食品,所以你才不能吃辣的。”

    薛承点头:“算是吧。”父亲平日多饭局,回家吃饭的次数很少,而妈妈为了美容养生,拒绝所有辛辣油腻的饭菜,家里保姆做饭和给病人吃的清淡营养餐没什么两样。

    “我妈也不给我吃,我都是偷偷吃的。”徐恩赐嘿嘿直笑,“这么看,你曾经还是乖宝宝呢。”

    薛承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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