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众人帮越北重新收拾了屋子,该留的留,该扔的扔,缝缝补补又是一座好房子。

    收拾完屋子,就该收拾行李了。从这里到机场要一个多小时,她们最迟七点就要起床。

    本该早睡的一个晚上,虞温却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不是因为雨天精神衰弱导致的恼人的失眠,只是单纯睡不着,意识很清醒,是因为下午喝了杯奶茶吗?

    今天忙了一天,她没找到机会跟季思问说要走的事情。

    明天季思问醒来,发现她们人和行李都不在了,会是什么反应?

    还是跟他说一声吧?

    虞温纠结了一晚上,最终下了决心,从床上翻了起来。

    她摁亮床头灯,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一点了。第一个晚上她去找季思问,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那夜风急雨大,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

    季思问睡了吗?

    待会说点什么开场白好呢?

    反正都把微信加了回来,有什么事发个信息就好,为什么要折腾,非要面对面说?

    三个问题,前两个虞温毫无头绪,最后一个遭到她果断的否决。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都不喜欢线上跟人沟通交流,要打字发消息,要耐心等对方回消息,还不能把话说清楚,效率实在太低。在虞温看来,能见面最好,当面把话说明白,真诚与虚伪一眼便知。

    两个房间的距离似乎不远,胡思乱想没一会,就到了终点。

    从前几次虞温都来比今天更坚决,现在不刮风不下雨不睡觉,她反而变得踌躇不前。

    她站在漆黑的走廊上,窗户在另一边,月光流不到她的脚边。握紧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时间分秒流逝,而她一动不动。

    她几次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僵硬地放下。她将耳朵贴近门板,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看季思问是不是睡了。

    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出来。

    要是季思问睡了,会不会很打扰?

    他自己也说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她为什么要做扰人清梦的坏事?

    内心另一个声音说:难道你之前就不算打扰?也不差这一次了!

    屋外风平浪静,夜色才显得更加寂静,静到她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闹出的小动静吓一跳。

    虞温在心里疯狂做斗争,急躁的脚步在季思问门口打转画圈。

    啪!

    声控灯亮了。

    这一闪,整条走廊都亮了。

    如果季思问和越北没睡着,能从门缝瞧见钻进的灯光。

    她的心虚和犹豫无处遁形。

    灯亮之后,虞温察觉到一点端倪。

    季思问的卧室的门……好像没关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虞温轻轻把门往里一推……

    推开了。

    推开了?

    真开了?!

    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愣神间,声控灯再次灭了。

    门都开了,再不进去就说不过去了。

    虞温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并非漆黑一片,靠近房门处的衣柜亮着灯,虞温借着灯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缓慢走向床边。她看见季思问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棉被滑到腹部,敞开的睡衣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听见她的动静,掀起眼皮看了过来,但听声音并不意外:“你怎么来了?”

    虞温停住脚步,“你在等我吗?”

    “没有。”

    “骗人。”

    虞温掀开了他的被子,霸气地在床边坐下,虚空点了点他:“往那边挪挪。”

    “……”

    季思问放下手机,刚往旁边移了两个屁股的位置,虞温就挤进了他暖烘烘的被窝,分走了他一半的被子。

    “我明天要走了。”虞温没废话,开门见山地说。

    “明早的飞机?”

    “是啊。”虞温也像他一样将枕头立了起来,后背靠在枕头上,“你都不惊讶,还装什么不知道。越北跟你说的?”

    她们要回北京了,许竹愿一定会跟越北说,越北一定会告诉季思问。

    这不难猜,但她今晚还是想来。她无法骗自己,她其实就是想见一见季思问。

    算是亲自来道别吧。

    “他傍晚的时候跟我说的。”季思问倒也没想撒谎,“一路平安。”

    虞温嗯哼一声,又问:“为什么睡觉不关门,不怕遭贼?”

    “是啊,我不怕进贼。”季思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就怕‘小贼’贼心不定,在我门口徘徊半天不敢进来,害我紧张一夜睡不好,时刻担心她要闯进来。”

    虞温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因为你舍不得我。”

    “要点脸吧季二少。”虞温说完顿了顿,“不过我承认你说的没错。”

    季思问笑出了声。

    一声清朗的、真实的笑。

    这让虞温想起了那年在澳洲,她对着许愿池许下的一个愿望。

    当时他们约定好,要许一个关于对方的愿望。

    硬币抛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彩虹,虞温想:希望季思问跟我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硬币哐当一声落入池中,虞温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希望季思问每天开心。

    这是最朴素的愿望,也是最难实现的愿望,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没有消极情绪。

    人们往往退而求其次,选择更改愿望:如果不能每天开心,那就常常快乐,那就健健康康,那就平安喜乐……

    但虞温不想屈让,她就是希望季思问每天高兴,所有烦心事都远离他。哪怕这个愿望无法实现,她也会一次一次祝福他。

    “在想什么?”

    “没什么。”

    至今他们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许的愿望是什么。

    这样也好。就让这个愿望变成一个秘密,跟他们的过去永远埋葬在一起。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季思问问她。

    虞温以为他要下逐客令了,心底升腾一丝不高兴,但立刻被季思问的下一句话浇灭了:“没有的话就该我说了。”

    “你说。”虞温坐直了身体,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回去之后把身体养好,别不当回事。医生不让你熬夜,就早点休息,不要跟医嘱犯倔。吃饭多吃点,长点肉,身材更匀称也更好看。”

    老生常谈的话题,却如同火车碾过她的心脏。

    “赞美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很优秀,你自己也清楚。我相信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决心和能力。”

    虞温定定地看着他。

    “还有最后一件事。”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就算说了重话,也只是因为太生气了,没控制好情绪。一开始我把你当妹妹,不知不觉中,我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比其他人都久。我有很多‘妹妹’,但你在我心中跟她们不一样。”

    “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对你的喜欢,绝不是对你汹涌的情感的妥协。”

    “但我没有发现你介意这件事,没有及时把话说开,我跟你道——”

    虞温飞快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跟我道歉。”

    鼻音有点重。

    她低下头,“算了,算那么清楚干吗,我又不是账房记账的。”

    季思问的指腹摸上她红了的眼尾,嗓音低沉喑哑:“眼睛疼?”

    “没有……”虞温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谁让你突然发表一通演讲?搞得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一样。”

    虽然是用玩笑语气说出来的话,但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经此一别,还会有那么多巧合和机缘可以重逢吗?

    彼此心知肚明,天亮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季思问忽然抱住她翻了个身,带着她一同卷进了柔软的被褥中。他这次用了很大力气,喉结上下滚动,浓烈的气息将她压向他的胸膛。

    他用力闭了闭眼,叫她的名字:“虞温。”但没有后续的话了。

    “嗯。”

    虞温没有挣扎,也不想离开。她放任自己遵循最真实的感受。

    季思问灼热的体温入侵她的身体,温热的手掌掐着她的腰窝,她动弹不得,被迫品味他的失态。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世界不断缩小只剩这一方天地。沉重的呼吸与心跳纠缠不清难舍难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快要把他们烧成灰。

    “虞温。”

    “嗯。”

    “虞温。”

    “嗯……”

    静了十几秒。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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