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周小五蹲在四周漏风的草棚里,紧靠着门口,眼神不时地往门外瞥去。

    不久,一个黑影在夜色中渐渐显现,跑到周小五的面前。

    罗桃气喘吁吁地说:“大侠,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清楚了。官府告示上说,平泰州混进了几个蛮族人,所以平泰知州下令,只许进不许出。”

    周小五听后,眉头紧锁的思考。

    殿下此次是秘密出行,王府中有人照应。见定远那个老狐狸,也是隐藏了踪迹。现如今遇到追杀,定是府中出了鬼。

    平泰州隶属于甘陵,甘陵知府是太子舅家族中的人。难道这事与他们有关?

    王爷无召不得离开封地。否则是大罪。

    唯今之际也只有尽快离开平泰州,再做打算。只是不知殿下和姐姐如今在何处。

    问题纷至沓来,扰得周小五头都大了。

    罗桃瞧周小五,眉头紧皱的僵在哪里,以为是对现在的环境不满意:“大侠,我现在没钱,只能委屈您暂时在这住着。”

    确实,这本来不是住人的地方,是一富商前些日子用来赈粥之地,临时且匆匆搭建了草棚,没想到还挺坚固,一直撑到了现在。

    乞丐大多天为被,地为床。要不是春寒太重,她直接带着周小五住墙根了。

    现在草棚里,除了她和周小五,还有六七个其他乞丐。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打呼声、磨牙声、说梦话声,再加上脚臭、体臭等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一日又一日,天气渐渐转热,罗桃依旧在老地方坑蒙拐骗。

    为何还在老地方呢?是因这里的人多,人多的地方自然消息流通的快。

    又为何是坑蒙拐骗,那是因为罗桃不再跪在路边,给一个吃食或是一枚铜钱换一个磕头响了。

    而是跪在路边哀嘁嘁的哭,哭叫着“我的哥哥哎……”当然前面还有着躺在地上装作半死不活的周小五。

    天气暖阳阳的,晒着周小五昏昏欲睡,苦中作乐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

    回想起他半月前,还是不知饥寒之苦的一等侍卫,如今却是和乞丐一同模样,一同气味的一等侍卫了。

    前方,人群熙熙攘攘,罗桃打眼瞧去,只见几个官府士兵在张贴什么告示。

    她趴下身子,悄悄地在周小五耳边说道:“大侠,我去前面看看。”

    周小五隔着一张破布,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子说话时喷洒出的热气,微微拂过他的脸颊。

    此刻,他心中某一条弦仿佛被轻轻拨动,荡起一圈圈细微却难以平复的涟漪。

    日落西山,罗桃收人回墙根。

    罗桃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面饼子,递给了周小五。周小五一把接过,恶狠狠的啃了起来。

    饿死不吃,那是真要饿死人的。周小五还是很珍惜这条小命的。

    罗桃自己也啃着手中的饼子,边吃边对周小五说道:“明日平泰要往外驱逐乞丐了。”

    周小五顿时眼睛一亮“为什么”。

    罗桃道:“听人说是边境打起来了,朝廷从南方调了后备军粮,压粮官即将抵达。如果城里乞丐太多,会影响知州的政绩。所以,如果明日不走,后日便会有官兵赶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小五突然问道

    “啊!”罗桃没料到周小思维如此跳跃,惊讶片刻后回道:“罗桃,我叫罗桃”。

    周小五猛地站起身,目光坚定,豪情万丈地说:“罗桃,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周青彦的妹妹。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饿着。”

    多日相处,罗桃虽然依旧是呵呵哒,但也对这句话抱有很小很小的期待了。

    次日一早,罗桃和周青彦出现在城门口,计划着只要人群一多,他们就趁机混出去。

    黑压压的乞丐堵在在城门口,扬起一阵阵黄沙,周小五和罗桃随着人流往前拥挤。

    周小五仗着人高视力好,总是带着罗桃插进排队最快的。

    罗桃在乞丐潮中艰难地挪动,被这挤一下,那推一下。马上就要挤成馅饼了。

    经历一番苦苦挣扎,眼看出城在即。

    一只手臂却从背后伸出,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将她硬生生地从城门口拽了回来。

    “干什么,”罗桃的语气绝对不算好,甚至有些生气,任谁在胜利的曙光在前方,却被人硬生生的拽了回来都不会没脾气吧!

    周小五像是没听到罗桃的质问,急匆匆地指着后面被守门官兵盘问的一男一女,焦急地说道:“那是我的家人,我要救他们。”

    罗桃顺着周小五的目光看过去,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周小五长得还算不赖,那么那一对男女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仙男仙女。看着那位仙女,她甚至,有种莫名的眼熟感。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救就救嘛,为什么非要把我拉回来?你若是和官兵打起来,我出了城跑远些不就好了。”

    “对哎!”周小五突然恍然大悟,“你现在赶紧跑远点吧。”话还没说完,便摸到腰间,紧握着那把从酒楼洗碗时顺来的杀鸡刀,。

    见周小五准备冲上去,罗桃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把我拽了回来,现在我又不能及时出城。等到你一动手被抓,估计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那怎么办?”周小五着急万分,头发都快被他自己拽掉了。

    罗桃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他们对你很重要吗?”

    周小五坚定地回答:“对,比生命还重要。”

    见平时吊儿郎当的周小五此刻如此认真,罗桃咬了咬牙,说:“你在这排队等着,别轻举妄动,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带出来。”

    罗桃走到官差旁边,大声喊道:“哥,你怎么在这啊?二哥还在那里等着咱们呢!”说着,指了指周小五的位置。

    周小五也是相当给力,在那边大挥手,配合着罗桃的表演,一副焦急又期待的样子,仿佛真的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瑞王起初被官兵的无赖行为气得面红耳赤,他即便是再能忍耐,此刻也到了极限,大有一怒冲冠为红颜之势,即便知晓这冲动的后果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

    结果一声惊雷炸起,一声清脆的“哥”,给瑞王拉回了理智。只见一个如泥鳅般滑手的人插在了悦薇和官差之间。

    王悦薇红着眼眶,白着唇色,惊慌地倒在了瑞王怀里。刚才她是真的一死了之,好让瑞王能够平安出城。

    眼见白嫩细腻、柔若无骨的美人手抽去,紧接着搭进来了一双黑黢黢、指甲缝中还有黑泥的臭手,官差的脸色顿时一黑。

    但当他低头发现自己手里莫名多了一贯铜钱时,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那双臭手的主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这不,还是有明白人的吗?”

    官差原是见这小娘子长得十分标致,身边还伴着一位容貌不俗、气质摄人的书生。那书生即便与官差所见过的最大官员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打算调戏这小娘子一番,顺便捞点油水。谁知这书生不仅穷的叮当响不成。好话也不会说。

    “是,是,我家大哥读书读傻了脑袋,一时没转过脑筋来,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这种书呆子一般见识。”罗桃满脸堆笑,极力奉承道。

    王悦薇听到罗桃的话后,一脸愕然。

    她长这么大,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大胆,敢言殿下脑袋不好的人。

    心中暗自惊叹,同时也不禁为罗桃的未来捏了一把汗,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个小乞丐点上一盏的白蜡烛

    倒是瑞王神情淡然,令人难以捉摸他的心思。

    “你这小子,真是他弟弟?瞧着可不太像啊。”官差狐疑地看着,虽然他贪财,但并不愚蠢。知州前几日突然封城,绝非无的放矢。

    "怎么不像呢?"罗桃急切地拉着瑞王,指着彼此的说道,"你看这鼻子,这眼睛,分明就是我们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证明。"

    官差望着罗桃那张因黢脏而难以辨认五官的脸庞,想直言不像。但见她眼眶泛红,似要落下泪来,只得违心地笑道:"呵呵,仔细瞧瞧,确实是挺像的。"

    对于官差那明显不符合事实的回答,周围听到的人都暗自“呸”了一声

    罗桃又带着哭腔说道:“官爷,您不知道,从小我家里就特别疼爱我哥哥。这不,家里逃难,我哥哥的衣服都比我好得多。”

    官差清楚,有的家庭确实会偏爱长子,而苛待幼子。他瞧着这位书生穿着一身简朴的布衣,而罗桃这个幼弟却穿着一身粗糙的麻衣,心里揣测,想必这个孩子在家里受了不少苦楚和委屈。

    之所以瑞王一身布衣,是因为他和罗桃一样,典当了锦衣。

    但不同于罗桃的细水长流,瑞王显然缺乏理财之道。他与王悦薇将典当衣物所得的钱财,几乎全部用于了住店和吃食上。

    因此,当到了能出城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是囊中羞涩,分文不剩了。

    所以,即便瑞王看出了官差的意思,也无能为力了。

    罗桃和官差相谈甚欢,气氛愈发融洽,直到瑞王在一旁有些不耐烦,推了推她。

    清楚时机到了,罗桃便向官差道:“大人,我们该出城了,后会有期。”

    官差对这个善于交际会来事的小伙子颇有好感,转头对瑞王说道:“你好好学学你弟弟。”

    瑞王心里冷笑,连男女都分不清,不但命没了,眼睛也要白长了。

    瑞王从小记忆力过人,一眼便认出了乔装打扮的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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