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温霖雨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是上次梧桐咖啡店里闹事的脏辫男。

    他依旧是上次的打扮,脖子上多挂了跟粗链条。

    “刚刚就在里面看到你了,以为看错了,跟出来仔细看了眼,没想到真是你。”

    脏辫男有些醉了,说话调子抑扬顿挫,边说着边踉跄着向温霖雨走来。

    温霖雨紧张了起来,后退一步,警告他:“你别过来。”

    他充耳不闻。

    酒醉的人爱干出格事,不干酒的事儿,完全是人的问题,但这种人事后往往会把问题归咎到酒身上,好像这酒是别人逼他喝的。

    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这个点巷子又黑又窄,还没有监控,再加上附近没什么人,往巷子里跑很不安全。

    温霖雨没选择逃跑,而是准备折回酒吧求救。

    脏辫男看出了温霖雨的心思,在温霖雨经过他时狠狠拉住她的帽子,蛮力将她拽到自己跟前。

    “跑回酒吧也没用,酒吧里都是我的熟人,我爸跟老板认识。”

    温霖雨趁他不注意往他受伤咬了一口,他吃痛放开。

    “贱人。”

    耳边的风变成了咆哮,温霖雨用尽全力跑回酒吧,推开人群在卡座旁找到正在上酒的温亦甯。

    温亦甯听完到温霖雨断断续续的话,拍着她的背让她喘口气,将她领到休息室休息,自己出去了。

    休息室里只剩温霖雨一个人,她大脑嗡嗡地响,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感受自己逐渐回温的身体。

    她不知道温亦甯出去干嘛,准备怎么解决。

    没过多久,警笛声传来。

    巷子里车开不进来,车就停在巷子外一直响,声音远远的但十分刺耳。

    温霖雨一瞬间觉得好安心,她推开门,看到外面的所有人都站成了一个方块,温亦甯在跟为首警察说话,后面的脏辫男被两个警察看着,一动不敢动。

    “我喝醉了,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了。”

    温霖雨听到脏辫男向一旁的警察解释。

    “你放屁!你喝醉了就不干人事。”

    温霖雨第一次见温亦甯指着别人破口大骂。

    脏辫男继续扯着脖子解释道:“我喝多了就容易断片,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想敲诈我!”

    “行了行了,安静,闭嘴。”

    警察回头瞪脏辫男一眼,脏辫男吃瘪闭嘴,恨恨地盯着温霖雨。

    由于没有监控的缘故,也缺少目击者,这件事情很难处理。

    最后由最初的性骚扰改为民事纠纷,私了得了。

    温亦甯不妥协,拽着警察的袖子不让他走,最后警察被她搞的没办法,只能将三人都带回公安局做笔录。

    原本脏辫男胜券在握,觉得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没想到面前的女人跟女儿一样,都是倔种,且一点亏都吃不了。

    他在警察局老实多了,收敛了刚刚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嘴脸,警察问什么他答什么。

    最终这件事情被判定为骚扰,不违法,也不用追究任何刑事责任。但是脏辫男得像温霖雨道歉,同时要通知他的监护人,让监护人尽教育子女的责任。

    “别,求你了别告诉我爸。”

    脏辫男听到要通知监护人,脸都绿了,嘴唇哆嗦着求警察。

    乞求无果后右转过身看一遍的温霖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求你别让他给我爸打电话好不好,我真的会被我爸打死的。”

    温霖雨和温亦甯都没说话,也没选择接受他的道歉。

    温亦甯又失业了,不过温霖雨还挺高兴的,她觉得温亦甯之前的不能被称之为工作。

    她说服温亦甯去学习一些简单的知识,怎么做ppt,excel做表之类。

    靠脑子赚钱的方法多的是,你可以从前台做起,温霖雨告诉温亦甯。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传到了江慕言耳朵里。

    他从不泡吧,也不屑和这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玩,是在和段家的饭局上,段誉儿在厕所里打电话,江慕言在洗手无意间听到的。

    脏辫男说这件事情那边一直拖着不想让他爸爸知道,否则自己会死,说想参加那个交流会项目,可以暂时出去避避风头。

    “你爹不是教育局局长吗?动动手指的事,求你了妹,算我欠你个人情。”

    段誉尔不吃他这一套,“晦气,谁要你的人情。”

    说完就想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哀求:“别挂别挂,我是实在没有路子了才来摆脱你。我前段时间求江慕言他也没帮我,我寻思你人心地善良……”

    段誉尔没耐心听完就把电话挂了。

    过不了几天段誉尔听说他爸知道后把他腿都打断了,把他关在家里两个月不准出门。

    ——

    温霖雨去咖啡店也变得更勤快了些。

    她想攒更多的钱带到柏林去花,所以现在的工作时间比以往多一个小时。

    顾虑到走后的一个月没人照顾花和霖不着,她委托给了沈默安照顾。

    日子像开启了二倍速。

    上完了最后一节语言班,温霖雨从报告厅里走出来,她路过长廊时注意到了文化板上的一张海报

    这是商科的一个比赛,类似于通过建立模型估计公司的股票价格。这类比赛一般只有高等院校才有获奖的可能性。

    温霖雨对比赛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海报上黑体的“奖金:贰万元”。

    “想参加吗?”

    背后传来说话声。

    “我这里还缺一个人。”

    江慕言倚在走廊的墙上,怀里抱着一堆还没来得及塞进书包里的课本。温霖雨看了海报多久,他就盯了海报多久。

    “算是道歉,”看出来温霖雨心里的不解,江慕言开口解释:“上次我带了个人渣到你店里闹事,给你添了麻烦。”

    温霖雨答应了。

    “不过我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我可以学,但需要点时间。”

    “不是什么大问题。”

    ——

    这是温霖雨第一次见金融实验室。

    全省就几所top大学才有Bloomberg实验室,所以江慕言干脆直接把见面地址定在了临杭大学。

    跟温霖雨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与之前的生物化学实验室不同,金融实验室没有那些瓶瓶罐罐,有的是几十台双屏大尺寸电脑,每一台匹配了最先进的装置,每一个客户端都能够查询,了解,并深究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上市公司。

    实时行情,研报,股票,债券,货币市场……这些离温霖雨那样遥远的概念,被江慕言轻而易举地带到温霖雨的世界。

    温霖雨到实验室的时候还没人,等了五分钟来了一个女生。

    那女生一头短发,利落漂亮,看到温霖雨的时候朝她笑着点头。

    “你好,你是江慕言请过来帮忙的朋友吗?”

    温霖雨点头,回:“你好,我是江慕言的同学,温霖雨。”

    女生微笑着回应:“周梨。”

    周梨给温霖雨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商赛项目的要求,研究公司的背景以及他们小组所采纳的模型。

    周梨先帮温霖雨创建了一个账号,登录账号后她可以搜索世界各地的金融资讯,实时股票等等。

    周梨侧头问温霖雨:“你之前接触过类似的吗?”

    温霖雨摇摇头。

    她看出周梨脸上片刻的诧异。

    周梨眉毛轻挑了一下,随后轻松地宽慰道:“没事,你既然和江慕言是同学,他推荐你加入我们,想必你的学习能力也是一流的,别有压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我。”

    温霖雨没做声,给周梨一个礼貌的微笑。

    周梨也开始专注自己part的。

    江慕言是和另外一个叫齐添的男生一块儿进来的。

    齐添走在他前面,进门前还拿着手里的篮球做了一个扣篮的动作,转身的时候一眼扫过温霖雨,惊喜地跟她打招呼。

    江慕言刚刚打完球,整个人处于一种运动完的舒爽状态,额前的流海被汗打湿,球衣外松松地跨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脖子被冷风吹得通红,尤其是喉结那里,少年的清爽蓬勃感在喉结的上下滑动中满得要溢出来。

    他进门之前看到了坐在门口的周梨,点头和她示意,又看向靠着墙的温霖雨,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齐添也一道跟了过来,还有最后一个进来的男生,高大壮实。

    “介绍一下,这是我拉来的新成员,温霖雨。”

    江慕言站在她身侧对着其他三个成员说。

    温霖雨也很有礼貌地介绍自己。

    那天的经历温霖雨之前的一些认知被打破了。

    不是所有的富家子弟都像段誉儿那样胡作非为,他们有良好的家教,温和的待人,一直保持谦逊,但是行为举止又会在无意间提醒你,他们跟你不一样。

    期间,温霖雨看到周梨请教江慕言一个问题,江慕言站在周梨的身边,两手撑着电脑桌,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模型,不时地低头和椅子上的周梨交谈,点头表示认可,偶尔轻笑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两个人仿佛自带屏障,没有人可以加入。

    温霖雨依稀记得校园网上有传江慕言有个很要好的女生,留着短发,长相甜美,看来就是周梨了。

    齐添虽然是小组里面最活泼的那一个,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不闹不笑。

    实验室很安静,江慕言走到温霖雨身边的步子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是估值大赛,你负责最基础也是阅读量最大的一部分,背调。了解A公司所有的产业链,行情,生产模式,等等。这些东西你通过账号登录都可以查询到,最后精简成五百字的报告。”

    江慕言低声说着,一边用温霖雨的鼠标操作,说完便头看她,“明白吗?”

    温霖雨点头:“明白。”

    “好,那辛苦你了,”他朝温霖雨点点头,临走前还说,“我这里有几个样本,等下发你,你可以参考一下。”

    “嗯好。”

    这是一个很难的过程,温霖雨反复研究了江慕言给她发的几个模板,标记了要点和侧重角度,可温霖雨还是一头雾水。

    A公司虽然是以电商为主,可旗下有自己的物流,跨境业务,涉及面广,情况复杂,温霖雨很难三五百字就总结出重点。

    等黄昏变成了黑夜,温霖雨才读完了三篇报告,其他人也准备回家了。

    温霖雨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实验室,外头下了雨,飘着斜风,吹得温霖雨的瑟缩了一下。

    前面的周梨转过头来问温霖雨:“感觉怎么样?”

    “不好意思,这对我来说还是有点费劲,怕给你们拖后腿了。”

    温霖雨实话实说。

    “别说不好意思,”周梨拍拍温霖雨的肩膀上,“你没做错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队伍的,不存在什么拖后腿,凡事都有第一次。”

    周梨总给人一种中肯真诚的感觉,大大方方,坦诚的行事作风。

    “你看,齐添都能做好,你也可以的。”

    周梨打趣道,拍了拍前面的齐添。

    齐添转过头,反问?“周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

    齐添也作势朝周梨肩上泄愤似的捶了一下,随后躲得远远的。

    周梨也不罢休追着齐添跑,原本有些寂静的雨夜被搅得有了生气。

    江慕言一直走在前面,出了门,停在了马路上。

    温霖雨这时候也停在江慕言身侧。

    “怎么回去?”

    “我坐公交。”

    本想着这只是句客套的寒暄,没想到江慕言还真又问了下去。

    “几路?”

    温霖雨怔了一下,回:“7路。”

    他继续问:“下一班几点?”

    这把温霖雨问倒了,她打开公交软件,发现下一班是末班车,半个小时以后才发车。

    见温霖雨半天没吱声,江慕言低头扫了一眼温霖雨的手机屏,跟一旁的周梨商量,“你和温霖雨刚好一个方向,你们一起吧。”

    周梨爽快的答应了。

    温霖雨和周梨一起坐在私家车的后排,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温霖雨知道这几个人都不简单,都有专门的私家车接送。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德国的学术交流会?”

    周梨先挑起了话题。

    “对,在寒假。”

    “这个项目我听江慕言提起过,他原先不准备去的,后来校长专门找了他一趟,他才答应的。”

    温霖雨想起那次办公室里的情形。

    “他这人就这样,有时候不太近人情,但实际上很有分寸,为人处事很有一套。”

    周梨说着把头转向窗外,外头灯红酒绿,她发丝被吹乱。

    温霖雨不太懂周梨的意思,但觉得这些话算是对她心里疑惑的解答。

    为什么关心你怎么回去并安排你坐周梨的车?因为这是一份责任和同学的情谊,不关乎其他,所以别多想。

    想到这温霖雨轻嗤了一声,其实周梨不必跟她说这些,她压根不会多想,也不敢多想。

    她觉得江慕言对谁都很礼貌,在刚刚江慕言和周梨的交谈中,她还看到了欣赏。

    温霖雨感受不到,但周梨能感受到,周梨认识江慕言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江慕言在温霖雨身上暗戳戳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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