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一会儿,你转头看他。王先生穿着他的宽松白T恤和黑白条纹短裤,盘腿坐在沙发上认真看着明天要拍的广告大纲。

    于是你把手机放下,问他:“要帮忙吗?”

    他看你一眼,把那沓纸递过来一点,“我教你看,你也顺便熟悉一下业务。”

    大纲的文字并不多,主要看的是拍摄思路和内容。但是,王先生明天要拍三条广告,而这三条广告都不在同一个地方。

    “全部拍完要多久?”

    “一条广告顺利的话两个小时以内,要看各方配合。”

    “不顺利呢?”

    “合同有写拍摄时间,没有特殊原因的话不能超过三小时。”

    “那算上路程,明天你要工作多久?”

    “没有跟拍,路况也顺利的话,十个小时左右。”

    你不说话了。

    “怎么了?”

    “你好辛苦哦。”

    “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我习惯把工作先做完,然后就有时间练车了。”

    “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王先生点点头,继续看他的大纲。

    你拿起手机设置了明天六点和六点十分的闹钟,然后调成静音,刚设置完就弹出了一条消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前同事问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暂时不回。”

    “还在旅游?”

    “明天开始新工作。”

    “在哪呢?”

    “北京。”

    “这么远?做什么呀?”

    你想了想,回:“算是私教。”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别说了。”

    “……我今天在商场看到你前男友了。”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两个人。”

    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有动。你想,分开一个月零九天,然后给了一大笔分手费,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边又发来消息,“不过那女的没你好看。说实话,以你的容貌气质,分手是他瞎。”

    今天第三次听到同样的夸奖,你有点哭笑不得。“我跟他分开了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欠。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好吧。”

    王先生在你眼前挥了挥手,你回过神来,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看完了?”

    他点头,“真没事?”

    你想了想,说:“刚刚我朋友跟我说,看到了我前男友和他的新女友。我有点难受。”

    “……你们分开多久了?”

    “到今天刚好40天。”

    王先生看你的眼神有点心疼,沉默了一会儿,他说:“走,送你个礼物。”

    然后你跟着他上楼,看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个一米二的大白公仔,“本来想睡前再给你,不过现在给也刚好。”

    你接过来,刚好抱个满怀。

    “你要是难受,抱着它会好一点。”他轻轻拍了拍你的头,说:“难受也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你还在睡,迷迷糊糊睁开眼,躺着还没起。响第二遍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王先生在门外喊:“阿狸,该起床了。”

    你花五分钟快速洗漱加换衣服,再花五分钟化好淡妆,跟王先生一起坐车去通告地点。

    你昨晚没睡好,上车以后跟王先生并排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一小时以后你们到达拍摄地点。

    下车前王先生戴好帽子和口罩,你也一样。

    一下车就是粉丝的尖叫和欢呼声,你跟在王先生身后,云哥和岳岳一左一右护着你们一直到进了大厦门口。

    进了化妆间,王先生摘下帽子和口罩,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夸张?”

    你点头。

    “会不会怕?”

    你摇头。

    他伸手过来,摘下你的帽子,“口罩也可以摘了。”

    原先化妆师以为你是工作人员,并没怎么留意你,但是帽子一摘,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口罩再一摘,脸全露出来,化妆师就惊着了:“这是谁家的艺人?”

    王先生回得很快:“我家的。”

    你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王先生给你递了根皮筋,“扎起来吧,热。”

    你接过来迅速扎了个丸子头。

    “哎,扎起来干嘛?放着挺好看的。等下我再给你补个妆,你这妆太淡了,化了跟没化一样。”化妆师跟王先生合作挺久了,熟,说话挺直接的。他一边给王先生上粉底,一边还瞄你两眼。

    王先生不乐意,语气有点硬,“你管这么宽干吗?”

    你在一边赔笑,“没事,头发扎起来凉快。那个妆我就不化了,我是王老师新助理,请多指教。”

    “现在助理门槛这么高了吗?颜值按明星标准选?”

    王先生口气依旧很硬,“你有意见?”

    “我哪敢呀,就是惊讶。她这么惹眼,你不怕粉丝有意见?”

    王先生不说话了。

    你有些尴尬,没敢吱声,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过一会儿化妆师又开口了,“哎,说句话,你把她吓着了。”

    王先生正被画眉毛,头动不了,轻咳一声,说:“没事,有我呢。”然后手伸过来,轻拍了一下你的手背。

    这动作有些亲昵,化妆师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坐在后面的岳岳一脸的习以为常,于是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阿狸?”

    你点头。

    “岳岳跟我说了好多次了,说你特别好。”

    你抬头看岳岳,后者给了你一个憨笑。你也笑:“他们也特别好。”

    先拍的是化妆品广告,没啥故事情节,主要就是耍帅,你跟岳岳坐在一起看着王先生拍,王先生NG的时候会不好意思地笑,然后岳岳会跟你说一些之前的趣事,顺带给你普及一些助理工作常识。

    十点广告拍完了,你们上车赶往下一个地点。

    王先生没卸妆,近距离看他,粉色眼影是真的惊艳,你看了半晌没挪眼。

    王先生轻咳一声,问:“怎么了?”

    “我之前尝试这种粉色眼影,但怎么画都不好看,可是你就很适合,好看而且是帅的。”

    前排的岳岳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俩同时看向他,“笑什么?”

    “恕我直言,阿狸你这很像粉丝在吹彩虹屁。”

    “我是认真的,真的帅。”

    王先生很臭屁,“我当然帅。”

    你哈哈大笑。

    路上有车在跟,司机绕了点路,一个半小时后你们到了第二个拍摄地点。

    下车迎接你们的还是尖叫、欢呼和摄像机,但这回很有纪律,没有人挤上来,你猜这些大概是站姐和铁杆粉丝。

    王先生这回没把帽沿压低,跟粉丝挥了挥手,多停留了一会儿方便她们拍照,然后就带着你进门了。

    化妆间早有化妆师等着了,还有订好的盒饭,王先生让你们先吃,他要拍完再吃,怕脸肿。

    这回拍的是饮料广告,有一些故事情节,还有几个搭档的女群演。王先生在镜头里笑得挺甜,一喊卡就不笑了,女群演没一个敢上前搭讪的。

    盒饭里两荤一素,还是热的,但是王先生没得吃,你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他拍。

    岳岳说:“多吃点,晚上不一定能按时吃上饭,别饿着。”

    “那他呢?”

    “他休息的时候吃点糖补充能量。没办法,拍完这条还有下一条,饿着脸显瘦。”

    你不说话,拿起筷子默默吃了几口饭,有点郁闷。

    “心疼了?”

    你点头。

    “没事,等拍完了回去你给他煮好吃的,煲点汤也行,他喜欢吃家常菜。”

    你继续点头。

    岳岳就笑,“你怎么这么好说话,啥都点头?”

    你一脸严肃地开玩笑,“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这回云哥也没憋住,笑出了鹅叫声。

    然后你就看到王先生眼神扫过来,看着你们三个莫名其妙地笑。

    休息的时候王先生问岳岳要了颗糖含着,问你:“刚刚笑什么?”

    你摇头,“没什么。”

    下一秒岳岳就把你给卖了,“她说心疼你,晚上要给你做好吃的,还说,天大地大,老板最大。”

    “真的?”

    你点头。

    他挠挠头,说:“那我能点菜吗?”

    你又点头,说:“晚上去看看超市有什么。”

    他就笑了,笑得比镜头里甜。笑了一会儿,他说:“我不是你老板。”

    你一脸认真,问:“那你不给我发工资吗?”

    他一愣,“发啊。”

    “谁给我发工资,谁就是我老板。”

    “……不是这样算的。”

    “那你是我的谁?”

    这话一出,岳岳和云哥都乐了,一齐把头转过去,后退几步背对着你们,动作整齐划一,跟军训似的。

    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有歧义的话,王先生就回了一句让你瞬间脸色爆红的话:“反正你是我的人。”

    这时候广告导演喊开拍了,及时解救了你。

    岳岳凑过来,问你:“傻了?”

    你不理他,“叛徒。”

    岳岳嘿嘿笑,“你看他。”

    于是你又看向王先生,他一脸镇定,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两只耳朵都红了。

    你瞬间心理平衡了。

    下午三点,第二个广告结束了,你们上车前往第三个地点。

    王先生在吃三明治和蔬菜沙拉,你问他:“把你喜欢吃的菜名报一遍,我记下来。”

    王先生咽下一口菜,擦了擦嘴,说:“我都可以,我不挑。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

    “哦,你继续吃吧。”你转头问岳岳:“他常吃什么?”

    “北方口味,爱吃肉,能吃一点辣,面食都可,牛肉面居多。在长沙就喜欢吃汤米粉。最爱香菜,正常吃饭最好有大蒜。”

    你边听边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记着记着忽然发现不对,于是你怼岳岳:“大哥,我是个标准的南方人,你让我做北方菜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岳岳就笑:“您也可以做南方菜,反正他不挑。”

    王先生搭腔:“嗯,我不挑。”

    “……”你问岳岳:“我们住的那里超市能送菜上门吗?我怕回去晚了还得出去买。”

    “能啊,我把地址发你,以后你买东西也方便。”

    于是你把地址收藏起来,在最近的超市选菜下单,定好送货时间。

    下午五点第三个广告正式开拍。

    这是个杯子广告,分好几个片段,最后一段有滑板内容。于是你看到王先生化好妆就在拍摄场地里来来回回练滑板,动作还有些熟悉。

    你后来想起来,那是你第一次见他时,他在雨中反复练习的那个动作。

    晚上八点顺利结束全部工作,司机先送你和王先生回去,再送岳岳和云哥回家。

    一下车你就看见了挂在别墅铁门上的一袋子菜。

    你回头冲王先生笑,“你的晚餐到了。”

    “你也要吃的好不好?”王先生把滑板交给你,拿下袋子开了门。

    王先生累了,先去卸妆洗澡,你就在厨房手机放着歌曲做饭。

    你今晚的菜单是两荤一素一汤。

    厨房用具很全,但是很新,看得出来主人没怎么做过饭。

    你先淘米煮饭,然后洗好汤锅,筒骨先焯水,再煲汤。接着把菜盆冲洗干净先泡着青菜,然后烧开水开始烫洗各种碗盘筷子勺子。

    列表歌曲播到第四首,你备好了食材,把玉米和胡萝卜都放进汤锅一起煲,把腌好的排骨放在高压锅里蒸,再把鲈鱼放进蒸箱,时间调到8分钟。

    歌曲播到《无感》时王先生头上盖着毛巾边擦边走过来。“哇,好香!你怎么放这首歌?”

    “列表循环,刚好播这首。你唱的这首好听啊。”

    “什么意思?那我其他歌不好听吗?”

    你正在洗青菜,“我就喜欢这首不行吗?你擦完头发要么坐沙发那边休息,要么闭嘴过来帮忙,抗议无效。”

    “好凶!”

    “王先生,这边建议您不要找茬哦,不然你等下吃的菜味道就会变差,你自己选。”

    王先生快速擦干头发,把毛巾搭在肩上,走过来问你:“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鱼应该好了,你穿那个隔热手套把它拿出来,小心烫哦。”

    汤煲好了,蒸鱼浇酱汁,排骨也出锅,菜心焯水再淋油汁,同时王先生已经盛好汤和饭等着了。

    你们一起把菜端去餐桌,各自落座。

    菜色看起来还不错,你很满意。

    王先生拿手机拍了照,飞速发了一条朋友圈,然后拿起筷子直接开吃——上回在北海吃过你的海鲜大餐以后,他对你的厨艺很有信心。

    “怎么样?”

    “一个字,棒!”

    晚上九点,你和王先生各自窝在沙发,他和工作室对接明天的工作,而你在刷朋友圈。

    王先生那条朋友圈只有简单两个字,“满足”,后面加一个剪刀手表情,配图就是你做的两荤一素一汤。

    你和王先生的共同好友并不多,所以你只能看到刘女士、岳岳和云哥给他点了赞,刘女士还评论“我猜不是你做的。”你估计是有谁在问是谁做的,因为你看到刘女士回复了“新朋友”三个字。

    然后你再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看到有意思的就点个赞。

    你照例去逛王先生的超话,居然发现最新一条微博的照片里有你,那只是你低头跟在王先生身后的一个侧影,文字写的是“杰哥团队好像多了个女的,今天的行程她全程都跟着,哪个姐妹知道她的来头?”这个粉丝不是大粉,没有几个人搭理她,还有人在底下回复她“看错了吧?没听说杰哥团队有新人。”

    你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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