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冽进去拿起体温计，先摁了下上方的开关，把盖子打开，对准她的耳朵，插进去前说：“别动。”
“……哦”西晴乖乖站好，听到“嘀”的一声，温度一下被测出，还是37.5度。
严冽看着体温计，“低烧，能去学校吗？”
“可以，戴个口罩。”
他没劝她，最近感冒发烧的太多了，她学校里肯定也有不少，她不可能一直不去学校。
“那换衣服吧，早餐马上送到。”他放□□温计，转身又回了外屋，拉上门。
万和酒店的早餐六点半开始，早餐在二楼，严冽怕她身体虚弱，不想让她上下楼折腾，就让人打包了两份送上来。
西晴换了衣服出来，看到他坐在圆桌边的椅子上玩儿手机，自己便坐去了他对面。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吗？”她问。
“嗯。”严冽看着手机应道。
西晴偏眸看眼沙发，问：“睡的沙发？”
“不然的？”他神色轻松地抬了下眼。
西晴咽咽嗓，又问：“你睡觉的时候，摘助听器吗？”
严冽手一顿，抬眼反问：“你昨晚跟我说话了？”
“没有。”西晴摇摇头，“就是好奇。”
严冽说：“摘。”
“那早上怎么醒？”她又问。
她的意思是，如果听不到闹钟，那怎么按时起床。
“晚上睡觉会带震动手环。”严冽说。
震动手环……西晴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由地好奇，往他手腕上多看了两眼。
严冽注意到她的眼神，说：“今天没带，在家放着呢。”
西晴点点头：“那你今天是怎么醒的？”
“……”
他慢慢放下手机，轻点屏幕：“靠它。”
“昨晚订好了闹钟，抱着手机睡了一夜，刚才震动叫醒的。”
西晴了然的“啊”了一声，想说辛苦了，但一抬眼，就看到他眼里浅含的情绪，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意味深长，仿佛在等着她了表歉意，又或者是，渴望被安慰。
她猛地发现，她居然从来没有问过他耳朵的问题。
她好像一下找到了他们之间熟悉又陌生的原因。
他们之间从未分享过重要的心事与秘密。
严冽神情不变，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西晴说：“你的耳朵，是怎么听不见的？”
“小时候生病。”严冽语气随意，“六岁的时候。”
“所以你六岁以前都听得到？”
他点点头，看着她，说的话似乎在往某个方向上引导：“有段时间，没有说过话。”
西晴不言，等着他的下文。
他接着引导：“那会儿九岁。”
她还是不言，他接着说，像是自嘲：“跟个哑巴似的。”
“哑巴？”
“嗯。”
西晴垂下眼睛，想了几秒，“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严冽起身去开门，服务员推车进来，把两份早餐摆放在桌子上，严冽把十几个打包盒一个个打开，虽然盒子挺多，但每份的量不多，除了那份烧麦。烧麦是一蒸笼端上来的，启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我听顾姨说，你爱吃烧麦。”严冽问。
西晴看到烧麦后一下有了胃口，“是啊，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周末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提起过。”
她瘪瘪嘴。
如今这局面弄的，好像他才是顾女士的孩子，人家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每周吃一顿饭，就她落单。
西晴用叉子叉了一个烧麦，一口吞掉，像嚼槟榔似的可劲儿用力。
严冽把小米粥放她面前，自己拆开一杯咖啡，说：“他们去老家了，拜访一位长辈，你妈妈那边的，我爸也认识。”
“嗯。”
“你知道？”
“不知道。”
顾女士如今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跟她说是出去旅游时，说的可真了。
严冽静静观察她的脸色，将剥好的两个鸡蛋放在空白的餐盒里，推给她，“最近有去陶窑吗？”
西晴捏着白嫩Q弹的鸡蛋正在走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你说陶窑？”
“嗯。”严冽用刀叉切蛋卷，沾着番茄酱吃。
西晴说：“我姥姥去世后就没去过了，有3年了吧。”
陶窑是座风景秀美的古城，也是国家四A级景区，是顾柔的老家，小时候，每到寒暑假，西晴都在陶窑度过。
而顾柔家的老房子和严钧之家隔着前后巷，夏天在屋顶乘凉的时候，能面对着面聊天。
严钧之和顾柔差了八岁，他上大学的时候，她还是小学生，他们一家搬走的早，严钧之在国外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回国后在滨大当了老师，平时很少回陶窑。
在陶窑的时光，可是说是西晴童年最美好的日子，想起那些年，西晴的话多了起来。
“陶窑最有名的就是荷花了，小时候我们经常坐着船在里面摘莲藕。哦对，还有鹅，村子里有很多鹅，你都不知道有多凶，我还被咬过呢！”
严冽听了淡淡地笑。
西晴接着回忆，“也不知道那几个小伙伴现在都怎么样了，之前也没手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对了，你爷爷家好像很早以前就搬走了，你应该没去过老家吧？”
“去过。”
西晴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去的呀？”
她是最近才知道的严钧之，之前在姥姥家住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后面那条巷子里，姥姥家正后面的院儿有没有住人。
严冽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咽了最后一口后，抬眼看到她一脸期待的在等答案。
“前年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在老家办的，我在那儿待了几天。”他说。
西晴稍稍松开肩膀，“……这样哦。”
她继续吃饭，话茬子打开后，思绪也跟着飞去了小时候，很多记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其实小时候，她也是个擅长交际热情开朗的小孩儿，在陶窑一块儿玩的小伙伴里，西晴现在几乎还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时她才七岁，上二年级，因为对方足够特殊，所以她印象非常深刻。
她捧着小米粥回忆道说：“我小时候在陶窑遇到过个男生，他也是个哑巴。”
严冽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也？”
“哦不！”西晴赶紧找补：“我不是说你，他是真哑巴。”
严冽看他一眼，“哦。”
西晴头用力一点：“真的！每次见他的时候都带着口罩和帽子，也不说话，我问他是不是哑巴，他承认了。”
严冽晃着咖啡杯，漫不经心的答她：“二年级的事，现在还记得？”
“嗯。因为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西晴咬了口烧麦，严冽看着，提醒一句：“你少吃点这个，里面有胡椒粉。”
西晴心里想着那个人，的确很久远了，细节都已变模糊了，只依稀记得他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们在玩儿游戏，他躲在墙后面偷看，被我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西晴哈哈笑道：“我就去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儿，他摇头不要，可是又不走，我就想吧，他还是想玩儿的，可能不好意思，然后就硬把他拉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会说话，所以没法和我们玩儿，然后我就提议换了个不用讲话的游戏，让他跟我们一起玩。”
“什么游戏？”
“老鹰捉小鸡。”西晴胸有成竹道，这点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跑的快，扮老鹰，他长得高，我让他扮鸡妈妈。”
“那你抓到了吗？”
“嗯。”西晴笑嘻嘻的，可自信：“鸡宝宝们每次都会全军覆没。”
后来，只要那个男孩去，她都会把游戏换成老鹰捉小鸡，后来其他小伙伴都玩腻了，只有她一个人乐不思蜀。
遗憾的是，那年寒假，她一共见过他五次，最后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更不知道是，男孩儿之所以没再出现，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留着短发，每次都带他玩儿，叫西晴的小女孩儿，她其实更喜欢玩成语接龙的游戏。
她只是为了凑合他，才每次都玩老鹰捉小鸡。
故事讲到最后，西晴又想起来些，“他还不上学，不知道是家里没钱还是别的原因，总不能因为不会讲话吧。”
严冽看起来心不在焉，“万一他是骗你呢。”
“不可能。”西晴笃定道，“他看起来可老实了，不可能骗人。”
她用塑料盖子托起一块司康，咬了一口，含糊其辞，“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听到了。”
西晴“哦”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
严冽给她递了张纸巾，接住糕点碎屑，“如果他真的骗你呢？”
西晴不在意：“那更好，说明他不是哑巴，或者，他也上学，那不更好？”
严冽揉揉纸团，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西晴看着他。
他也看她，目光重重地落在她脸上。
高烧减退，她脸上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扑扇一下，跟以前一模一样，他有时候会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喂？”西晴唤回他的神儿，“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落下目光，重新拿起咖啡杯。
“……哦”西晴乖乖站好，听到“嘀”的一声，温度一下被测出，还是37.5度。
严冽看着体温计，“低烧，能去学校吗？”
“可以，戴个口罩。”
他没劝她，最近感冒发烧的太多了，她学校里肯定也有不少，她不可能一直不去学校。
“那换衣服吧，早餐马上送到。”他放□□温计，转身又回了外屋，拉上门。
万和酒店的早餐六点半开始，早餐在二楼，严冽怕她身体虚弱，不想让她上下楼折腾，就让人打包了两份送上来。
西晴换了衣服出来，看到他坐在圆桌边的椅子上玩儿手机，自己便坐去了他对面。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吗？”她问。
“嗯。”严冽看着手机应道。
西晴偏眸看眼沙发，问：“睡的沙发？”
“不然的？”他神色轻松地抬了下眼。
西晴咽咽嗓，又问：“你睡觉的时候，摘助听器吗？”
严冽手一顿，抬眼反问：“你昨晚跟我说话了？”
“没有。”西晴摇摇头，“就是好奇。”
严冽说：“摘。”
“那早上怎么醒？”她又问。
她的意思是，如果听不到闹钟，那怎么按时起床。
“晚上睡觉会带震动手环。”严冽说。
震动手环……西晴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不由地好奇，往他手腕上多看了两眼。
严冽注意到她的眼神，说：“今天没带，在家放着呢。”
西晴点点头：“那你今天是怎么醒的？”
“……”
他慢慢放下手机，轻点屏幕：“靠它。”
“昨晚订好了闹钟，抱着手机睡了一夜，刚才震动叫醒的。”
西晴了然的“啊”了一声，想说辛苦了，但一抬眼，就看到他眼里浅含的情绪，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意味深长，仿佛在等着她了表歉意，又或者是，渴望被安慰。
她猛地发现，她居然从来没有问过他耳朵的问题。
她好像一下找到了他们之间熟悉又陌生的原因。
他们之间从未分享过重要的心事与秘密。
严冽神情不变，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西晴说：“你的耳朵，是怎么听不见的？”
“小时候生病。”严冽语气随意，“六岁的时候。”
“所以你六岁以前都听得到？”
他点点头，看着她，说的话似乎在往某个方向上引导：“有段时间，没有说过话。”
西晴不言，等着他的下文。
他接着引导：“那会儿九岁。”
她还是不言，他接着说，像是自嘲：“跟个哑巴似的。”
“哑巴？”
“嗯。”
西晴垂下眼睛，想了几秒，“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严冽起身去开门，服务员推车进来，把两份早餐摆放在桌子上，严冽把十几个打包盒一个个打开，虽然盒子挺多，但每份的量不多，除了那份烧麦。烧麦是一蒸笼端上来的，启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我听顾姨说，你爱吃烧麦。”严冽问。
西晴看到烧麦后一下有了胃口，“是啊，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周末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提起过。”
她瘪瘪嘴。
如今这局面弄的，好像他才是顾女士的孩子，人家三个人其乐融融的每周吃一顿饭，就她落单。
西晴用叉子叉了一个烧麦，一口吞掉，像嚼槟榔似的可劲儿用力。
严冽把小米粥放她面前，自己拆开一杯咖啡，说：“他们去老家了，拜访一位长辈，你妈妈那边的，我爸也认识。”
“嗯。”
“你知道？”
“不知道。”
顾女士如今撒谎都不带脸红的，跟她说是出去旅游时，说的可真了。
严冽静静观察她的脸色，将剥好的两个鸡蛋放在空白的餐盒里，推给她，“最近有去陶窑吗？”
西晴捏着白嫩Q弹的鸡蛋正在走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你说陶窑？”
“嗯。”严冽用刀叉切蛋卷，沾着番茄酱吃。
西晴说：“我姥姥去世后就没去过了，有3年了吧。”
陶窑是座风景秀美的古城，也是国家四A级景区，是顾柔的老家，小时候，每到寒暑假，西晴都在陶窑度过。
而顾柔家的老房子和严钧之家隔着前后巷，夏天在屋顶乘凉的时候，能面对着面聊天。
严钧之和顾柔差了八岁，他上大学的时候，她还是小学生，他们一家搬走的早，严钧之在国外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回国后在滨大当了老师，平时很少回陶窑。
在陶窑的时光，可是说是西晴童年最美好的日子，想起那些年，西晴的话多了起来。
“陶窑最有名的就是荷花了，小时候我们经常坐着船在里面摘莲藕。哦对，还有鹅，村子里有很多鹅，你都不知道有多凶，我还被咬过呢！”
严冽听了淡淡地笑。
西晴接着回忆，“也不知道那几个小伙伴现在都怎么样了，之前也没手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对了，你爷爷家好像很早以前就搬走了，你应该没去过老家吧？”
“去过。”
西晴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去的呀？”
她是最近才知道的严钧之，之前在姥姥家住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过后面那条巷子里，姥姥家正后面的院儿有没有住人。
严冽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咽了最后一口后，抬眼看到她一脸期待的在等答案。
“前年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在老家办的，我在那儿待了几天。”他说。
西晴稍稍松开肩膀，“……这样哦。”
她继续吃饭，话茬子打开后，思绪也跟着飞去了小时候，很多记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其实小时候，她也是个擅长交际热情开朗的小孩儿，在陶窑一块儿玩的小伙伴里，西晴现在几乎还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只是有一个人，自始至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那时她才七岁，上二年级，因为对方足够特殊，所以她印象非常深刻。
她捧着小米粥回忆道说：“我小时候在陶窑遇到过个男生，他也是个哑巴。”
严冽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也？”
“哦不！”西晴赶紧找补：“我不是说你，他是真哑巴。”
严冽看他一眼，“哦。”
西晴头用力一点：“真的！每次见他的时候都带着口罩和帽子，也不说话，我问他是不是哑巴，他承认了。”
严冽晃着咖啡杯，漫不经心的答她：“二年级的事，现在还记得？”
“嗯。因为他和我们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西晴咬了口烧麦，严冽看着，提醒一句：“你少吃点这个，里面有胡椒粉。”
西晴心里想着那个人，的确很久远了，细节都已变模糊了，只依稀记得他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们在玩儿游戏，他躲在墙后面偷看，被我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西晴哈哈笑道：“我就去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儿，他摇头不要，可是又不走，我就想吧，他还是想玩儿的，可能不好意思，然后就硬把他拉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会说话，所以没法和我们玩儿，然后我就提议换了个不用讲话的游戏，让他跟我们一起玩。”
“什么游戏？”
“老鹰捉小鸡。”西晴胸有成竹道，这点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跑的快，扮老鹰，他长得高，我让他扮鸡妈妈。”
“那你抓到了吗？”
“嗯。”西晴笑嘻嘻的，可自信：“鸡宝宝们每次都会全军覆没。”
后来，只要那个男孩去，她都会把游戏换成老鹰捉小鸡，后来其他小伙伴都玩腻了，只有她一个人乐不思蜀。
遗憾的是，那年寒假，她一共见过他五次，最后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更不知道是，男孩儿之所以没再出现，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留着短发，每次都带他玩儿，叫西晴的小女孩儿，她其实更喜欢玩成语接龙的游戏。
她只是为了凑合他，才每次都玩老鹰捉小鸡。
故事讲到最后，西晴又想起来些，“他还不上学，不知道是家里没钱还是别的原因，总不能因为不会讲话吧。”
严冽看起来心不在焉，“万一他是骗你呢。”
“不可能。”西晴笃定道，“他看起来可老实了，不可能骗人。”
她用塑料盖子托起一块司康，咬了一口，含糊其辞，“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听到了。”
西晴“哦”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
严冽给她递了张纸巾，接住糕点碎屑，“如果他真的骗你呢？”
西晴不在意：“那更好，说明他不是哑巴，或者，他也上学，那不更好？”
严冽揉揉纸团，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西晴看着他。
他也看她，目光重重地落在她脸上。
高烧减退，她脸上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扑扇一下，跟以前一模一样，他有时候会想，怎么会有人长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喂？”西晴唤回他的神儿，“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落下目光，重新拿起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