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她帮他去拿琴谱,返回来时脚下没踩稳,一下子跌坐在琴边的他怀里,她赶忙挣扎着要起来,却是没起来又跌了回去,他好笑地看着她,她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像只小猫一样缩着身子。

    他把怀里的人扶起来,戏虐道:“小雨,你不是故意的吧?”

    她脸羞得更红了,把琴谱往桌子上一放,一溜烟跑了。

    时雨差点陷进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把眼前的人往后推了推,正色道:“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别取笑我了!”

    凌风不再逗她:“你方才为何要躲着那两人?”

    “唔,那男子好像就是我们所住那间客栈的高掌柜,我来时见过一面,这两日未曾见到,想来应该是来了这里私会佳人,初时没看清就想走近看看,没想到差点被人家发现了,你说说,人家好容易跟心上人见个面,我们总不能去打扰吧?”时雨耸耸肩。

    凌风笑着点头。

    二人又往前走了去,时雨奇道:“怎么来这儿的人多是男女成双成对的呀?”

    凌风微微一笑,看向时雨:“因为这里,是男女定情之地。”

    时雨愣了,震惊地看着他:“啊?你怎么知道?”

    凌风道:“昨日在客栈里听到的,关于这碧波湖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一听到传说时雨就很兴奋,她可喜欢听故事了。

    “传说有一对男女十分相爱,但那女子家世不好,男子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于是这对男女便私奔到了这碧波湖,在此处隐居下来。

    没过多久,男子的父母找到了他们,竟然说已然同意他们的婚事,这便让他们回家成亲。”

    “这就完了?”那这算是个什么传说啊?一点意思都没有!

    “没有,这只是开始。”凌风继续道:“男子十分高兴,他的婚事能得到父母的应允,自然再好不过,于是便和父母一道回了家,准备成亲。”

    “接下来是不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时雨忍不住开口问道。

    凌风点点头:“成亲之前,男子的父母不让他见那女子,说这是习俗,若是成亲前见了面会不吉利,男子虽无奈,却也只好答应。直到新婚之夜,他掀起新娘的盖头,却发现那是另外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时雨微惊:“竟不是原来那女子?”

    “嗯,于是男子气愤地向父母质问女子在哪里,父母却说她已经死了。原来,男子的父母看着自家儿子对那女子如此鬼迷心窍,当日只好使出缓兵之计,骗了男子回来另娶一门当户对之人,却是逼得那女子跳了湖。男子得知这个事实,顿时悲痛欲绝,不顾父母的阻挠,连夜赶到湖边,也跳了湖,随女子而去。”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时雨听了实在汗颜:这世道,真是不公!那父母,真是迂腐!竟生生将一对苦命的鸳鸯一棒子打死!

    凌风轻叹一声:“是啊,原本这悲剧就此结束,可谁都没想到,那一夜过后,湖面上竟凭空出现了满湖的荷叶、荷花,而且尽是盛开之态,大家都认为它们是男子和女子所化,他们二人虽已身死,但魂魄仍在,便是化作了这满湖的荷叶与荷花。”

    “叶生叶灭,花谢花开,同根同生,永不分离。后世的人们为纪念他们便将此处作为男女定情的所在,一旦定情,便永不分离。”

    时雨看着湖面随风微漾的花叶,轻叹道:“传说毕竟是传说,只怕这故事前一半是真,后一半是假,不过是后人哀叹他们的悲剧时,平添一笔神化的色彩罢了。”

    可怜那一对有情人,生不能成眷属,只能死后同眠于湖底。

    “传说自是亦真亦假,说不定整个故事都是杜撰的呢?何必如此伤感呢?”凌风微微笑着,面上一副云淡风轻,仿佛那羽化登仙的仙人。

    我的天,这人怎么这么好看?!

    时雨不由得看呆了,方才的伤感一闪而逝,现下只觉得胸膛中的那颗心怦怦跳得欢的很,片刻后才回过来神,尴尬地笑了笑。

    心中却奇道:这会儿又没有着急赶路,怎地心跳这么快?

    回去的路上时雨越想越不对劲,既然这碧波湖是男女定情之地,那她和凌风一起来算怎么回事啊,她如今在外人眼中可是个男的!

    忽地她又想起店小二那副挤眉弄眼的面孔,还有那大娘的话,天哪,太尴尬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宁可是以女子的身份被人误会,也不想被人当成断袖啊!要不然还是换回女装?

    “在想什么?”时雨思虑间,旁边的人一道声音砸了下来。

    该说这个人临危不乱呢?还是问心无愧呢?怎么被人误会成断袖一点都不在意啊?

    时雨看着凌风一脸平静,弱弱道:“啊,没什么。”

    凌风道:“你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没什么。”

    时雨内心纠结了一小下,而后慢吞吞道:“凌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吗?”

    凌风挑了下眉,奇怪地看着她。

    时雨以为他不想回答她,赶紧道:“你不想回答的话我就不问了。”

    凌风笑道:“没有,你对我的称呼,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时雨却道:“你看起来比我年长,我这样称呼不妥吗?”

    凌风道:“并无不妥,只是第一次听到觉得新奇罢了。你想问什么?”

    时雨吞吞吐吐道:“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啊?”

    凌风先是奇怪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后又想到先前发生的种种,随即心中明朗起来,豁然道:“自然是女子。”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是她狭隘了,凌大哥果然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自然不畏人言!那她也就犯不着换女装啦!

    回到客栈吃完晚饭后,时雨有些无聊,又想出去逛逛,她来到凌风门前,本想敲门叫他一起出去,但是又想到他俩一起的话估计又要让人误会,正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哎呦,客官,干嘛站在门前不进去啊?”

    又是店小二!

    真是阴魂不散!

    看着店小二那张笑嘻嘻的脸,时雨就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她觉得是时候必须得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这两天明显感觉整间客栈的人一见到她和凌风,那眼神就在他们身上“流连忘返”,肯定是这店小二以讹传讹,再这样下去就算她不要脸,凌风还得要脸呢!

    时雨侧过身,用力扯出一抹微笑,对店小二道:“大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店小二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客官,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小镇上还是很开明的!”

    时雨无奈摆摆手:“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啊!”

    店小二也无奈道:“哎呀,客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们是那种关系,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呀!”

    时雨做出最后挣扎:“君子坦荡荡,要真有什么,我自会承认,当下确实是你误会了。”

    店小二挑眉:“误会什么呀!那位公子对您那可是千般体贴,万分关怀,这情意任谁都是看得出的。”

    时雨皱眉:“什么情意?看得出什么了?”

    店小二语重心长地道:“也罢,那位公子一看就是内敛含蓄之人,自不会说白了,我若不说,客官您肯定是不知晓的,索性我也当一回牵线人儿。那日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公子见你时,他对您那深情款款的样子,我一下就明了了,后来他对您的吃食、用寝又是百般嘱咐、万般交代……”

    店小二后边说什么时雨也听不清了,只是当下心中震惊无比:

    她说这家店怎么刚好给送的茶都是她爱喝的?

    她说这家店炒的菜怎么这般合她口味?

    她说怎么睡觉的时候外面都没那么吵了?

    ……

    她惊完之后又是疑惑无比:

    难不成这救命之恩倒使得他爱慕上自己了?

    那她救他时是不是以男装示人的呢?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啊?

    他该不会是个实打实的断袖吧?

    ……

    店小二已经离开了,脑中一团浆糊的时雨还站在门外,这时她才觉得没有记忆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不行!她必须得问问!时雨终于下定决心去敲门,谁知刚抬起爪子,好巧不巧地,面前一直紧闭的房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天!差点就要一巴掌拍他肩膀上了!

    捂捂她的小心脏,幸好及时收手!

    凌风仍是一脸温柔地笑,率先开了口:“好巧,我正要去找你。”

    看样子刚才跟店小二的谈话是没听着了,可是她要怎么开口问呐?

    凌风又道:“要上街去逛逛吗?”

    时雨点了点头,跟着凌风一起上了街。

    虽天色已黑,街上倒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时雨几乎是魂不守舍地跟着凌风,心中一直在纠结应当如何开口。

    突然一个糖人便送到了眼前,自不必问是凌风送的。

    那糖人是老鼠形状的,形态似在作揖,模样甚是可爱,整个糖人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地想马上舔一口,换作往常的时雨肯定是立马将那糖人往嘴里送了,只是现下没有那个心情。

    一直这样没头没尾地纠结真不是事儿,倒不如直接发问。

    时雨没有接过那糖人,而是微微抬颌,定定看着凌风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吗?”

    凌风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像是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并不惊讶。

    他依旧是面露微笑,无比镇定地点了下头。

    时雨心下感到更奇怪了:“为什么呀?”

    “因为,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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