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和过去和解是件很困难的事,需要太多难以获得的东西,至少李潇没做到。

    叮铃铃——!

    刺耳的闹铃声暴躁地舞刀弄枪,刀架在人脖子上迫使人惊恐地醒来。

    李潇直起上半身,掀开被子,抛开还没做完的梦,拍了拍额头,甩甩头,试图丢掉脑子里成团打结的混沌,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手机屏幕。

    机械地重复每天的动作,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成各项指标。

    现代文明的灯火不分时间地燃烧,让人分不清昼夜,任其颠倒,李潇呆滞地坐在工位上双手捂住脸,做个深呼吸之后开始敲击键盘。

    键盘的敲击声跟着钟表的秒针,一下一下回荡在前一秒和后一秒。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办公室里依然人满为患,李潇开始盯着屏幕神游天外,为老板多工作一分钟买奔驰都是对不起自己。

    终于有人离开了座位,李潇也顺势提起包溜了。

    办公室里惨白的灯光一路延伸到家里,说家也不准确,只是暂居的出租屋,她要是交不起房租,随时都会被轰出去流落街头。

    象牙白的桌子上摆好了饭菜,冒着腾腾热气,李潇的父母坐在桌子一边严阵以待,李潇感觉饭上蒸汽的温度会把她烫伤,但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餐桌前。

    “爸,妈,我下班很晚,你们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你们年纪大了,早点睡的好。”

    “那怎么行,我们搬过来照顾你,能让你吃不上饭吗?”李潇妈妈夹了一块猪肝放到李潇碗里,李潇爸爸吃着猪肝下酒,好温馨的画面,只是可惜李潇从来不吃任何动物的内脏,她过敏。

    “李潇,不是妈说你,大学毕业在家附近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了,还不用那么累,我们也方便照顾你,你要不去考个教师资格证,在老家当个老师得了,还是国家编制,铁饭碗多好啊。”

    妇人每多吐出一个字,李潇眉心的褶皱就深一分,蚊子看了都不敢轻易靠近。

    她闭眼呼出一口气才继续和妇人说:“妈,现在不是以前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潇妈妈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李潇,妈好心好意,你这孩子怎么还不领情,现在当老师没吃上饭吗,你考个教师编多条路不好。”

    不要跟你妈讲道理,李潇深谙此道,她默默放下碗走回卧室,而李潇妈妈仍然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你舅妈家的孩子都二胎了,你连个恋爱都不谈,想急死我啊,赶紧生个孩子,不然老了谁给你养老。”

    李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妈,实在不行你们回老家吧。”

    “你什么意思,嫌我唠叨了是吧,我拼死拼活生下你,再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现在跟你妈说话就这态度,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我都是为了你好。”

    真是够了,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听起茧,李潇只是平淡地回了句:“我不需要。”

    手上使劲一挥锁上门,将妈妈滔滔不绝的咒骂拒之门外,大到她的工作小到她的洗面奶都是糟糕透顶的,爬到床上像乌龟缩进壳里一样躲进被子里寻求庇护。

    嘀嘟,手机震动,是爸爸发来的消息。

    「你妈就这脾气,忍忍,让让她就好了」

    李潇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冷漠地看着消息,眼睛里犹如躺着一滩一动不动的死水,只是裹紧了被子,成熟的大人要学会流下没有声音和痕迹的泪水。

    窗外忽明忽暗,一阵雨下来反而吵得李潇难以入睡,这雨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明天路上全是大小不一的水洼,只会湿了她的鞋子和裤脚。

    一道惊雷发出抗议,震得李潇头疼,闭上眼睡过去了,其实更像是昏厥。

    “喔哦哦——”公鸡昂首高吭,炫耀它那自带扩音效果的大嗓门。

    李潇拉过被子蒙住脑袋,而这鸡仍然不知死活地高调啼叫,最终李潇忍无可忍坐起来,鞋都没穿着急忙慌去寻找声音的源头,抄起一根顺手的棍子给了那只鸡一下。

    妈的,跟有病似的,你他妈上班这么积极干嘛,找死。

    终于安静了,李潇这边气头也过了,她突然对周围环境有了反应。

    不是,现代文明城市有鸟,但是哪来的鸡啊?

    她没住在屠宰场附近啊。

    她又抬眼看了棍子的尽头,上面装了个四四方方的铲子,没猜错的话这玩意儿叫洋铲,她都几辈子没见过这老东西了。

    顺着铲子的方向她把目光移向四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家伙,群山环绕,水绕山城。

    而离她较近的地方还长了高矮不一的杂草小花,在城市这些小东西是不允许存在的,它们是破坏城市美观的罪魁祸首,只要铲除它,城市就会干净美丽。

    看到它们,李潇有些恍惚,但随后更多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怒。

    他妈的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哦,有鸡在这里拉屎,这都不重要,作为一个生活在高科技围墙中的人,离了手机电脑跟把她扔回原始社会区别有多大。

    打工人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她还要被拽出习惯的环境重新适应,搁谁谁不生气。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他妈的,穿你大爷的越。

    李潇冲着老天爷竖中指。

    当务之急是穿回去,她是睡觉的时候穿过来的,要不再睡一觉?

    死马当活马医。

    然而……

    她睡不着。

    李潇再一次愤怒地起身,抓了抓她乱的像被一个响亮的屁崩过的头发,耳边呼啸而过的拖拉机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意味深长地哼着小调潇洒离去。

    睡不着,根本就睡不着……

    像打了一剂肾上腺素,兴奋因子在她的血液里拉起红细胞们一起干架,万语千言汇成奔腾而过的草泥马。

    李潇再一次掀被下床,套上堆在床边的衣服,哦咦,这配色这花纹绝对是她姥最爱的时髦大碎花布裁的,整体突出一个花开富贵。

    老实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简直就是静止的慢性自杀。

    走一步鞋上沾一点泥,这种脱离熟悉环境的掌控不了的感觉真是非常的狗屎,李潇一边走脸上的黑线越来越深,眉头皱得苍蝇见了都只摇头。

    到了街上人稍微多了一点,但也不算热闹,三三两两的摆着小摊,卖着些常见的东西,几家零星的饭店。

    她的肠道娇羞地蠕动了一下,从早上起来折腾半天滴水未进,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在身上上下摸索,胸口内侧的衣袋里还真有几张钱币。

    李潇盯着看了好一会,眼睛都要跳出眼眶了,又把这印着广大劳动人民的现金折好收回了口袋。

    现代的超高速生活中她日常付款都是用手机,钱流只是一个变动的数字,真当带着体温的纸币捏在手里还挺舍不得花出去,而且忍忍吧,她能确定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的钱,毕竟她能一个人安然无恙住在那中栋房子,她只是不想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逛了一圈下来李潇得出的结论——无聊。

    李潇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思考人生。

    周遭人渐渐多了起来,李潇捂住脸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心里清楚自己回去原来时空的可能性太小了,这种打着灯笼被雷劈的事本来就难遇见。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兀自神伤没用那就行动起来,她决不会留守原地坐以待毙。

    先了解一下周围环境,她总不能对这里一无所知,眼盲心瞎会察觉不到变化的危险。

    李潇去小摊称了斤瓜子,挪了几步路,有几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婶娘们围成一个半圆的小圈,前面摆着一片塑料膜上面兜售着时下的瓜果。

    “婶娘们聊什么呢?我这有瓜子吃不?”李潇跨过塑料膜,不由分说地挤了个位置,摊开装瓜子的袋子,“来来来,别客气,抓一把。”

    一把瓜子成功撬开大娘们的嘴,大娘们拿她当自己人,也是打入情报局内部。

    不过李潇感兴趣的不是谁的家长里短爱恨情仇,她得从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现处的时代背景和邻里的大致情况靠何谋生,她是初来乍到的生客,对陌生的地方无法抱太大的乐观。

    从大娘们透露中她得知现在是八零年代,□□没过去几年,还在修复这一决定所带来的伤害,空气中依旧有一股浮躁的不安,只是没有几年前动乱的那么显而易见。

    李潇吹飞嘴边一片瓜子皮,前路渺茫,头上悬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剑,她抬眼随意一瞟又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拍了拍临近的一位老妇人,“大娘,刚走过去的扎着两条辫子的姑娘是谁啊?”

    “哦,你说那谁,哟,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她你都不认识。”

    “哎哟,”李潇拉长了声调抱着大娘的胳膊晃悠,“我刚来不久不熟悉不是很正常,大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小年轻的一套大娘有些受不住,“好好好,她呀,陈家的姑娘,叫陈玲,十里八村有名的泼辣。”

    李潇瞪圆了眼睛,我去,她妈,不是骂人,真是她妈,还是年轻版。

    一时激动,忘了情,发了慌,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陈玲的胳膊。

    对面人惊叫一声,不同寻常的动静,只一刹那集市上全体目光向这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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