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到达上关时,桑烛跟着沈续昼下船,就见刚刚恨不得用眼刀捅死她的那些人瞬间换上了笑盈盈的样子。

    桑烛捏了捏拳头,真想把这些人全丢到某影视基地,妥妥地未来影帝影后。

    柳向松早早等在了城门上,见到沈续昼,施施然走过来。

    “沈道友,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桑烛好奇地打量他,这合欢宗宗主到底不一样,一把年纪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看着比沈续昼只大几岁。

    沈续昼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笑吟吟道:“柳宗主,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柳向松愣了下,收回手。

    “向松确实不知,沈道友下剑心阁、来我合欢宗的缘由啊。”

    沈续昼仍是笑着,“那柳宗主就慢慢想吧,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柳向松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呵呵。”

    沈续昼用鼻子哼出一个气音,左右看了看。

    “对了,我的屋子在?”

    柳向松指了个方向,笑容有些勉强。

    “寒舍简陋,希望沈道友不要嫌弃。”

    沈续昼头也未回,“差什么东西我会喊人来找你的。”

    柳向松这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他拳头都快捏碎了,一张脸绿得跟菜叶子一样。

    桑烛有些同情他。

    跟沈续昼说话,还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桑烛:“柳宗主。”

    柳向松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你是?”

    桑烛纠结了下,还是没勇气说出那两个字。

    “我是跟沈续昼一起的。”

    柳向松脸一垮:“哦。”

    “柳宗主,我住哪儿?”

    “你?”柳向松冷笑一声,“他院子里有间柴房。”

    你就住那儿吧。

    桑烛欲哭无泪:“柳宗主,没有别的房子了吗?”

    柳向松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哎,人在江湖,啊不,修真界,身不由己啊。

    *

    桑烛到住的地方时,发现柳向松就是唬他的。

    院子很大,一共有三个屋子,主屋自不用说,归沈续昼,她住旁边的侧屋,剩下一个屋子则是厨房。

    合欢宗不像其他三大宗门,端着仙风道骨,更接近凡夫俗子的生活。

    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这也是当初系统问她选哪一个宗门时,她毫不犹豫选择合欢宗的重要原因。

    口腹之欲,乃人之刚需!

    桑烛将侧屋收拾干净,再出来时,沈续昼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躺椅,躺在葡萄架下睡着了。

    或许,这是一个逃跑的机会。

    她悄悄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桑桑啊,你要去哪儿?”

    桑烛脑子差点儿没转过来,她一脸消化不良的样子,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桑桑?”

    “不喜欢吗?还是你更想我喊你烛烛?”

    更恶心了。

    “为什么要这么喊我?”

    沈续昼一脸理所当然,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这样显得我们关系好啊。”

    桑烛默默后退一步,“其实关系也没有这么好。”

    “是吗?”

    桑烛后背发凉,迅速滑跪。

    “您想怎么叫都可以。”她顿了一下,弱弱道,“就是能不能别叫烛烛,有点儿难听。”

    沈续昼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我的品味不行?”

    桑烛心里:其实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实际上的她:“没有,我都喜欢,都喜欢的。”

    沈续昼心满意足,躺回躺椅上,随手摘下一片绿叶抵在唇边,吹出的曲调七上八下,跟桑烛的心一样。

    “桑桑,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桑烛捂住心口,满脸痛心。

    “这曲子,让我想起了遥远的故乡。”

    “桑桑的故乡在哪里。”

    “梦里。”

    沈续昼拿叶子的手一顿,那叶子便飘飘扬扬落到了地上。

    “谁在吹叶子,难听死了!”

    柳向松进门前吼了一嗓子,吼完便发现院子里唯二的两人都盯着他看。

    柳向松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笑着露出八颗洁白大牙。

    “沈道友。”他顿了下,看向桑烛。

    “我叫桑烛。”

    “沈道友,桑姑娘,住的可还习惯?”

    桑烛点头:“很好,多谢柳掌门款待。”

    柳向松一脸自豪,“那当然,我们上关住的院子,每一间都是精心布置的。床板用的是西海珊瑚木,软硬适中。锦被是用玲珑阁特制的七彩鲛纱所织,千金一匹。房梁采用了千年金丝木,万年不朽。地上则是铺了一层北地的轩辕石,东暖夏凉。”

    桑烛眼睛都亮了:“这么好,一定很贵吧。”

    “小钱,都是小钱。”

    一声轻叹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沈续昼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一左一右的架住了二人的脖子。

    “不好。”

    柳向松:“什么?”

    “床板太硬,锦被太厚,房顶太热,地板太凉。”

    柳向松笑不下去了。

    “不过,这些我都能勉强接受。”

    柳向松:那你还说什么!

    “只是……我能忍,桑桑却不能忍。”

    桑烛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跟她有关。

    柳向松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冒昧问一句,桑姑娘和沈道友的关系是?”

    桑烛顿感不妙,先沈续昼一步解释道:“我们是朋友。”

    沈续昼:“嗯。”

    桑烛偷偷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她没看到,他的口型就是仆人的“仆”字。

    “原来如此,不知桑姑娘还有哪些不满意的,我派人一一去换。”

    桑烛摆手:“我没有什么要更换的。”

    “桑桑——”

    桑烛欲哭无泪,“就按照沈续昼的想法换吧,我跟他一样。”

    柳向松:“……”

    沈续昼嘴角轻扬,“柳宗主,不可以吗?”

    柳向松笑容僵硬:“可以,我这就去办。”

    沈续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纸条,“那就辛苦柳宗主采买一二了。”

    柳向松接过纸条,看着纸条上的字,脸上的青筋越跳越高。

    到底是老年人,桑烛生怕他情绪激动,脑溢血发作,倒地上了。

    到时候,她完全有理由相信,沈续昼会把她推出去。

    沈续昼:“柳宗主破费了。”

    柳向松将这张写着昆仑龙鳞纱、天山逍遥木的纸条按进手心,笑吟吟摇头:“哪里的话,小钱……都是小钱,呵呵。”

    这都是小钱,果然有钱人和穷鬼的悲喜并不相通。

    桑烛弱弱伸手:“柳宗主,能给我也装修一下吗?”

    她也想试试更高级的床板和锦被。

    柳向松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桑姑娘说笑了。”

    桑烛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看他,无声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柳向松笑……还笑什么笑,再笑都要破产了。

    他颤抖着手点开飞书环,脸色大变。

    “沈道友,桑姑娘,宗门有急事需要我处理,我就先告辞了。”

    他再也顾不得装文雅,像是身后有恶鬼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桑烛捡起地上残留的符箓一角,嘴角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柳宗主肯定很有钱吧,在家里还用高级传送符,这一张得要一百灵石呢。”

    沈续昼轻笑一声:“桑桑说的对,所以为了减少贫富差距,要不要来一场劫富济贫?”

    桑烛:你又要作什么妖?

    *

    当晚,沈续昼就教会了桑烛何为“劫富济贫”。

    他们夜闯……不对,是光明正大走进了柳向松的书房。

    本来桑烛提议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实在不行也应该蒙个面什么的,可沈续昼对此嗤之以鼻,直接一脚踹开了书房大门。

    还好里面没人。

    “桑桑,听说柳向松喜欢收集各类天材地宝,找到它们,到时候我们二八分。”

    桑烛纠结:“这……不好吧,要不给您三成,被抓到后,您就一口咬死是您一个人干的。”

    沈续昼嘴角轻扯,要笑不笑,“桑桑呐,我的意思是,你二我八。”

    桑烛一句“凭什么”差点脱口而出,但对上这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她咽下了这句话。

    算了,到时候就咬死了是他偷的!

    桑烛翻箱倒柜,渐渐的丢掉了所谓的道德底线。

    柳向松这厮,竟是藏着这么多宝贝。

    比如千年一遇的鲛人泪,一滴便可让人百毒不侵,他竟然有整整一瓶。

    “三百年前,他跑去南海,迷惑尚还年轻的鲛人一族圣女,前前后后抛弃了她三次,这期间圣女留的泪全被他收集起来了。”

    桑烛皱了皱眉,“不是说鲛人是石头心,不会动情吗?”

    “因为他用了这个。”沈续昼从一个木盒子里抽出一本话本,上面竟还用术法小心保存。

    只见话本子上印着九个大字:人鱼传说之倾城绝恋。

    桑烛嘴角微抽,这名字,还挺超前的。

    后续还翻出来了九尾狐族的狐裘,凤蝶一族的火琉璃和许多稀世珍宝。

    但无一例外,这些都跟情爱有关。

    全是柳向松借情爱之名行诈骗之事所得,里面的宝贝数量对应了受害者人数。

    其中男女都有,老少全包,当真是……衣冠禽兽!

    桑烛现在彻底没有了心理负担,她有多少装多少,直接将乾坤袋装满才罢休。

    沈续昼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然而认真端详起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

    桑烛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位极美的女子,素齿朱唇,婀娜小蛮,似天上高不可攀的清冷仙子。

    见他盯得认真,桑烛灵机一动,“这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人?”

    “不会。”

    “万一呢?”桑烛感叹道,“我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

    末了她又低声接了一句,“虽然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她声音很小,但还是觑了眼沈续昼,发现他神色淡淡,完全没有反应。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听见。

    自恋被听到,真的会脚趾抠地的!

    沈续昼突然伸手,食指重重划过画像中女子的脸,力道之大,饶是画像被术法保护着,仍是留下了一道痕迹。

    桑烛刚想骂娘,就看到画像中女子的脸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昳丽妖艳的脸,跟刚刚清冷脱尘的气质刚好相反,这张脸更加魅惑,美貌惊人但极具攻击力,让人一眼难忘。

    但其实,这前后两张脸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不同。

    以及,画像之上隐隐浮现出一行字,桑烛想细看,沈续昼直接隔空将它撕碎。

    “走吧。”他神色淡淡,双手背在身后,背影十分潇洒。

    桑烛傻眼了,良久才跟上去,“沈长老,你老实告诉我,这画像是不是你的白月光?”

    “白月光?”

    “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得不到,一辈子都想着。”

    沈续昼眉头一皱,表情颇为嫌弃,“不是。”

    “为什么?”桑烛仰头问他,眼里满是求知的渴望。

    沈续昼见状,拉长语调漫不经心道:“因为,跟桑桑比起来,她还是差了点。”

    桑烛一顿,热意瞬间席上脸颊。

    可恶,他果然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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