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晏濯猛然睁开眼睛,惊坐起,身旁躺着贺潇,睡得安稳。

    刚刚是梦,是谁的梦,怎么又做梦了,成神以来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

    晏濯捂着心脏,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跳动,双手捂上脸颊,一定红透了,想到刚刚梦中唇上的触感,晏濯闭上眼,快要把唇咬破。

    太羞耻了,怎么会是亓空。

    回忆起梦里的场景,晏濯觉得自己人都麻了,双手来回扇风也解决不了身上的热气。

    她轻手轻脚越过贺潇,朝院内走去。

    推开门,杏树下坐着一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是阿今。

    晏濯走去,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阿今看了一眼晏濯道:“身上疼,睡不着。”

    阿今脸色还是很不好,只是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晏濯在内心感叹贺潇的药:“你身体不错,恢复得很快,都能起身赏月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就像梦里的那个月亮一样,想到梦,晏濯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个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你呢?”阿今问道。

    晏濯又红了脸:“做梦醒了,睡不着。”

    “什么梦?”阿今问道。

    晏濯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冒出的汗珠,淡定坐在了阿今对面:“不记得了。”

    闻言,阿今嗤笑一声:“记性真差。”

    晏濯默认了,总不能真告诉他自己做的春梦吧。

    “能记得要紧的事就够了。”

    “什么叫要紧的事?”阿今又问。

    “比如你没有合身的衣服,天亮了我就要去帮你买。”晏濯转移话题。

    “你知道我的尺寸?”阿今问道,他坐在树下,看着晏濯。

    这倒是个好问题,晏濯上下打量了阿今一眼,确实很难看出,试探问道:“不如你告诉我?”

    阿今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着,站起身,张开双臂,在晏濯面前转了一圈:“不如你自己看看。”

    晏濯的眼神追随着阿今起身,直至仰头看着脖子有些酸,晏濯惊讶:“你今年多大,这么会长。”

    晏濯的衣摆在阿今身上才到小腿,因他的好身材,倒还被穿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不记得了。”阿今放下双臂,背过身。

    晏濯模仿着刚刚阿今的语气:“自己多大都不记得,记性真差。”

    闻言,阿今回过头,“能记得要紧的事就够了。”

    一来一回,晏濯笑出声:“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记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报答你救我。”阿今又在晏濯面前坐下,认真地说道。

    晏濯伸出手指晃了晃,“不是我,你该报答贺潇,是她的药有用。”

    微风吹过树间,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地上,也轻柔地笼罩在阿今和晏濯的身上。

    阿今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望向晏濯,“你们感情似乎很好。”

    说起贺潇,晏濯脸上的笑容柔和:“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晏濯补充道。

    两人相识时间不过百年,但晏濯对贺潇总有莫名的信任,贺潇一直陪在她身边,包容她的一切,只有在贺潇面前,晏濯才愿意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因为她知道,贺潇会无条件地接纳她,理解她,支持她,没有理由。

    “唯一的吗?”阿今声音很低。

    “嗯。”晏濯点头。

    “真好。”阿今看着晏濯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你既来了月泉城,不如就安心呆在这,这里的人淳朴,不会在意你从前是什么身份,我知道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

    晏濯以为他是因从前太孤单了所以此时才笑得这样难看,出声安慰道。

    “看起来,你很喜欢这里。”阿今道。

    “为什么不喜欢?”晏濯以一个极为放松的姿态,仰躺在树下。

    “好山好水好风光。”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空中的光影,仿佛在触摸那些无形的幸福与安宁。

    她转头看向阿今,“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有活得有价值有意义,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我曾经从未有过的。”

    阿今静静地听着,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晏濯身旁,也学着她的样子仰躺下来,目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望向那片璀璨的星空。

    “你说得对,这里确实是个特别的地方,但是我的归处吗?”声音中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

    “阿金。”晏濯轻轻唤他,她听出了阿今声音中的迷茫。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你前行的负担。”

    “你还年轻,未来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晏濯不知道该怎样告诉这个少年人,人生不止短短几十年,想到救他前他曾说过一句:别管我。

    没由来得觉得有些可怜,晏濯拍拍他的肩膀:“若你从前真的太痛苦,那就忘掉一切从月泉城重新开始,反正我这院子也大,你若没地方住就住我这,若想做什么,也尽管找我,我帮你,再不济,我有钱,养一个你也不是问题。”

    而后又想起他身上的衣着,应也不是一个什么乞丐,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王孙也说不准,又道:“当然若你想要离开,我也不拦着,只是希望你今后能快乐一些。”

    这些话晏濯算是以自己的亲身经验总结出来的,发自肺腑。

    不知阿今有没有听进去,他侧过头看着晏濯道:“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晏濯一时有些懵,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说教或唐突,他不适应,连忙换个语气笑道:“当然不是,我是看你长得好看,所以忍不住开导你一下。”

    阿今抚上自己的右脸,垂眸:“这样,也好看吗?”

    “你要相信贺潇的药,绝不会留疤的,到时候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说不定还能收获一段绝美爱情,到时就不觉得人生无趣了。”晏濯安慰道,没想到他如此在意容颜。

    阿今摇摇头:“我有喜欢的人了。”

    晏濯眼睛一亮,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奋,有八卦听了。

    “哦?是吗?那她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人吧。”晏濯引诱着阿今,指望听到一段甜蜜的故事。

    “嗯,是我特别喜欢的人。”

    可阿今没有说下去的打算,晏濯也识趣没有再问下去。

    两人静静躺在树下,看着星星,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突觉困意袭来,晏濯闭上眼道:“有些困了,我回去睡个回笼觉,若是累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身边人并无回复,呼吸均匀悠长,晏濯起身,看到身边少年已然入睡,模样乖巧,忍不住轻笑一声。

    还是不要叫醒他了,本就因为疼才起来,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安心睡着吧。

    想着,晏濯轻轻起身回房拿了一床干净的被褥,盖在了他的身上,而后回贺潇房里歇下了。

    晏濯醒来时,身旁的贺潇已经不见踪影。

    院内挂着洗好的被褥,还往下淌着水,树下的人也不见了。

    小院内一时有些安静,晏濯抬头看天,今日阳光正好,估摸着时间,应该已经是正午。

    贺潇应该是去了归一坊,那阿今呢,总不能穿着不合适的女款衣服到处跑。

    忽闻一阵饭香,从小厨房传来。

    难道贺潇没去归一坊,在小厨房做饭?

    晏濯屁颠屁颠跑到小厨房,探头看看是哪位仙女在此处做饭。

    身着女款青色衣裙,长靴至小腿,沾上了灰尘,灶台才至胯骨,衣袖挽至小臂,露出流畅的线条,白皙的手臂上纵横几道粉色的伤疤,腕骨清瘦有力,一手至锅铲一手执碗正在把锅里的菜盛上,不是阿今还能是谁。

    晏濯晃到他身边,幽幽道:“你还会做饭啊。”

    晏濯看着锅里的菜,哦不是菜,是蛋炒饭,眼睛一亮。

    好久没吃过了。

    “嗯,学过。”阿今语气淡淡。

    晏濯才到阿今肩膀,靠坐在灶台,双手抱胸,双眼微眯半开玩笑道:“乞丐还要学做饭吗?”

    阿今将碗放在桌上,拿了两副碗筷摆好,坐在了桌前,对着晏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晏濯看着他的举动,接受邀请坐在他对面。

    阿今把饭盛到晏濯碗里道:“我从未说过我是乞丐。”

    晏濯细想,他确实未说过,只说过是乞讨来的,只是晏濯下意识认为罢了,毕竟早看他身形衣着,还有如今慢条斯理的动作,更像是家教良好的贵胄。

    阿今将碗推至晏濯面前:“尝尝。”

    晏濯看着这碗简单的蛋炒饭,米饭粒粒分明,饱满而不黏连,每一粒都似乎包裹着鸡蛋的香气,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悄悄吞了口水。

    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顿时感到灵魂升天。

    实在是,太好吃了。

    阿今支着下巴,观察着晏濯的表情,见她眼睛都亮了,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嘴角忍不住勾起。

    晏濯吃高兴了,竖起大拇指对着阿今道:“阿金啊,我觉得你这手艺,去开个酒楼都行,根本不愁赚不到钱。”

    蛋炒饭这样朴实无华的东西都能做得如此色香味俱全,想必其它东西自是不在话下。

    阿今望着晏濯摇摇头,“不是说,你养我吗?”

    晏濯只愣了一瞬,将口中的饭咽下。

    她是说过,只是像他这样的少年难道不是应该胸怀大志想要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吗,况且晏濯能感觉到,他是有事要做的,晏濯直觉一向很准。

    阿今眼里透出的淡然是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未经大事者,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需要吗?”晏濯问道。

    没有说需要,没有说不需要,阿今回答得很认真:“我想要,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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