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今年的冬天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下,早早就有人在预测初雪时间,可是雪却迟迟不落。昨日黄昏,天色暗沉沉,天上的云晃了又晃摇摇欲坠,今天林珰一醒来刷手机,果然看到了90%下雪的天气预报。

    “上完课,如果下雪我们去吃火锅吧。”她提议。

    “不去,和朋友约了。”沈思思回。

    林珰又看向沈歆钰。

    “我也不了,去找男朋友。”

    林珰眼神逼向荷沁。

    荷沁眼神闪躲,刚准备开口。林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什么都不别说,我懂。我突然想起了我也有约了。”

    四个人哄笑一堂,相互嫌弃“塑料姐妹花。”

    昨晚深夜,梁颂看到有下雪的预报,就和队里请了假。一早醒来,先去看了看窗外,没有下雪,又去检查天气预报,还好傍晚有雪。

    明明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可是他从下午两点就开始心不在焉。为了打发时间,先是去取了跑车、洗车,去了一趟超市,感觉不够又把毯子备上了。最后回到家,不经意间瞥了眼镜子,又去了一趟理发店,顺道还买了一套衣服。

    回家看了看衣服,感觉有点别扭又换了回去。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梁颂认命道:“我大概是疯了。”说完,把衣服袋子甩在沙发上,身体深深陷入沙发中放空。

    过了会,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得去接荷沁了。梁颂喝了口水,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又扫到了沙发上的衣服袋子,脑海里响起了导购的声音。

    “和女朋友约会穿这个好看。”

    “很衬先生的气质,错不了。”

    犹豫了一瞬,梁颂又换了回来。

    “哇哦。”荷沁拉长音,打量梁颂的装束,墨蓝色大衣,叠穿白色衬衣,加黑色羊绒打底衫,休闲牛仔裤,干净清爽又恰如其分地凸显了他的身材优势,“今天很帅气嘛。”

    梁颂假装不在意,不动声色地别过了荷沁的眼神。

    “车在哪?”荷沁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车。

    “学校外面。”

    “怎么停到学校外面了。要不开我的车去。”

    “跟着我,没多远。”梁颂接过荷沁手里提的袋子,带着她往外走。

    校门口附近商场的兰博基尼,荷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不停在学校楼下了。

    太招摇了。

    “你知道你今天像什么吗?”荷沁坐在车内突然问道

    “像什么?”

    荷沁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像一只花孔雀。美丽富有的花孔雀。”

    梁颂其实也后悔了,确实太招摇了。

    “要不我换回来,就在这附近。”

    “换啥,挺好的,而且又看不到我。”荷沁顺手带上了搁置在一旁的墨镜,正对着梁颂目不转睛,又竖起食指拉下眼镜,露出她那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鼻梁中间的那点痣更是俏皮。

    梁颂放心地发动汽车,驶向落日余晖。今天是预报初雪,路上的车辆相比往常要多很多,虽然是跑车很快,但出城也花了点时间。

    他们没有去离A城最近的海湾,看车流量那里人应该不少,而是去了稍稍远一点的蓝城海滩,那里宽敞而安静,适合静静看雪。

    车还在行驶,驶向无尽漆黑的远方,路灯蔓延,音乐陪伴。在音乐播到,王菲《邮差》的时候,空中下起了雪,轻盈飘逸,曼舞飞扬。

    “梁颂,下雪了。”荷沁摇下车窗,将手伸向车外感受雪。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只是轻轻扫了眼,这句话突然就闯进了梁颂的脑海。他有点吃惊,高中的课文,他没有刻意去记或想,可就是浮了上来。

    荷沁本想把落在手心的雪捧给梁颂看,却又半路消融了。梁颂放缓车速,把敞篷放下,冰凉的风涌入,和他们撞个满怀,雪则肆意飘落在两人身上。

    漫天的飞雪,漆黑的夜幕,蜿蜒的海边公路,鲜衣怒马的两人。

    看了一会雪,荷沁鼻头便冻得通红,她转向梁颂说:“好冷。”

    梁颂把敞篷又重新摇了上去,暖气开足,又把毯子递给了她,加速前进。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梁颂随意把车停在了路边,提着袋子往海边走去。荷沁神神秘秘地跟在他后面。

    “跟上。”梁颂回头等荷沁。

    荷沁背着手跟了上来,在靠近梁颂的时候,随意地把右手的东西往他面前一伸:“诺,给你的。”

    虽然车上一直有花香,但梁颂以为是香水,看到那捧洋桔梗有点惊讶:“给我的?”

    荷沁点点头:“嗯呢。”

    梁颂小心地接过花,看向她问:“为什么送我洋桔梗。”

    “因为玫瑰太俗气了。”

    “为什么送我花。”

    “今天氛围很适合。”荷沁故意说。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梁颂心突突地跳,他感觉他期待的那个结果快要来了,只要她说,不,只要她想开口,他会安排好一切。荷沁看着雪,看着海,还在沉默,梁颂心中千军万马腾,表面也不动声色地在等待。

    荷沁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洋桔梗的花骨朵,说:“暂时没有。”

    “我们……”

    “怎么了?”荷沁问。

    梁颂看向海岸不断推上来的雪沫,一层又一层,雪声、涛声全都融于风声,他突然很想去感受一下那种刺骨的凉,是否真实。手上却意外地传来了暖意,是荷沁牵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是恋人才有的亲密动作。

    他抬起两人牵着的手,抬眉询问。

    荷沁挠了挠他的手心:“梁颂好冷,我们去找个室内吧。”

    “不再呆一会?我买了些吃的。”

    荷沁摇了摇头。

    来时的路已铺上了薄薄的积雪,两人的踪迹被尽数抹去,再次踏上又是新的印记,一步一步,一大一小并肩而行。

    “带身份证没?”

    “我看看。”荷沁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包,“带了。”

    “附近有一家酒店,去那里住一晚再回去吧,现在风雪大,路上不安全。”

    “行,听你安排。”

    “哎,本来还想在这里喝酒的,但是海边初雪也不过如此,有点冷,也有点无聊。”

    他们走过光亮的地方,路灯下雪花密密麻麻映在视线里,荷沁举起相机定格。纷扬的雪花,洋洋洒洒,男孩侧身回望,眉眼飞扬,昏昏暗暗的海边,明璨的眸光,光投射向她。

    “梁颂,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自拍?”梁颂凑过来看。

    “嗯,你再靠近一点,我调好角度。”

    梁颂站在荷沁的身后,肩膀挨着肩膀,面对镜头,像是在思考,又像在看她。

    “要不再拍一张,感觉你刚刚表情没摆好,要笑知道吗。”

    “怎么笑,这样吗。”梁颂扯动着五官。

    “好丑,这样。”荷沁用食指食指和中指比成剪刀的形状,伸手把梁颂的嘴角往上推。

    最后,两个人总算拍了一张合格的照片,荷沁在镜头前微微含笑,梁颂和荷沁并排而立,一手捧着洋桔梗另一只手在荷沁脑袋正上方比了一个“耶”,嘴角亦带笑。

    “等会发我。”梁颂说。

    酒店是海景房,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大海,梁颂的房间在荷沁的隔壁,离得很近。梁颂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洗漱,房门却被敲响了。他以为是荷沁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却是没想到她拿了两瓶酒来找他。

    “上次没喝成的桂花酿。”荷沁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把窗帘拉开,又把窗户稍稍开一点,又飘雪误入,在温暖中氤成淡黄的水珠。把小桌子摆好,又把两把椅子搬来,荷沁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给梁颂倒了一杯,清香扑鼻。知道梁颂酒量不好,荷沁也没有劝他酒,碰了碰杯,自己喝了起来。

    梁颂看着窗外飞雪,把屋内温度调高,给荷沁盖上毯子,也坐了下来。

    赏赏雪,听听寒风吹彻。

    “桂花酿挺香的。”梁颂把玩着酒杯,一饮而尽。

    荷沁慢慢地品着酒,回应:“嗯,不错。”

    “今年的初雪下得真大。”

    她静静地靠在椅背上,表示认同,抱着酒瓶,不太爱动。

    过了一会儿,荷沁突然问道:“看电影吗?”又转了转眼睛,“或者打游戏也行。”

    “下次打游戏吧,我刚结束训练。”

    “行,那你看《情书》吗?”

    梁颂清了清嗓子,表情有点古怪:“你写的?”

    荷沁先是一愣,随后偷笑:“嗯呢,我喜欢上了一个把我当成替身的人。”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两人靠得并不算近,彼此安静。荷沁突然间像是醉酒了,开始到处嗅,然后嗅到了梁颂的身上,他没好气地推开了她。

    “荷沁,你是狗吗?”

    “你才是。”她皱了皱鼻子。

    荷沁凑到他的领口仔细分辨,他不适地挡着。梁颂今天刚洗的澡,外套也放在旁边,穿的是干净的衬衣,身上也没有喷香水,虽然当时确实犹豫过。

    “你是又喝醉了?还是故意耍流氓。”梁颂轻轻地敲荷沁脑袋。

    荷沁拉开距离,说:“明明就是有。”又不屑地回击:“哼,谁稀罕。”

    过了一会儿,影片中的两个人关系渐渐亲密。荷沁又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梁颂,嘴唇微微撅起,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不说话。梁颂心中了然,可她不说,他也不想遂她的愿,只是勾唇看着她。她贪恋他的皮相,但又不肯承认,。

    荷沁喝了点酒,脑子迷糊糊的,见他不说话,胆子逐渐变大,她靠近他,像一只小兽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谋而后动,柔软的唇相碰,温暖的触碰,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倏忽间,梁颂离开了,荷沁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梁颂笑而默。

    在电影没有看完的时候,荷沁可能觉得电影不好看于是坐在了窗边看雪落和慢慢结冰的海边,昏昏睡去。

    梁颂把荷沁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看着荷沁安静的颜容,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荷沁拉住了他的手,他转身低头去看,荷沁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也顺势坐在了床头,问她要不要喝水。

    荷沁摇了摇头,踟蹰了一会,开口道:“梁颂要是我一直不接受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梁颂沉默地坐在那,好似静谧的油画少年,许久低涩的嗓音说道:“我会再试着去靠近你,无限靠近。”他停顿了一下,“直到你找到幸福,我再这份心意放在心里。”

    少女往前靠,身子向前倾,紧紧地抱住了少年,她的脸贴着他的脸,在他耳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梁颂,我们在一起吧。”

    梁颂不可置信,全身的动作一瞬停住了。

    “点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欣喜又紧张。

    荷沁身子往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拉开距离,注视着梁颂的眉眼,带着笑意:“我说,‘梁颂,我们在一起吧。’”

    “你没有骗我?”

    “没这闲心情。”荷沁懒洋洋地往身后的床上一躺,笑盈盈瞧着坐在床沿的梁颂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被关注吗?”梁颂往前捋了捋她的头发。

    荷沁握住他落在她头发上的手,反问道:“怎么?后悔了。”

    “怎么会,就是太突然了。”梁颂身体往前倾靠近荷沁,眼中盛满星河。

    “没有啊,我刚刚给你买了花。”荷沁挑眉点了点那束花。

    “那你不能反悔。”梁颂的身体更迫近了荷沁,温热的气息缠着她的脖颈,有点痒。

    荷沁有点受不了他的眼神,太炙热了,害羞地往旁边侧了点脸:“看吧,看你……唔”

    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细细密密,她听见了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雪花是冰凉的,吻是温热的。这一次的吻来势汹汹,却温柔得让人沉溺,相扣的十指,充盈的心房,荷沁看到了灯光摇曳,雪花跳舞。

    昨夜,荷沁没有拉全窗帘,导致晨曦的光过早地踏进了房间,爬上了她的眼帘。荷沁不适地睁开眼睛,淡橘色的天空,银装素裹的世界,湛蓝的海景、纯白的雪景、橘色的日出,一切美不胜收,她匆匆地下床去拍梁颂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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