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年味越来越重，家家户户瓦檐下悬挂满了红色的辣椒、黄色的苞谷。天晴的时候，村中的老人陆陆续续架起木架，用烟熏起了腊肠，飘出阵阵香气。小孩们上学时叽叽喳喳，讨论着家里人回来的时间。
最近荷沁上课的时候，偶尔还能收到小朋友们带的家里的喜糖，他们村里外出务工的父母回来都会给小孩分糖果，她也顺带着也有了一份。当村子里的父母差不多回来的时候，他们的任务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荷沁近期非常的忙碌，每天上课、直播、开会等等分身乏术。白黎还给他们的项目报了个“挑战杯”的比赛，导致他们晚上直播玩除了数据复盘，一有时间还得写项目书。
梁颂在这里待了几天，就急急忙忙被他教练叫走，本来想着两个人一起去县城玩也只能作罢。荷沁也只有在睡前，才能和梁颂视频一会。所幸的是梁颂他们最近也是在参加比赛，同样很忙，荷沁的愧疚感稍微少些。
直播间在大家的努力下，渐渐步入正轨。春节的将近，他们在坐落于县城的更大的厂房正式建成，直播间的热度也不断攀升，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基于这个契机，村干部趁着务工人员返乡，开始了挨家挨户的动员，争取产业振兴。
今天早上，村里人杀了一只年猪，支教团沾光也分到了五斤猪肉，中午做成了红烧肉，又蒸了点老杨送的腊肉。平时大家吃得比较素，这一次好像过年一样，琥珀色的红烧肉，莹白剔透泛着红淡淡红晕的腊肉，浓香馥郁，大家围在一起吃得很开心。
大家边吃着边提议，反正快要走了，明天周末，正好上县城买点食材，给这边的小朋友准备一次户外烧烤。吃饱喝足，大家纷纷拿着手机看菜谱，计划采购。白黎从身后拍了拍荷沁的肩膀，让她出来一下。
正好想吃撑了想消消食，荷沁换了双运动鞋跟了出来。
白黎站在河边的桃树下，背对着荷沁看着河面。今天没有阳光，河风吹来有点凉，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白黎的肩。
“学姐你找我。”
“沁沁……”白黎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白黎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人？”
剩下的话，白黎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把手机递给了她。
一个视频号，按照时间线分别整理了苏瑾华的直播，新书《山神之子》的争议，每一次被撤的热搜也都有记载，以及最近的带货直播。
这个博主号荷沁有看过，它是行内爆料一哥，以前爆料过很多明星的绯闻，近年来也开始接一些别的业务，据说可信度非常高，转发量非常高。在博主的视频里，她是一个贴着A大标签，插足别人感情，写着烂书，书写的差就直播带货，吃烂钱的市侩女人。
荷沁把手机还给了学姐，挤出一抹微笑，说道：“学姐，假的，没有的事。”
白黎点点头，收回手机没有答。
荷沁见她没反应，正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学姐，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了解你，只是我们在搞这个直播……”
“要我退出？”
白黎轻轻地皱着眉，叹息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荷沁低低地点了个头：“嗯。”
“去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吧，必要的话去澄清一下。”
“好。”
“今晚的直播，你暂时避一避，弄清楚怎么回事，我让陈书涵先顶上。”
荷沁迟迟未应，半晌才说了个：“好。”
话音刚落，白黎深深地看了眼荷沁，有事先回去了。荷沁站在河边，没有动，听到身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倚靠在树干上的身躯才缓缓地滑了下来。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被误会的时候，别人只是不了解自己。
只是当她把头埋在膝间的时，阴翳一片，悲伤变得无法抑制，眼泪簌簌地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动作。是梁颂，荷沁不想接，挂断了电话，想静音，又怕队里有事找她。但是刚挂掉，电话又响了起来。
荷沁擦掉眼泪，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接通了电话。
“喂，梁颂。”
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停了两秒，电话里才传来了梁颂的声音：“点点，你还好吗？”
只是一瞬，刚刚调整的情绪全都作废，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她很想说，其实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想承认，只是一抽一抽地啜泣着。梁颂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缓地安慰着，静静地陪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荷沁情绪稍稍平复了，梁颂轻轻问：“回来看我比赛吗？”
好像哭光了所有的力气，声音也变得喑哑，荷沁张了两次口，才从喉间溢出那句：“好。”
“我现在给你安排车？”
……
“怎么了，还有事？”
荷沁伸出手，微凉的雨滴落在手心：“下雨了。”
“在外面吗？”
“嗯，我怕今晚直播有需要的地方。”
“行，明天？”梁颂商量道。
“明天我和大家一起去县城采购，再走吧。”
“好。”
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心也似乎变得宁静了起来，荷沁暂时不想回去，就站在树下看着湖面。路过的两个阿姨发现了她，一定要撑她回家，她笑着拒绝了，阿姨们留下了一把伞，嘱咐她早点回去。
看着她们远去渐渐模糊的身影，之前那个若有似无的灵感突如其来向她侵袭，荷沁迅速拿出了手机。她要写一个关于“变脸”小孩的故事，一个没有自己脸，却能模仿一切人，比别人多一窍心思的特异人……
手指不断的键盘上敲着，心情却好像轻松了点。荷沁支起蹲麻了的腿，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雨滴砸在河面上，灰蒙蒙的河面，阴阴沉沉。她依靠在树干上，望着河面发呆，放空自己，再给白黎发了个消息。
“你想好了，我这边都可以。”白黎回道。
荷沁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刘海的水滴往后撇，撑着伞抬步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荷沁还有点担心，庆幸的是下午有课的队友去上课了，屋里就剩下一个陈书涵。收拾行李时，犹豫了一下，荷沁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交接一下晚上的直播事宜。
“书涵，这是我整理的和直播相关的笔记。”荷沁把自己手写的笔记本递给了她。
“你打算离开了？”
“因为……”陈书涵还没有说出口，荷沁抢先回答道：“男朋友比赛，他想要我回去。”
“好吧，真遗憾。”陈书涵翻阅着笔记本，“你的直播效果这么好。”
“没事的，你也很棒，有什么问题后续也可以问我。”
荷沁继续收拾这行李，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又看到了荷昆华给她寄过来的书，她还没来得及分。荷沁看了眼时钟，指针指向四，还有一个小时下课，正好可以去分掉这些书。
荷昆华寄的书种类丰富繁多，荷沁替各个学生挑选适合他们的书籍，一个个写起了寄语。
“莫真，同一片天空下的我们，身远心近，还望再会。”
荷沁思忖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落款。
“莫心，谢谢你折的荷花，愿你健康成长，平安快乐。”
“方鸿亮，最棒的第一名，以后要少吃糖哦，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黄雨澄，以后上课不许再照镜子了哦，要成为真正强大的公主。”
……
陆陆续续，写了一个来小时才写完，荷沁又找了个推车把书搬到学校那里去，等他们下课，再去分书。
最后一次站在教室的讲台，荷沁每一幕都想记下来，今天有点昏暗的光线，今天整齐摆放的课桌，学生脸上的笑容，黑板报上写着的欢迎……
她压抑住心中的不舍和难过，微笑着把图书和孩子们分享，依依惜别。
晚上直播由陈书涵和方旻星负责，开播之前荷沁的心情还五味杂陈，可是镜头和灯光一对准，剩下的就只是希望直播能够顺利完成了。陈书涵之前负责运营，对于直播业务已经很熟悉了，荷沁看了会，没什么问题就先回房间了。
路过楼梯口，看见下午阿姨借给她的雨伞还没有还，上楼拿了个小礼物，出发去还伞。
下午下了一场雨，空气湿度很高，天空上孤零零地挂着几颗星星，稀稀落落的，荷沁用手机打着灯前行。临近新年，村里渐渐热闹，有些人家外出务工的人已经回来了，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相较于她们刚来的时候大变样了。
阿姨家和以往有点不同，门前点起了大灯，灯火通明，荷沁一到他们就发现了，阿姨的表情先是欣喜，看清后，往后看的眼神里又添了一丝落寞，不过依旧是笑着和她打招呼。
荷沁往她来的那条路，望了望，没有发现光亮。
“阿姨，在等人吗？”
阿姨，开心地点了点头，眼尾的鱼尾纹也变得生动：“我女儿，说是今晚会来。”
“嗯，真好，回家过年。”荷沁也微笑着回复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阿姨您的伞，下午有事耽搁了一会，另外这米酒是我们星萤支教队联合大家一起做的米酒，您尝尝味道。”
“啊，星萤支教，我知道，我家菁儿高考那年的数学多亏了你们补课呢。现在搞的这个米酒，村里说也是大好的事情，大学生就是厉害，长得也漂亮。”
“应该是我的学长学姐来的时候吧。”
“对，是的，那个大学生我记得叫楚逸森，个子很高，精瘦，饭量很小。”
荷沁眉心一跳：“楚逸森？”
“八九不离十，阿姨也老了不敢肯定，我女儿记得。”
荷沁有点意外，还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这边做了一些酸枣糕，你带回去尝一下。”
荷沁推辞不得，无奈只得拎着一大袋酸枣糕往回走。远远的一辆车蜿蜒着开了过来，安安静静地没有喇叭声，路有点小荷沁靠旁边站着，与车并肩，看到了车里的女孩。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似乎对视上，她好像在荷沁笑，荷沁也朝她示以微笑。车驶离的瞬间，寒风吹彻，荷沁突然有点想家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没有起床，荷沁就拿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下了楼。在她把东西放上车后，白黎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昨晚的直播，你不在现场。”白黎直接指出。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后面的直播你看了吗？”
“看了一段，挺好的。”
“查清楚是谁了吗？”
“没。”荷沁说道，停顿了一下：“还没。”
“荷沁。”白黎正声道。
“嗯。”荷沁闷闷回道。
“你想清楚了吗？”
荷沁苦笑了一声，没有出声，指了指屋内的方向，示意他们还在睡觉。一个用力，荷沁的手腕被白黎拉着往外走去 。院子外还没有人，昨晚又下了点雨，路上坑坑洼洼出积了点雨，荷沁的脚踩在水坑上一点一点。
“还能怎么样，都挺好的。”荷沁似不在意般说道。
“非去见你男朋友不可？”
荷沁错愕地望向白黎，喃喃道：“——不是他。”说着，低头想要看一眼白黎神情。白黎比荷沁个子低一些。
荷沁低眸的瞬间，愣了一秒，白黎的眼睛正定在她身上，如同看猎物般，凌厉而带有几分讥笑：“你要懦弱到什么时候。”
“我懦弱？！”荷沁皱眉冷笑。
“你不懦弱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看看你自己，低眉顺眼，争取过什么。”
“哈，真是笑话，我低眉顺眼，我没争取。我每天直播到深夜，一次次对着镜子练习，复盘记录，你看不到吗？”荷沁低沉的情绪好像被点着了，言语没了温和。
“所以退出就是你的努力吗？”
“我为什么退出你不知道吗？”
“我叫你去查，让你找，你就是这样给我找的。找回你那该死的温室。”白黎恨铁不成钢怒道。
荷沁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学姐，你不了解我，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先走了。”
白黎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解决，不是逃避是什么。什么风波你正面应对过，别人的指责、猜测、误会，你什么时候大方解释过，就连谈个男朋友也不敢承认，扭扭捏捏，说着不在乎，又顾影自怜，可笑。”
荷沁一听，刚刚平复的心情再也压不住了，怒气冲冲回走，朝白黎吼道：“白黎，这个你凭什么指责。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我顾影自怜，我喜欢？我犯贱，可以吧。”
带着哭腔，带着委屈，荷沁抹干眼角的眼泪又继续道：“我也知道我不好，很多地方。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有去争取，但你告诉我，我不行，你让我争取什么——”
白黎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你行。”
荷沁望向白黎，满脸泪痕。
“另外，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决定你行还是不行。”白黎又恢复了常日的冷静，“至于争取什么，反击什么，你心里有答案。别再做逃兵了。项目你也再想想吧。”
荷沁好似脱力般疲软，勾着头蜷着身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好累，好委屈。”白黎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拍了拍荷沁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最近荷沁上课的时候，偶尔还能收到小朋友们带的家里的喜糖，他们村里外出务工的父母回来都会给小孩分糖果，她也顺带着也有了一份。当村子里的父母差不多回来的时候，他们的任务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荷沁近期非常的忙碌，每天上课、直播、开会等等分身乏术。白黎还给他们的项目报了个“挑战杯”的比赛，导致他们晚上直播玩除了数据复盘，一有时间还得写项目书。
梁颂在这里待了几天，就急急忙忙被他教练叫走，本来想着两个人一起去县城玩也只能作罢。荷沁也只有在睡前，才能和梁颂视频一会。所幸的是梁颂他们最近也是在参加比赛，同样很忙，荷沁的愧疚感稍微少些。
直播间在大家的努力下，渐渐步入正轨。春节的将近，他们在坐落于县城的更大的厂房正式建成，直播间的热度也不断攀升，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基于这个契机，村干部趁着务工人员返乡，开始了挨家挨户的动员，争取产业振兴。
今天早上，村里人杀了一只年猪，支教团沾光也分到了五斤猪肉，中午做成了红烧肉，又蒸了点老杨送的腊肉。平时大家吃得比较素，这一次好像过年一样，琥珀色的红烧肉，莹白剔透泛着红淡淡红晕的腊肉，浓香馥郁，大家围在一起吃得很开心。
大家边吃着边提议，反正快要走了，明天周末，正好上县城买点食材，给这边的小朋友准备一次户外烧烤。吃饱喝足，大家纷纷拿着手机看菜谱，计划采购。白黎从身后拍了拍荷沁的肩膀，让她出来一下。
正好想吃撑了想消消食，荷沁换了双运动鞋跟了出来。
白黎站在河边的桃树下，背对着荷沁看着河面。今天没有阳光，河风吹来有点凉，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白黎的肩。
“学姐你找我。”
“沁沁……”白黎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白黎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你之前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罪人？”
剩下的话，白黎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把手机递给了她。
一个视频号，按照时间线分别整理了苏瑾华的直播，新书《山神之子》的争议，每一次被撤的热搜也都有记载，以及最近的带货直播。
这个博主号荷沁有看过，它是行内爆料一哥，以前爆料过很多明星的绯闻，近年来也开始接一些别的业务，据说可信度非常高，转发量非常高。在博主的视频里，她是一个贴着A大标签，插足别人感情，写着烂书，书写的差就直播带货，吃烂钱的市侩女人。
荷沁把手机还给了学姐，挤出一抹微笑，说道：“学姐，假的，没有的事。”
白黎点点头，收回手机没有答。
荷沁见她没反应，正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学姐，不论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当然了解你，只是我们在搞这个直播……”
“要我退出？”
白黎轻轻地皱着眉，叹息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荷沁低低地点了个头：“嗯。”
“去了解一下是什么原因吧，必要的话去澄清一下。”
“好。”
“今晚的直播，你暂时避一避，弄清楚怎么回事，我让陈书涵先顶上。”
荷沁迟迟未应，半晌才说了个：“好。”
话音刚落，白黎深深地看了眼荷沁，有事先回去了。荷沁站在河边，没有动，听到身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倚靠在树干上的身躯才缓缓地滑了下来。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被误会的时候，别人只是不了解自己。
只是当她把头埋在膝间的时，阴翳一片，悲伤变得无法抑制，眼泪簌簌地坠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动作。是梁颂，荷沁不想接，挂断了电话，想静音，又怕队里有事找她。但是刚挂掉，电话又响了起来。
荷沁擦掉眼泪，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接通了电话。
“喂，梁颂。”
对面没有立即说话，停了两秒，电话里才传来了梁颂的声音：“点点，你还好吗？”
只是一瞬，刚刚调整的情绪全都作废，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她很想说，其实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想承认，只是一抽一抽地啜泣着。梁颂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缓地安慰着，静静地陪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荷沁情绪稍稍平复了，梁颂轻轻问：“回来看我比赛吗？”
好像哭光了所有的力气，声音也变得喑哑，荷沁张了两次口，才从喉间溢出那句：“好。”
“我现在给你安排车？”
……
“怎么了，还有事？”
荷沁伸出手，微凉的雨滴落在手心：“下雨了。”
“在外面吗？”
“嗯，我怕今晚直播有需要的地方。”
“行，明天？”梁颂商量道。
“明天我和大家一起去县城采购，再走吧。”
“好。”
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心也似乎变得宁静了起来，荷沁暂时不想回去，就站在树下看着湖面。路过的两个阿姨发现了她，一定要撑她回家，她笑着拒绝了，阿姨们留下了一把伞，嘱咐她早点回去。
看着她们远去渐渐模糊的身影，之前那个若有似无的灵感突如其来向她侵袭，荷沁迅速拿出了手机。她要写一个关于“变脸”小孩的故事，一个没有自己脸，却能模仿一切人，比别人多一窍心思的特异人……
手指不断的键盘上敲着，心情却好像轻松了点。荷沁支起蹲麻了的腿，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雨滴砸在河面上，灰蒙蒙的河面，阴阴沉沉。她依靠在树干上，望着河面发呆，放空自己，再给白黎发了个消息。
“你想好了，我这边都可以。”白黎回道。
荷沁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刘海的水滴往后撇，撑着伞抬步往回走去。
回去的时候，荷沁还有点担心，庆幸的是下午有课的队友去上课了，屋里就剩下一个陈书涵。收拾行李时，犹豫了一下，荷沁还是决定主动开口，交接一下晚上的直播事宜。
“书涵，这是我整理的和直播相关的笔记。”荷沁把自己手写的笔记本递给了她。
“你打算离开了？”
“因为……”陈书涵还没有说出口，荷沁抢先回答道：“男朋友比赛，他想要我回去。”
“好吧，真遗憾。”陈书涵翻阅着笔记本，“你的直播效果这么好。”
“没事的，你也很棒，有什么问题后续也可以问我。”
荷沁继续收拾这行李，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又看到了荷昆华给她寄过来的书，她还没来得及分。荷沁看了眼时钟，指针指向四，还有一个小时下课，正好可以去分掉这些书。
荷昆华寄的书种类丰富繁多，荷沁替各个学生挑选适合他们的书籍，一个个写起了寄语。
“莫真，同一片天空下的我们，身远心近，还望再会。”
荷沁思忖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落款。
“莫心，谢谢你折的荷花，愿你健康成长，平安快乐。”
“方鸿亮，最棒的第一名，以后要少吃糖哦，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黄雨澄，以后上课不许再照镜子了哦，要成为真正强大的公主。”
……
陆陆续续，写了一个来小时才写完，荷沁又找了个推车把书搬到学校那里去，等他们下课，再去分书。
最后一次站在教室的讲台，荷沁每一幕都想记下来，今天有点昏暗的光线，今天整齐摆放的课桌，学生脸上的笑容，黑板报上写着的欢迎……
她压抑住心中的不舍和难过，微笑着把图书和孩子们分享，依依惜别。
晚上直播由陈书涵和方旻星负责，开播之前荷沁的心情还五味杂陈，可是镜头和灯光一对准，剩下的就只是希望直播能够顺利完成了。陈书涵之前负责运营，对于直播业务已经很熟悉了，荷沁看了会，没什么问题就先回房间了。
路过楼梯口，看见下午阿姨借给她的雨伞还没有还，上楼拿了个小礼物，出发去还伞。
下午下了一场雨，空气湿度很高，天空上孤零零地挂着几颗星星，稀稀落落的，荷沁用手机打着灯前行。临近新年，村里渐渐热闹，有些人家外出务工的人已经回来了，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相较于她们刚来的时候大变样了。
阿姨家和以往有点不同，门前点起了大灯，灯火通明，荷沁一到他们就发现了，阿姨的表情先是欣喜，看清后，往后看的眼神里又添了一丝落寞，不过依旧是笑着和她打招呼。
荷沁往她来的那条路，望了望，没有发现光亮。
“阿姨，在等人吗？”
阿姨，开心地点了点头，眼尾的鱼尾纹也变得生动：“我女儿，说是今晚会来。”
“嗯，真好，回家过年。”荷沁也微笑着回复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阿姨您的伞，下午有事耽搁了一会，另外这米酒是我们星萤支教队联合大家一起做的米酒，您尝尝味道。”
“啊，星萤支教，我知道，我家菁儿高考那年的数学多亏了你们补课呢。现在搞的这个米酒，村里说也是大好的事情，大学生就是厉害，长得也漂亮。”
“应该是我的学长学姐来的时候吧。”
“对，是的，那个大学生我记得叫楚逸森，个子很高，精瘦，饭量很小。”
荷沁眉心一跳：“楚逸森？”
“八九不离十，阿姨也老了不敢肯定，我女儿记得。”
荷沁有点意外，还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这边做了一些酸枣糕，你带回去尝一下。”
荷沁推辞不得，无奈只得拎着一大袋酸枣糕往回走。远远的一辆车蜿蜒着开了过来，安安静静地没有喇叭声，路有点小荷沁靠旁边站着，与车并肩，看到了车里的女孩。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似乎对视上，她好像在荷沁笑，荷沁也朝她示以微笑。车驶离的瞬间，寒风吹彻，荷沁突然有点想家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没有起床，荷沁就拿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下了楼。在她把东西放上车后，白黎悄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昨晚的直播，你不在现场。”白黎直接指出。
“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后面的直播你看了吗？”
“看了一段，挺好的。”
“查清楚是谁了吗？”
“没。”荷沁说道，停顿了一下：“还没。”
“荷沁。”白黎正声道。
“嗯。”荷沁闷闷回道。
“你想清楚了吗？”
荷沁苦笑了一声，没有出声，指了指屋内的方向，示意他们还在睡觉。一个用力，荷沁的手腕被白黎拉着往外走去 。院子外还没有人，昨晚又下了点雨，路上坑坑洼洼出积了点雨，荷沁的脚踩在水坑上一点一点。
“还能怎么样，都挺好的。”荷沁似不在意般说道。
“非去见你男朋友不可？”
荷沁错愕地望向白黎，喃喃道：“——不是他。”说着，低头想要看一眼白黎神情。白黎比荷沁个子低一些。
荷沁低眸的瞬间，愣了一秒，白黎的眼睛正定在她身上，如同看猎物般，凌厉而带有几分讥笑：“你要懦弱到什么时候。”
“我懦弱？！”荷沁皱眉冷笑。
“你不懦弱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看看你自己，低眉顺眼，争取过什么。”
“哈，真是笑话，我低眉顺眼，我没争取。我每天直播到深夜，一次次对着镜子练习，复盘记录，你看不到吗？”荷沁低沉的情绪好像被点着了，言语没了温和。
“所以退出就是你的努力吗？”
“我为什么退出你不知道吗？”
“我叫你去查，让你找，你就是这样给我找的。找回你那该死的温室。”白黎恨铁不成钢怒道。
荷沁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学姐，你不了解我，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先走了。”
白黎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解决，不是逃避是什么。什么风波你正面应对过，别人的指责、猜测、误会，你什么时候大方解释过，就连谈个男朋友也不敢承认，扭扭捏捏，说着不在乎，又顾影自怜，可笑。”
荷沁一听，刚刚平复的心情再也压不住了，怒气冲冲回走，朝白黎吼道：“白黎，这个你凭什么指责。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我顾影自怜，我喜欢？我犯贱，可以吧。”
带着哭腔，带着委屈，荷沁抹干眼角的眼泪又继续道：“我也知道我不好，很多地方。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有去争取，但你告诉我，我不行，你让我争取什么——”
白黎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你行。”
荷沁望向白黎，满脸泪痕。
“另外，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决定你行还是不行。”白黎又恢复了常日的冷静，“至于争取什么，反击什么，你心里有答案。别再做逃兵了。项目你也再想想吧。”
荷沁好似脱力般疲软，勾着头蜷着身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好累，好委屈。”白黎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拍了拍荷沁的脑袋，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