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玻璃破碎声吓得门前的两个人轻轻一颤，两人对视了一眼，站直了身。
“我先进去，你去叫一下医生。”李亦奇拍了拍夏愿知的背，推门而入。
从缝隙里，夏愿知看到床上的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挣扎着几乎要摔到地上。她有些担心，低声对李亦奇说了一句小心点，便往护士站走去了。
几分钟后，夏愿知和值班医生进到病房，李亦奇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高思明已经躺回了床上，满脸苍白，对医生的检查和问话毫无反应，只偏着头看着窗外，眼睛呆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各项检查结果显示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营养不良，今晚输了液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说完，冲李亦奇和夏愿知使了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走到了门外。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只是认识。”李亦奇走在夏愿知身后，带上了门。
“我看了病人的情况，再结合你们的描述，病人应该是受刺激导致了应激反应。你们刚说他是在追猫的路上突然昏倒的，这之前有发生什么吗？”
李亦奇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医生。
医生听完了李亦奇的讲述，沉思了几秒，深叹了口气：“还是联系家属尽快带他去心理专科检查一下吧。”
两人进到病房时，高思明还是刚才那个安静的样子，对周遭的一切声响也没有任何反应。
夏愿知和李亦奇对视了一秒，轻声喊道：“高思明？”
依旧不搭理，像是病房里只有他自己。
夏愿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病床旁：“高思明，医生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能出院。不过你还是联系一下你父母，让他们来一趟医院吧。”
她顿了顿：“或者你把你父母的电话给我们，我们跟他们说？”
白炽灯下，高思明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仍旧不应。
夏愿知转过头，无奈地看向了身后的李亦奇。
看高思明这个情况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李亦奇对夏愿知摇了摇头，走到了他头偏向的那边，把小黄的骨灰罐放到了他的床头。
“小黄的骨灰罐我们给你放这了。你今晚好好休息，等你明天出院了...”
李亦奇看了他一眼，“我们再找时间聊聊。”
他说完，绕过病床牵起夏愿知的手准备离开。没走几步，病床上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抽泣声。
两个人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反应了一秒后冲回到了病床边。
病床上，高思明像如梦初醒般低声呜咽着。他翻了个身，被子下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手颤颤巍巍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眼睛通红，泪水如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涌，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怔怔地看着床头的骨灰罐。
“高思明？高思明？”李亦奇紧皱着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思明仍旧看着那个方向，脸涨得通红，哭声由原来的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嘴里似乎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高思明，你说什么？”
李亦奇身体往前倾了倾，头一偏，耳朵靠到了他嘴边，但仍旧听不清他的话，只感受到他浑身在不停地颤抖。
“我去把医生叫来吧。”夏愿知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声音有些飘。
李亦奇没有理会她的话，心急之下索性两只手拽着高思明的肩膀使劲晃了晃，跟着怒吼了一声：“高思明！你在跟小黄说什么？！你看着我，冷静点！”
高思明被李亦奇的声音吓得一惊，哭声猛地低了下去。他愣了几秒，嘴巴仍不停动着，只是目光缓缓移到了李亦奇脸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了，直到此刻，两人才听清了他嘴里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
墙上的时钟指到了凌晨十二点，高思明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只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奇哥夏姐，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吧。”
高思明的声音有些无力和喑哑，两个人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黄是我害死的。”
他清了清嗓子，手扶着床沿颤巍巍地起身靠坐在了床头上。
“小黄确实是跑到了隔壁学校，我找到他时他也确实是被一个钉子钉住了后脚。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死...如果不是我先找到他，而是其他人先找得的话，他应该会被送去医院，现在也应该还活着吧。”
“为什么？”李亦奇眯了眯眼，声音平静而严肃。
高思明眼眸低垂，沉默了几秒：“夏姐，你刚才让我联系父母来医院，你知道我爸妈是干嘛的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夏愿知轻皱了一下眉，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们肯定猜不到。”高思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到对面的白墙上，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最早接触小猫小狗时，他们都是十几只一起被关在一个特别小的笼子里，而这样的笼子那里有几百个。笼子全是脏兮兮的，他们浑身也是脏兮兮的，泥巴和鲜血混在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的身上，特别特别丑。”
高思明的话让靠在窗边两个人顿时心下一惊，他们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高思明轻笑了一声，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
“是的，我爸妈就是开猫狗屠宰场的。那股弥漫了整个空气的腐烂的恶臭，我到现在还记得是什么味道。我小时候经常会听到那些猫猫狗狗的惨叫声，嘶哑、凄凉、阴暗...可不管他们怎么叫，我都救不了他们，我还被逼着吃他们的肉，啃他们的骨头，就连我最喜欢的小黑也...”
“我救不了他们，我救了他们，我就会被打，不管我被打多少次，被打得多惨，我都救不了他们...”
高思明的声音平静而阴冷，像侵入寒意般在空大的病房里回荡，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夏愿知的心随着这声音猛颤着，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她手轻颤着握住了李亦奇，而李亦奇的手也一样冰凉。
“所以我现在只要听到那种声音，我就像被施了咒一样地不受控制。小黄也好，今天的那只黑猫也好，他们叫得太大声了，我真的忍不住...”
他顿了顿，猛地转过头：“但我发誓我是从这段时间才发现我有这种倾向的，我以前没有伤害过其他任何动物。”
“这段时间？”李亦奇忽然想到吃饭时，那个女生说过高思明家里出了些事，难道和这个有关？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李亦奇问。
高思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其实已经很多年没去过他们屠宰场了。前段时间屠宰场被警察封锁了，我爸妈失去了生活来源，我妈说我爸每天都在发火，经常在家砸东西，动不动就去街上抓流浪猫狗回家里。有次我从学校回去，刚好看到他在...”
高思明没有说后面的话，但两个人都明白那是什么，也想到了前不久和猫狗厂一起被端的那个屠宰场...
看见李亦奇和夏愿知复杂的眼神，高思明眼眸一沉，深叹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眼睛里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和无法摆脱的绝望。
“奇哥夏姐，我真的很喜欢那些小猫小狗，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嘴唇颤抖着，迷雾浸满了双眼，声音里尽是无助，“求求你们帮帮我，好不好...”
凌晨两点，夜色浓厚，夜空干净得看不到一丝杂云。
两个人守着高思明睡下后，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了病房。
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难以承受的浩劫，两个人都有些恍惚。夏愿知手不停颤抖着，任由李亦奇牵着她下了楼。
出了医院大门，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拉着李亦奇的手，像是耗尽了力气般慢慢蹲了下来。
“李亦奇，我想缓缓，等我一下可以吗？”她声音和手一样在发抖，带着一丝强压住的哭腔。
“我知道高思明施虐令人发指，我也知道小黄真得很可怜，但我没想到会是因为...我听到高思明无助的声音，看到他那绝望的表情，我心里有些...”
“心疼？”
夏愿知抬起眸，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她吸了吸鼻子：“我感觉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得挺扯淡的。”
很难听到夏愿知说这样的话，李亦奇淡淡一笑，也蹲下了身，轻轻将她鬓边的乱发别到了耳后，柔声说道：“没事的。高思明本心不坏，他主要的问题在于他那无情的父母和从小到大阴暗的环境，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很难不变成这样。至少高思明知道自己有问题，也找到了他问题所在的根源，而且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吗？等他明天出院了就去看心理医生。”
李亦奇身体往前倾了倾，伸出手抱住了夏愿知，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想了，都会好起来的...”
“我先进去，你去叫一下医生。”李亦奇拍了拍夏愿知的背，推门而入。
从缝隙里，夏愿知看到床上的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挣扎着几乎要摔到地上。她有些担心，低声对李亦奇说了一句小心点，便往护士站走去了。
几分钟后，夏愿知和值班医生进到病房，李亦奇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高思明已经躺回了床上，满脸苍白，对医生的检查和问话毫无反应，只偏着头看着窗外，眼睛呆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各项检查结果显示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营养不良，今晚输了液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说完，冲李亦奇和夏愿知使了个“借一步说话”的眼神，走到了门外。
“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只是认识。”李亦奇走在夏愿知身后，带上了门。
“我看了病人的情况，再结合你们的描述，病人应该是受刺激导致了应激反应。你们刚说他是在追猫的路上突然昏倒的，这之前有发生什么吗？”
李亦奇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医生。
医生听完了李亦奇的讲述，沉思了几秒，深叹了口气：“还是联系家属尽快带他去心理专科检查一下吧。”
两人进到病房时，高思明还是刚才那个安静的样子，对周遭的一切声响也没有任何反应。
夏愿知和李亦奇对视了一秒，轻声喊道：“高思明？”
依旧不搭理，像是病房里只有他自己。
夏愿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病床旁：“高思明，医生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能出院。不过你还是联系一下你父母，让他们来一趟医院吧。”
她顿了顿：“或者你把你父母的电话给我们，我们跟他们说？”
白炽灯下，高思明的睫毛轻颤了几下，仍旧不应。
夏愿知转过头，无奈地看向了身后的李亦奇。
看高思明这个情况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李亦奇对夏愿知摇了摇头，走到了他头偏向的那边，把小黄的骨灰罐放到了他的床头。
“小黄的骨灰罐我们给你放这了。你今晚好好休息，等你明天出院了...”
李亦奇看了他一眼，“我们再找时间聊聊。”
他说完，绕过病床牵起夏愿知的手准备离开。没走几步，病床上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抽泣声。
两个人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反应了一秒后冲回到了病床边。
病床上，高思明像如梦初醒般低声呜咽着。他翻了个身，被子下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手颤颤巍巍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眼睛通红，泪水如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涌，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怔怔地看着床头的骨灰罐。
“高思明？高思明？”李亦奇紧皱着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思明仍旧看着那个方向，脸涨得通红，哭声由原来的呜咽逐渐变成了嚎啕，嘴里似乎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高思明，你说什么？”
李亦奇身体往前倾了倾，头一偏，耳朵靠到了他嘴边，但仍旧听不清他的话，只感受到他浑身在不停地颤抖。
“我去把医生叫来吧。”夏愿知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声音有些飘。
李亦奇没有理会她的话，心急之下索性两只手拽着高思明的肩膀使劲晃了晃，跟着怒吼了一声：“高思明！你在跟小黄说什么？！你看着我，冷静点！”
高思明被李亦奇的声音吓得一惊，哭声猛地低了下去。他愣了几秒，嘴巴仍不停动着，只是目光缓缓移到了李亦奇脸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了，直到此刻，两人才听清了他嘴里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
墙上的时钟指到了凌晨十二点，高思明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只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奇哥夏姐，你们早就知道了，对吧。”
高思明的声音有些无力和喑哑，两个人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黄是我害死的。”
他清了清嗓子，手扶着床沿颤巍巍地起身靠坐在了床头上。
“小黄确实是跑到了隔壁学校，我找到他时他也确实是被一个钉子钉住了后脚。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死...如果不是我先找到他，而是其他人先找得的话，他应该会被送去医院，现在也应该还活着吧。”
“为什么？”李亦奇眯了眯眼，声音平静而严肃。
高思明眼眸低垂，沉默了几秒：“夏姐，你刚才让我联系父母来医院，你知道我爸妈是干嘛的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夏愿知轻皱了一下眉，不解地摇了摇头。
“你们肯定猜不到。”高思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到对面的白墙上，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最早接触小猫小狗时，他们都是十几只一起被关在一个特别小的笼子里，而这样的笼子那里有几百个。笼子全是脏兮兮的，他们浑身也是脏兮兮的，泥巴和鲜血混在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的身上，特别特别丑。”
高思明的话让靠在窗边两个人顿时心下一惊，他们站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注意到两个人的眼神，高思明轻笑了一声，目光里闪过一丝寒意。
“是的，我爸妈就是开猫狗屠宰场的。那股弥漫了整个空气的腐烂的恶臭，我到现在还记得是什么味道。我小时候经常会听到那些猫猫狗狗的惨叫声，嘶哑、凄凉、阴暗...可不管他们怎么叫，我都救不了他们，我还被逼着吃他们的肉，啃他们的骨头，就连我最喜欢的小黑也...”
“我救不了他们，我救了他们，我就会被打，不管我被打多少次，被打得多惨，我都救不了他们...”
高思明的声音平静而阴冷，像侵入寒意般在空大的病房里回荡，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夏愿知的心随着这声音猛颤着，背心里起了一层冷汗。她手轻颤着握住了李亦奇，而李亦奇的手也一样冰凉。
“所以我现在只要听到那种声音，我就像被施了咒一样地不受控制。小黄也好，今天的那只黑猫也好，他们叫得太大声了，我真的忍不住...”
他顿了顿，猛地转过头：“但我发誓我是从这段时间才发现我有这种倾向的，我以前没有伤害过其他任何动物。”
“这段时间？”李亦奇忽然想到吃饭时，那个女生说过高思明家里出了些事，难道和这个有关？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李亦奇问。
高思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其实已经很多年没去过他们屠宰场了。前段时间屠宰场被警察封锁了，我爸妈失去了生活来源，我妈说我爸每天都在发火，经常在家砸东西，动不动就去街上抓流浪猫狗回家里。有次我从学校回去，刚好看到他在...”
高思明没有说后面的话，但两个人都明白那是什么，也想到了前不久和猫狗厂一起被端的那个屠宰场...
看见李亦奇和夏愿知复杂的眼神，高思明眼眸一沉，深叹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眼睛里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和无法摆脱的绝望。
“奇哥夏姐，我真的很喜欢那些小猫小狗，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嘴唇颤抖着，迷雾浸满了双眼，声音里尽是无助，“求求你们帮帮我，好不好...”
凌晨两点，夜色浓厚，夜空干净得看不到一丝杂云。
两个人守着高思明睡下后，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了病房。
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难以承受的浩劫，两个人都有些恍惚。夏愿知手不停颤抖着，任由李亦奇牵着她下了楼。
出了医院大门，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拉着李亦奇的手，像是耗尽了力气般慢慢蹲了下来。
“李亦奇，我想缓缓，等我一下可以吗？”她声音和手一样在发抖，带着一丝强压住的哭腔。
“我知道高思明施虐令人发指，我也知道小黄真得很可怜，但我没想到会是因为...我听到高思明无助的声音，看到他那绝望的表情，我心里有些...”
“心疼？”
夏愿知抬起眸，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她吸了吸鼻子：“我感觉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得挺扯淡的。”
很难听到夏愿知说这样的话，李亦奇淡淡一笑，也蹲下了身，轻轻将她鬓边的乱发别到了耳后，柔声说道：“没事的。高思明本心不坏，他主要的问题在于他那无情的父母和从小到大阴暗的环境，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很难不变成这样。至少高思明知道自己有问题，也找到了他问题所在的根源，而且他不是已经答应了吗？等他明天出院了就去看心理医生。”
李亦奇身体往前倾了倾，伸出手抱住了夏愿知，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想了，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