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低着头,自然看不见,此时季斯晏脸上的神情。

    心里着了慌,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她眉头紧蹙,思索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只听见一声吩咐,语气平静,“再去找找。”

    云姨连忙答应,加快脚步,从客房里疾走了出去。

    季斯晏还站在远处,面色如常,双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此之前,这客房,他从没有踏入过。

    也是才发现,窗外的风景,正对着皎然升起的明月。

    丝丝缕缕的光亮,渗透乌蒙云层,投进阳台,洒下一片静谧。

    他回头,抬脚往门外走。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衣柜中央,看似合上的柜门。

    季斯晏微眯着眼眸,凝视那处窄小的缝隙。

    从外面看,并没有任何反常之处。

    但不知怎么,他便转了方向,径自朝衣柜去。

    拉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纤瘦的身影。

    许岁倾身体蜷缩着,手环抱住曲起的腿,斜靠在柜子侧边,双眸紧闭。

    看起来,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偏着头,从季斯晏的角度,只能看见半边脸。

    朦胧的光亮照在脸颊,不自然的发红,已经足够明显吸引注意。

    目光再往下,瞥见睡裙下摆及到小腿处,露出的纤细脚踝和光洁白皙的脚背。

    季斯晏眉心微拧,过了几秒,随即舒展开来。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向前俯身,伸手碰到了许岁倾的手臂。

    鬼使神差地,一手绕过膝弯,一手扶着背,把人抱在了怀里。

    发烫的脸颊,猝不及防地,就撞到男人宽阔的胸膛。

    原本覆着层汗的额头,瞬间把蓝色衬衫浸湿。

    攀升的温度,也在不断传递。

    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季斯晏盯着贴合处,眸底划过一丝嫌恶。

    许岁倾很瘦。

    要抱起来,其实毫不费力。

    但此时,男人手臂肌肉紧绷,青筋也随之凸起。

    他喉咙发干,略显不自在地咳嗽了声。

    随后手往下倾斜了些,稍稍用力,让怀里的小人儿顺着挪动,和自己隔开距离。

    但刚腾出来的缝隙,就被习惯性地填满。

    许岁倾头晃了晃,微微朝里面侧过身,和胸膛贴得更紧。

    季斯晏皱眉,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更加僵硬。

    到底是没把人放下,只在抬脚,往回走的时候,神色已然恢复冷沉。

    男人迈着修长的双腿,在床边站定。

    正要把许岁倾放下,不妨门外云姨走了进来。

    瞧见眼前这幕,像是受到惊吓,脚步瞬间停滞。

    云姨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垂着眼睛,试图躲避视线。

    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蓝色衬衫,被汗水浸湿的那一大片。

    跟着照顾多年,熟知季斯晏的洁癖,并不喜欢被任何人触碰。

    愣怔间,只听见男人嗓音带着点沙哑,说道,“问问唐医生,到哪儿了?”

    云姨诶了声,再次慌忙退了出去。

    打发人走了之后,季斯晏闭了闭眼,把许岁倾放到床上。

    没过一秒,她又恢复了在柜子里的睡姿。

    身体蜷缩着,双手合起来放在头顶,把脸挡住。

    像是害怕什么,十足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季斯晏漠然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没再去看一眼。

    到了灰色调的卧室,家具和物品摆放整齐,看似简单,但处处透着奢华矜贵。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开始解着衬衫扣子。

    修长的指尖划过,拇指的皮肤碰到被沾湿的地方,心里隐隐泛起难以名状的感觉。

    季斯晏边解着,边往浴室去。

    站在镜子前,把衬衫往下褪。

    常年锻炼的习惯,加上过往的经历,让他肌肉线条结实,清晰分明。

    从劲瘦的腰间向上蜿蜒,经过明显的沟壑起伏,直到发干的喉结。

    冷白的灯光笼罩,后背右下角的伤痕,也蒙上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季斯晏换好干净衣服,拿着被褪去的衬衫,随意地想要丢进旁边垃圾桶里。

    但犹豫了瞬,又把手收了回去。

    ……

    确认季斯晏已经离开客房,云姨才敢折返去照顾许岁倾。

    坐到床边,看着没被遮挡完全,露出来发红的脸颊和下巴。

    再偏过头,视线落向被打开的衣柜。

    云姨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盖好被子,捋了捋被汗水粘湿,贴在额前的头发。

    等医生过来的间隙,又去端了盆热水。

    她细致地给许岁倾擦完脖颈,正要下楼,忽然听见大门口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唐闻安刚迈进来,便直接问道,“季斯晏人呢?”

    虽说来庄园的次数不多,但云姨已经习以为常。

    都柏林这地界,敢直呼先生大名的,也就这一位了。

    她端着盆子下楼,客气地上前迎接,回道,“唐医生,先生他这会儿,应该在忙着。”

    唐闻安眉心拧着,诧异地问,“都发高烧了,还忙什么?”

    云姨赶紧解释,“您误会了,不是先生,是……”

    说着便朝二楼客房门看了眼,才回,“是另外的人。”

    “这儿竟然还能有别人?”

    唐闻安眼睛瞬间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啧啧称奇地,快步往二楼去。

    加速的动作,带起风衣下摆,也随之扬起。

    云姨试图跟上,但毕竟年纪大,自然落后了些。

    等她赶到,唐闻安已经站到床边,却没看向缩成一团的许岁倾。

    眼底的惊诧,也早被掩藏了个干净。

    和刚才的好奇不同,像是完全变了个态度。

    唐闻安往后退了步,随即转身,对着云姨问,“量过体温了吗?”

    “中午发现她发烧我就量了,三十八度九。半小时前又量了一次,没变化。”

    “有没有给她降过温?”

    “擦了酒精,喂了点退烧药,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唐闻安不免疑惑,“所以过了这么久,一点烧都没退?”

    “是。”

    云姨嘴上回答着,心里的担忧更甚。

    只见他摇了摇头,“可能不是发烧那么简单,送医院吧。”

    刚说完,床上安然睡着的人,身体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下。

    原本就曲起的双腿,膝盖此刻又朝着腰间收紧了些。

    唐闻安背对着,自然是没看出来。

    但云姨就站在正对床边不远的地方,把许岁倾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意会,思考半秒,才试探着问,“要不要,还是继续留在这儿观察着?这大晚上,外面天气又冷,小姑娘身体弱,我怕出去会更严重。”

    “也行,那我打电话,让人再送点退烧药过来。”

    整个过程,季斯晏再没露过面。

    唐闻安被云姨领着要下楼,经过卧室,正遇见他从里面推门出来。

    云姨停下脚步,恭敬地叫了声,“先生。”

    季斯晏神色淡然,嗯了下。

    随后把手中的衬衫递过去,冷声吩咐道,“这个洗了。”

    云姨接过,发觉不就是刚才被浸湿的那件。

    而季斯晏身上仍带着水汽,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唐闻安就站在一旁,没说话,只表情玩味地,把季斯晏盯着。

    那副模样,仿佛窥探出了什么秘密。

    季斯晏不问,他便主动提及,“人虽然烧着,但应该没大事,看看过了今晚,能不能好。”

    男人眉心微微聚拢,投过不解的眼神。

    唐闻安笑意更甚,装作不懂地问,“不是看你季先生面子,这大晚上,我能从科克飞奔过来?”

    “到了就马上去看你的客人,怎么还一点不关心人家病情呢。”

    季斯晏鼻间溢出声轻笑,反过来揶揄道,“看来,唐医生最近生意不好,还是太闲了。”

    唐闻安撇了撇嘴,“没劲,走了!”

    云姨见状,主动上前缓和气氛,“那唐医生,我送您出去吧。”

    唐闻安摆手,“不用。”

    随后歪着脑袋,对季斯晏招呼,“下回介绍认识啊。”

    目睹他离开,男人径自往旁边书房去。

    云姨想了想,犹豫片刻,便抬脚跟上。

    站在门外,轻轻敲了下门。

    听见低沉的一声“进”,才敢推开。

    她就站在门后不远处,喉咙哽了哽,鼓起勇气说,“先生,许小姐下午一直没退烧,唐医生的意思,是要送医院,这样或许能好得快些。”

    “但我自作主张,担心这天气反复折腾,万一病得更严重,所以……”

    停顿的那一秒,云姨偷偷抬眼,声音放得越来越低。

    男人挑了下眉,指尖捏着雪茄把玩,若有所思。

    在云姨就要走出这道门的时候,才缓缓开口。

    季斯晏嗓音冷沉,暗含警告意味,“她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姨下意识否认,“先生,我知道的。”

    门被推开,唐闻安却是去而复返。

    狭长的眸里带着笑,视线在略显诡异的气氛里逡巡。

    季斯晏睨了一眼,随即神色如常,开始忙起自己的事。

    唐闻安闲庭信步,走进书房坐到他对面,故意啧啧两声。

    “今天来得值!我头一回见,你季斯晏亲手打造的庄园里,还能容得下别的女人。”

    察觉男人眉头皱了下,明显不耐烦的神情。

    唐闻安双手抬起,继续笑着打趣,“行行行,看着年纪挺小,女孩,女孩啊。”

    他身体往前倾,目光锁向季斯晏的表情,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嘛……某些角度看,确实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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