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张靠墙放置的板车后面,板车后空间狭小,手脚难以伸展,连呼吸也很困难。汪霖的脑子还不大清醒,肚子又莫名其妙地很痛,她想用灵力把板车震倒,可是全身灵脉却像干涸的水道一样空旷无力。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叫骂声,从纷乱的脚步声来看,来人还不少。

    “快去库房,看看那个野丫头在不在里面。”说话的男声听着很年轻,语气又急又怒,似乎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汪霖感觉胸闷得厉害,过了好几息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躲在了这里,外间人喊的“死丫头”就是她。

    汪霖立即按捺住推开板车的冲动,她这是重生了,而且,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似乎惹下了不小的麻烦。

    “晦气东西,一过来就克死人,还敢说自己是县令府的真小姐,我看是瘟神才对。”说话的人将库房门猛然踢开,进门后又将靠门边放着的箩筐盆罐等等一通乱摔。

    汪霖从车板缝隙望出去,来人穿着一袭锦袍,年纪不大,体型微胖,原本也长得不丑,只是发起火来瞪眼歪嘴的,很影响观感。她又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个人好有意思,摔的都是便宜东西,看上去比较值钱的瓷罐橱柜倒是一点也没碰。

    “把那个野丫头给我找出来!”微胖男一边朝身后的人呼喝,一边却又牢牢挡在门口,让身后的人进不了库房。

    这时,一个面上长痣的家丁小心问道:“公子,找出来之后怎么处置呢?”

    这位微胖的公子立即愕住一般,歪着的嘴还没掰正,脸庞很快又红了。

    要不是胸闷腹疼加喘不过气,汪霖可能会当场笑出声,这人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全身就像一张白纸,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

    微胖公子默了默,狠狠骂道,“直接沉花园水塘溺死。”

    汪霖琢磨道:既然这么恨我,怎么不让人进来搜?。

    脸上长痣的家丁立即连连点头,随即又上前一步,凑到主人跟前低声道:“家里有外人,公子还是去老太爷那边守着才像回事。”

    微胖公子立即浑身一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讪讪道:“祖父被吃得就只剩两只脚了。那边我怕。”

    “不用怕,有仙门的人在呢!那丫头来认亲的事情,夫人自然会处理,堂堂县令府还能被一个草民唬住吗?该是您的东西永远都是您的。”家丁语气和缓,仿佛在安慰稚童一般。但听话的人却毫不受用,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条毒蛇,狠咬了他一口,他立即瞪了一眼身边的家丁,随后直接带人离开了库房。至于库房内部,根本就没有细看。

    微胖公子和家丁的最后几句话都是压低声音说,这么长的距离,正常人肯定听不见,但是重生过来的汪霖就不一样了,她可是上辈子被修真界众人骂过“想当一万零一人之上”的人,这点听力还是有的。

    “搜查”的人走后,汪霖推开板车,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这些人怪得很,说是要抓人,却又不是真的打算抓人。

    这是什么意思?想吓唬自己?

    站起来之后,汪霖更是觉得头痛不已,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正如潮水般冲刷她的魂魄,边上没有凳子,她只能扶着橱柜借力。

    原身名叫黄玫,无父无母,今年十九岁,自记事起就在庵堂生活。庵堂内的主事、姑子甚至是仆妇见她无所依傍又性格怯懦,便多生欺侮之心,时常打骂黄玫。

    一天夜里,庵堂里忽然来了一名跛足坤道,跛足坤道告诉黄玫说她原是本县县令家的小姐,只因产婆报错孩子才会与亲生父母骨肉分离。而那坤道就是她的生母在得知真相后派来接应她的。

    这番话满是漏洞,但黄玫受够了庵堂的苦日子,竟然真的憋着一股劲从庵堂逃了出来,更离奇的是,那坤道竟然真的带着黄玫去寻她母亲了。只是坤道最先带黄玫去的不是县令府,而是郊外的另一座庵堂。

    一老一少到达庵堂时,只见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里面隐隐传来哭泣声。黄玫连忙询问从里面出来的一个独眼杂役,这才知道是庵堂里一位久居于此的居士殁了。跛足坤道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死过去,等坤道醒来,黄玫才知晓原来新丧的居士就是派坤道来接她的生身母亲。

    对着黑漆漆的棺材,黄玫如同离水的鱼,欲哭无泪,坤道和那间庵堂不敢收留黄玫,只给了她生母遗物让她去县令府寻她的生身父亲。

    黄玫浑浑噩噩不知所来不知所往,真就按着指引往县令私邸寻过来了。坤道给的遗物共有两件,一块玉佩和一封信。县令家的门房要她自证身份,黄玫就将玉佩交了出去,她虽然不识字但也隐隐觉得写满字的信更重要,不能把信随意交给陌生人。

    黄玫在门口等了不过一刻钟时间,真就有人来找她了。只是来找她的人并不是县令,也不是原先拿走玉佩的门房,而是一名脸上有黑痣的家丁。黑痣家丁并没有带黄玫走大门,而是带着她拐进一条后巷,又绕了好远一段距离,才带她进了一扇黑漆小门。

    黑漆小门后是一座特别大的宅邸,黄玫后知后觉,这里就是县令府,她原本的家。黄玫顿时又慌张起来,连忙挺直腰背,怕父亲嫌自己上不了台面,更怕父亲不喜欢自己再想把她送回庵堂。

    黑痣家丁把黄玫引到一间空落落的连廊屋子里,让她独自在此处等待。黄玫听说有涵养的小姐无论站还是坐都是很美观的,只是她从未见过有涵养的小姐,于是既不敢坐也不敢站,就假装在原地踱步,忽然想起踱步也是有规矩的,又是好一通慌乱。

    回忆到此处,汪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楚。

    黄玫等了一个多时辰,黑痣家丁又回来了,带了一壶茶水,黄玫又累又渴,立即接过杯子将茶水喝下。

    茶水才下肚,黑痣家丁就变了面孔,威吓道:“我家夫人说了,从没有生过什么女儿,你个泥腿子也敢冒充千金小姐,真是脏了这里的地界,还不快死远些!”

    黄玫被这句话砸晕了,什么夫人?庵堂里刚刚离世的那位,不才是县令夫人吗?自己既然不是县令府小姐,那又把自己接进来做什么?

    泪水立即从黄玫眼里涌了出来。

    黑痣家丁怕黄玫耍赖,当即就扯住黄玫衣袖要将她往外拉,黄玫生怕挨打不敢反抗,立即顺从地跟家丁往外走。

    还没走出花园,黄玫忽然感到自己全身像火烧一样疼,喉咙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骤然喘不过气,她立即意识到是刚刚喝的茶水出了问题。

    黄玫驯顺是因为想活,这杯茶让她忽然有了对死的恐惧,她再不敢和黑痣家丁同路,

    于是骤然发力,从黑痣家丁手里挣脱开,拼命往来时的路逃去。县令私邸太大,黄玫很快就迷路了,她不敢停下脚步,看见库房的门开着,立即就躲了进去,身上疼痛越来越明显,她很快就在短而急促的呼吸中失去了意识。

    汪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额上已经满是冷汗。库房里刚好有面铜镜,汪霖往镜子里一照,她看见的是一名身形瘦削但是面部“胖大”的少女。

    汪霖撩开衣袖,手腕的红肿已经消退很多,喉咙间的滞塞感还没有完全消退。

    黄玫是死于对某种草药的急性反应。县令府里确实有人要杀她。

    下药的人是谁呢?

    是送茶水给黄玫的黑痣家丁吗?但他似乎和微胖男子是一伙的,微胖男子仿佛并不知道黄玫已经服毒。

    至于那个身穿锦袍的微胖男子,他与黄玫年纪相仿,厌恶黄玫,不敢与黄玫正面接触。即便祖父出事,也要跑出来先处理黄玫。跛足坤道并没有说是女婴替换了女婴,所以很有可能他就是顶替了黄玫县令小姐身份的人。

    生得痛苦,死得糊涂。黄玫的情绪,无论是哀伤还是失望,汪霖都真切地感受到了。

    坤道给的那封信现在就在汪霖手里,黄玫不识字,但是汪霖能看懂。

    汪霖从腰间荷包里找出叠得整齐的信封,正要打开,心中忽然一跳,后背浮起一股寒意,汪霖眉间不由得一动,在这个无人的屋子里,有东西在“看”自己,毫无忌惮地“看”,甚至不能说是“观察”,而是一种打量所有物的那种“看”。

    汪霖缓缓闭上眼睛,上次被这样“看”还是在赤寂之地,当时那条蛇是被切成几段来着?真是好怀念的当年感觉啊,汪霖快被自己气笑了,乱七八糟地在想什么呢。

    汪霖一副没有察觉的模样,只顾低头打开信封,信中内容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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