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连连摇头,低声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秾徽继续加了把火,对着这个可怜虫说:“你若不信,也无须去问东方青苍。那本上古秘术原本已经被东方青苍毁掉,但是现在还有残本放在海市之中,你轻易便能要来。”

    她对弱小但无助的巽风说道:“我有一句虚言,你即刻杀了我。”

    一个时辰后。

    原本回到风牢的秾徽没等多久,便又等来了得知真相的巽风。巽风回来时有些像变了一个人,望着她长长一叹,甚至为她带来了一件披风,打算先把她送回海市。

    “兄尊下的咒术,我无法解除。但从这里出去就有海市的人接应,我只能送你到此了。”

    秾徽向他举手行了个礼,“多谢二殿下,秾徽来日必涌泉相报。”

    没走进暗松林两步,碰见了已经发现动静的东方青苍。

    巽风道:“兄尊,白日你也看到了,你抢来仙族公主,但一直拖着不说个章程,时间长了又会像南北幽王那样闹笑话。还不如就这样把她放回去,仙族此时忌惮于你,根本没胆子开战,就先这样两边相安无事,养养百姓吧。”

    他说完,东方青苍和秾徽同时侧目。

    尤其是秾徽,还未曾想到自己刚刚那一番话效果这么好。

    下一分,她就被东方青苍拧住了脖子,东方青苍一点点力气收紧。

    “你又给他灌的什么迷魂汤?”

    她因为呼吸断断续续眼前有些昏暗,用残存的清明和愤怒道:“东方青苍,我当日救你出来,你不遵约定,还将我掳至苍盐海。你是当自己真的天下无敌无所顾忌了吗?你今日杀了我,来日掀起两族大战,苍盐海兵弱将寡,杀到最后只剩你一个人,你还做什么魔君?不杀我,只要让我留在这儿一日,我依旧有的是办法让你君臣离心。你想清楚了。”

    “怎么选,我都会让你成孤家寡人。”

    东方青苍不为所动,“孤家寡人又如何?”

    “孤家寡人,”秾徽笑了,意有所指的审视他两眼,问道:“当初是你主动做的孤家寡人吗?”

    东方青苍闻言一怔,把他放了下来,他略侧目看到了巽风毫无敌意的平静面容。

    东方青苍问:“你知道了?”

    他当年弑父的真相。

    巽风身形未动,扬长而去,凉凉道:“知道了又如何,你我加上爹,我们父子三人,真是羡煞世人。”

    “兄尊继续杀吧,别浪费了爹一番心意。”

    寂月宫大殿。

    南幽王献上了攻打水云天的用兵策略。

    “水云天潇湘澧沅四水环绕,湘水和沅水灵气最为丰沛,而且没有军队常年驻扎。而且湘水多云雾,地形复杂,不如就从湘水攻入,一举攻入水云天,杀光神佛,连一棵草也不要放过。”

    湘水和沅水之间,是秾徽的洞府。

    东方青苍一直站在殿中央,来回徘徊。

    “南幽王可知,为什么湘水和沅水之间没有军队驻扎?“

    “因为那里不足三百里有座山,叫烂陀山,五万年前叫灵山。那是天界与西天的结界,无须什么兵力,靠近几分,便有天雷降下。”

    秾徽听了才知道疏忽了,东方青苍待在自己洞府那几日,怕是在水云天没少闲逛。

    南幽王赶忙请罪,东方青苍却难得说:“罢了,对水云天用兵之事,缓缓再议吧。才结束了内乱,你们这几日先回去,休整一下军心。”

    二幽王顿觉反常,对视了一眼,但也只好遵命。轮到巽风的亲部在暗松林四周巡防,巽风到了角亭中,秾徽正背着手,看着苍盐海独有一番风情的月色。

    “二殿下,你真的无意做这苍盐海之主吗?”秾徽问道。

    她很费解,怎么撺掇老二造老大的反从天上到地下都这么难。

    “我无意争权夺利,往日也只是记恨东方青苍的杀父之仇罢了。如今误会已解,以二殿下的身份继续护佑百姓便好。”巽风淡然答道。

    秾徽直言道:“苍盐海历代以强胜强,只重武力,忽略了土地生息,战事一长,百姓也深受其扰,人丁只减不增。二殿下宅心仁厚,是真正能改变苍盐海在三界位置的天选之人。”

    巽风听了直乐,“天选,不就是你们选?”

    秾徽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神女,”巽风叫她。

    正头大的秾徽道:“二殿下叫我本名秾徽便好。”

    “神女以后也自可以叫我巽风。”巽风远眺忘川,一边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当苍盐海是自己的家,并无他意。往日暂代魔君之位,也不过是为了守护家园。我知道你们仙族人表面一体,实际上势力在整个三界都盘根错节,所以个个都聪明算计,走一步想三步。你同我兄尊,和我说的话,我们两个都听进去了,也不觉得你说的有错。”

    人心鬼蜮,秾徽这几万年见的太多了,在这般纯净的人面前,便有些羞惭。

    “可是,”巽风回过神与秾徽相望,疏朗笑道:“这是我们这一族人自己选的活法,不是吗?”

    “你这样心境澄明,我倒是自愧不如。”秾徽道。

    巽风听了皱皱眉头,像朋友一样对她问道:“你为什么不是在抱歉,就是在愧疚?”

    “我如何不愧疚?我就是靠着愧疚活到今日。”秾徽声音有些低沉,倔强的脸上有些无神,“我出生后就跟娘在死牢里,五百年里全在一片漆黑中长大。她日日消耗神力让我看万般变化的世界,按照昼夜节律照亮整个渡业渊,连其他犯人看了都有所动容,所有人用仅剩的法力让一整座充满罪孽杀业的荒渊有了光明。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被放出来的时候不是个瞎子。”

    “五百年光景跟神的寿命比起来才算多久?不值一提。从我被放出渡业渊到现在,也不过四万年,我娘已经被忘掉了,所有人只记得我是九重天上的公主。我的洞府里摆满了四海之内所有名贵的宝珠。四万年来,我找到一颗,便往洞府里放一颗,每次看到它们发出的光亮,就能提醒我,我娘存在过。也时时刻刻让我记得:如果我当时有能力找到这些光,我娘也不会耗尽神力而死。”

    巽风听完有些动容,眉目中多了些理解的联系,伸出衣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才回过神来。

    “又说到哪里去了。”

    他连自己也无法察觉地温和告诉她:“我是特意趁自己人换防时来告诉你,你的哥哥长珩来了,就在寂月宫外等你。”

    秾徽一下抬起了头。

    寂月宫外。

    “哥!”

    秾徽看到面前月白色的温润身影,便立刻跑过去扑到长珩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特哭,无意间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又把我忘了。”

    巽风此刻已经悄然离去,他是魔族二殿下,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和水云天战神有什么瓜葛。

    长珩回抱妹妹,满是心疼,“哥现在就带你回去。”

    为免夜长梦多,长珩拉起秾徽立刻向忘川边界腾云而去,一路无人阻拦,直至渡过忘川河,到了水云天交界。

    两人落在河畔,细细对了一番这几日的遭遇。

    “那月族二殿下巽风与你是何关系?我一直在安排救你的计划,昨日在魔族边界,巽风特意找到我,与我约定趁他的兵换防之时安排你离开苍盐海。”长珩道,

    “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你与他交战过,其实他为人宅心仁厚,与东方青苍几万年来一直不睦,除了因为老魔君,也是因为处事不合。”

    危机已除,离两人各自的洞府不到三百里。秾徽和长珩才悠悠漫步在忘川河边。

    “这几日有巽风的照顾,我在苍盐海也接触了许多人,其实那里的人与仙族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过日子。何况,”她得对自己做战神的哥哥说要事,道:“苍盐海连年战乱,人口稀少,土地荒芜,实在是积贫积弱,只剩唯一一块好地银湖。百姓根本不想打仗,也没多少兵够打仗了,我看他们没有开战之意。”

    长珩听进去这话,便又问:“东方青苍可有把你怎么样?”

    “他……”秾徽想了想,转了转腕上的银镯,觉得没什么事好说,“我自被劫掠到那,也没同他说过几句话。他怕当初只是想震慑一下水云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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