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攥紧了手,指甲刺得手心发痛,她真的是恨极了沉婉这个样子。

    从不将她放在眼中,仿佛她是路边的野草,不,在沉婉的心里,她大抵是路边的烂泥!

    偏偏皇上爱极了她这个样子!

    谁知道,谁知道!?德妃是这座皇宫里地位最高的娘娘?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德妃无声地笑了出来,为自己感到悲哀又恨这一切,笑容像是夜晚开在她脸上的一朵诡异之花。

    转眼,德妃收起了笑恢复了平静。

    有些事,还是得她来。

    “去找些佛经出来。”德妃吩咐殿内的两个宫人。

    “是,德妃娘娘。”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佛经,两个宫人很快就从柜子里捧出了一堆佛经。

    德妃环视了一圈,殿内只有一排跪垫,连个坐的椅子也没有。东边墙边有个案几,案几前也摆着一个跪垫。

    显然案几与跪垫是给在这里思过的人罚抄佛经准备的。

    德妃的唇角微勾:“你便日日在那里抄写佛经思过吧。”

    又示意宫人将佛经放在案几上。

    殿内寂静无声,两个宫人悄声地走了几步,将佛经放到案几上。

    然而,话也说了,东西也摆好了,沉婉还是未理德妃丝毫。

    德妃看着沉婉立在殿中央动也不动的背影,简直被她气乐了:“不抄?”

    无人理她。

    “不抄也行,你一日不抄就多关上一日。十日不抄就多关上十日”

    半晌,沉默了许久的沉婉终于开口了:“你们大可以将我关到天荒地老。”

    佛经?要抄他们自己去抄吧。

    你们?

    德妃的目光微变,她想起宫人禀报的消息,说是皇上与沉婉貌似已经不和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你们”在沉婉的心里是今日才有的,还是已经有了许久了。

    不过这也不大重要,重要的是沉婉改口了。

    不抄便不抄吧,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抄。

    德妃笑着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毕竟让你抄佛经是皇上的旨意。”

    “本宫也没多少功夫在这里跟你耗,你想清楚违背皇上的旨意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便成。”

    后果,沉婉冷冷一笑,倒叫她来提醒自己了。

    沉婉依旧背对着德妃,不搭理她。

    德妃看着沉婉的背影,她有的是功夫。

    她的眸光一转,勾起嘴角,倏地转身。

    “关门!”

    两个宫人也忙跟着走了出来。

    “是。”

    殿门在德妃眼前缓缓地关上,沉婉很快就被关在了里面。

    德妃站在门口,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倒要看看她能硬到几时。

    她吩咐两个宫人:“在门口守着。”

    “是。”

    那群侍卫自然也没有离开,德妃又让他们在周围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养性殿!”

    众人颔首:“是。”

    德妃想起香兰那个丫头倒是烈,只怕承乾宫里的那群奴才都跟主子一样烈。得好好防着才是!

    殿门早已在身后合上了。

    刹那间,沉婉仿佛进入了万籁俱寂的虚空。

    她仰着头,抹了把早就该流干了的泪。

    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她的天下,三年,原来她在他心里是这样的人,真难为他忍受这么久。

    早说啊,沉婉皱着眉,眼中满是怒火,早说了,她便是死也不会踏进乾清宫半步!

    轮得到别人如今来评判她?

    德妃?早说,她永远都会避开他们两人!怎敢对他护着的人有半分不敬呢!?

    沉婉静静地看着这个养性殿,看着这些佛像,他说他错了,她又何尝不是错了呢?

    嚣张跋扈、善妒成性、贪得无厌……

    除了这些过,她要反思的何止是这些!?

    她盯着眼前的佛像,仿佛已经魔怔了,要多少泪水,要多后悔,她才能洗清这些错认、错识!

    ——

    德妃刚走,香兰就不再躲在角落里了,只是她刚靠近正殿的时候就被侍卫拦住了。

    领头的侍卫将手放在刀柄上,下一瞬就拔出了刀:“还请香兰姑姑留步!”

    香兰看着被拔到一半,闪着寒光的刀笑了下,她拢住手,不动声色地往衣袖里头摸了摸。

    出来的急,里面空空如也。

    香兰放下了手,又强笑了下:“侍卫大哥,你们可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下?”

    事关重大,众人皆垂眸不语。

    香兰清楚,可即便皇上如今的态度明确,以往的“宠爱”她也不是不能拿来用一用。

    香兰继续道,“皇上……早晚会有放我们主子出来的一天。还请侍卫大哥通融一下,我不干什么,就进去说两句话就走。”

    众人对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最多耽搁半盏茶的功夫!”香兰看着离得远远的殿门,又退了一步,“让我在门口说两句话也成。”

    领头的侍卫收起了刀,香兰面色一喜。

    只是侍卫收起刀并不是通融的意思,他解释道:“昭仪娘娘惹怒了皇上,娘娘他日就是被放出来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侍卫往乾清宫的方向抱了个拳。

    “皇上有令,眼下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靠近是我们的职责。”

    他想到大将军,给香兰指了个路,“若是为了娘娘好,你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去皇上面前求情才是。”

    香兰的笑意不减:“自然是要想法子去皇上面前求情的。”

    求情,皇上哪里给过她们小姐求情的机会呢。

    她看了眼殿门,不成,还是先回去想办法才是。

    “皇上虽然下令让我们娘娘在养性殿抄佛经,却并没有下令允许别人伤害她,”香兰说着就向他们行了个礼,“还请各位

    大哥看在我们家将军的面子上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娘娘。”

    “这个自然。”侍卫拱手回礼。

    香兰的眼里泪光闪烁:“那香兰就先告退了。”

    眼泪却还是在转身的一瞬掉了下来,香兰匆匆地往回走着,若是德妃敢伤害小姐,将军回来后一定会跟她拼命!

    皇上的宠爱是假的,将军却是真的。

    德妃即便有皇上护着,难道还有好果子吃?

    她定然是不敢的,这样想着,香兰心里又安定了一分。

    ——

    御书房,顾樘在御案前出神了许久才重新开始批复奏折。

    今日已经荒废太久,御案上的折子还剩下很多没有批复。

    李怀恩吩咐宫人给顾樘研墨,自己又去给顾樘泡茶。

    殿内青烟袅袅。

    须臾过后,李怀恩端着一杯茶香四溢的茶盏走了过来。

    茶盏被轻轻地放在御案上。

    顾樘一本奏折一本奏折地快速翻阅着,头也没抬。

    李怀恩立到边上,替了研墨的活。

    研墨的宫人忙心含感激地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殿内气氛寒凉似雪天,杯盖边上溢出来的热气仿佛也是冷气,所有人连呼吸都是悄悄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怀恩瞥到白玉砚中的朱砂墨都快溢出来了才回过了神。

    李怀恩忙收起了墨。

    案上高高的奏折也矮下去了一半。

    李怀恩觑了一眼顾樘冷峻的面容。

    须臾,他弯着腰,放轻了声音:“皇上,可要传膳?”

    说到用膳,李怀恩又想到了被关起来的沉婉,也不知道德妃有没有给沉婉传膳。

    他敛下了眉,等着顾樘开口。

    “不用。”

    简单的两个字,又似裹上了霜。

    李怀恩不敢再劝:“是。”

    ——

    香兰刚出了养性殿就遇到了找过来的春月和文鸳。

    见到了春月,香兰瞬间泪如雨下,可经此一役她终于学会了不少。

    她泪眼朦胧地看了眼宫墙周围不属于她们宫里的宫人,没有理会她们的担忧,再多的不甘与委屈也是等回了承乾宫才通通哭诉了出来。

    耳房里,小李小何守在门口,香兰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主子被关了起来,春月只以为是避子丸引起的。

    不想其中还有德妃的事情。

    “德妃倒是会挑选时机。”春月跟香兰一样,藏起了对皇上的不满。

    “也许根本就不用挑时机,只要留心皇上最近的行踪。有心人都会知道皇上与娘娘中间出了问题。”文鸳说道。

    如今,宫里还未热闹起来,她们主子倒先被关了起来。

    文鸳先将德妃放在一边,她接着道,“主子是明智的,这个时候若是有了身孕,我们将会完全处于被动的处境中。”

    香兰走后,春月早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了。只是她假借眼下宫内不安稳的说辞,可实际上主子的原因她与香兰心知肚明。

    “是啊,皇上不护着主子,届时……”云珠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人心易变,更何况对方还是皇上。

    “皇上言辞中皆是向着德妃,主子不过是向德妃行礼慢了一步,皇上就开始问责主子。”

    “做过的事情咱们也不会否认,但是一件事归一件事,”春月的眸色微冷,“皇上护着德妃咱们也没有办法,但是倒也没必要将咱们主子踩在脚下,你们先想办法,我这就去给将军写信!”

    她说着就要起身。

    文鸳忙按住了春月的手:“你不去信还好,你若去了信,这宫里到处都是他人的眼线。眼下承乾宫出去的信件,能瞒得过谁?”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糊涂了,你是要皇上认为他被将军胁迫了吗?”

    最后一句话,文鸳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如一道惊雷在别人耳边响起。

    可是,香兰十分怀疑:“不去信,凭借咱们几个人能救出主子吗?”

    此时此刻,香兰终于懂了李答应口中独木难支的感觉。

    文鸳思索了一下:“这惩罚本来不算重,可是若是有德妃在,一切就都多了变数了。”

    谁不知道呢,就是因为这样才担心啊。

    “好不容易被她逮到一个机会,又名正言顺,她不下狠手才怪。”云珠附和道。

章节目录

娘娘今天还在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狂风抱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狂风抱雨并收藏娘娘今天还在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