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去达州考院试了。”马三面懊悔的拍大腿,她怎么就没想到!

    “亲家亲自去请的王有才,也不假。”老大不在学堂,但他天天也要给成武成城俞梅三个送饭,顿顿还碰上姚寡妇。

    这又一个没想到!

    “那王有才教得怎么样啊?要是有地落榜,这工又被王有才给抢了,我们家在乡里还有什么体面!”

    马三面急了。

    老大这是孤注一掷,不成人便成仁,俞重也没想到,今年决心这么大,有点不像他随遇而安的性子。

    “是不是我们把他逼的紧了?”半响,马三面开始自我反省。

    “没有。我觉得他从去年开始沉稳多,背书练字抄书挣钱下地干活,还要带一百多个学生,十来年都没这么下功夫看过书,勤快的很!”

    马三面听了丈夫的话,才安心,“我们俞荷,小小个人被他带出去,怎么吃饭洗澡换衣裳。”

    提起俞荷,老两口眉眼总算是带了点笑,俞老头肯定的说:“俞荷玩的可高兴着,没准回来还要给家里每个人都带礼物。”

    成武成城写写字,看看说话的爷奶,很想说一句,你们不用担心,赵坝村的学生肯定还是大伯(阿爹)来教。

    王秀才只会摇头晃脑的念书,不讲注解,也不教生僻字,不重视书写,只要求会背,学问又差远了。

    这时候的王有才喝了点酒,正家里吹嘘他有多厉害,学童有多听话。

    俞有丽听的如痴如醉,“对对对,夫君就是能干,最厉害!”

    “有丽,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当上官太太,出入奴仆成群。”

    “夫君一定能行。”俞有丽脸色酡红,附和着。

    赵村里,赵忠善领着赵家多半数族老怒气冲冲的冲进赵德海家。也不进门,站在正房门口命令道:”小海,出来给叔爷回话。”

    “叔爷,有事你尽管吩咐。”赵德海陪着笑脸,连忙出来,请大家屋里坐下说。

    “不了!”赵忠善几个严词拒绝。

    “你就说,谁让王有才来教我们的学生的。我们也不跟你废话。”

    “是俞童生。他说王有才是他妹夫,又是秀才之身,他出去游学这段时间,让王有才暂时代替他给娃娃们上课。”

    赵德海理直气壮,接着道:“我想着,秀才学问总不会差吧,俞童生再厉害,他比得过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吗?这是天大的喜事,他愿意引荐,我举双手赞成。”

    不是村里人私下说,他和赵芳元徇私,好好的秀才不请偏偏请个童生,这才几天,就受不了秀才公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赵德海明知故问。

    “没事。就觉得家里的娃娃不练字了,也不算算数了,一回来就摇头晃脑的背书。”一个平时很和善的亲房,小声说。

    “到点就睡,笔都好几天没拿了。”这个一脸气呼呼的。

    “俞童生什么时候回来?”赵忠善直奔主题。

    “说最快月底,慢的话就七月初。没几天了,也不好意思让王秀才走吧?!”

    得罪了秀才公,人家可是见县官可以不跪的尊贵人,他们平头百姓得罪不起!

    就这几天,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个人!赵忠善几个一想就明白了,气势汹汹的来甩着袖子面色铁青回去的。

    赵德海送他们到大门口,挺直了腰板儿,大摇大摆去村里溜达。

    逢人就问,这几天学里孩子乖不乖,孩子都学会了啥,回家饭吃怎么样。

    “有问题踊跃举手问先生,王先生是秀才公,学识渊博,可能比俞童生还要教的好吧。”赵德海一脸的高兴。

    几个妇女欲言又止。

    “我最近不在村里,还不太了解这个王秀才。”赵德海笑着又说。

    “嗯,挺好的。”

    她们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尤其背后说人只是童生,有亲戚是秀才公的那个人,羞得脸红脖子粗,低了头。

    六月初十,第一场考试结束,关了两天一夜的考生们放出贡院。

    “阿爹,我们在这里!”俞荷这一嗓子喊得,惊了懵呆刚走出考场的童生们。

    俞有地还算好,考号离厕所远,昨天天气也好,泡饼更有家的味道。

    “阿爹!”俞荷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牵住俞有地的手,追上来的俞有钱接过他手里的考篮。

    “大哥,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去街上买。”

    “不用。我回去自己吃。”俞有地看到空闲处的马车和孙富贵,这点路,竟然套了马车。

    有人嫉妒的看着俞有地的背影。

    回来俞有地吃了一小碗羊肉臊子两参饸饹面。

    羊肉刚好中和了荞面的凉,羊汤下肚周身也暖暖的。

    明天又要排队进考场,十二考第二场,十五考第三场,十六出考场,九天六夜,如果考中就是秀才,一个县的第一名就是本县的廪生。

    俞有地回来洗了澡,院子里练五禽戏。

    叔侄俩一起陪着练,也不好奇都考了什么,他们又不参加科举考试,问那么多干嘛,对吧!

    孙富贵觉得俞兄今年最放松,心态也稳,应该能考上。最好能考上。

    第二天俞有地早早起床,院子里练功,没再看书。烧了热水洗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中午去吃了一碗面。

    俞有钱害怕自己打扰了他学习,起床就带着俞荷满城去逛,估摸时间回来送他去考场。

    俞有地又给自己装了一竹篓的碎大饼,把考篮检查了一遍,放进书箱锁住。

    俞有钱俞荷把他送到贡院门口。

    “阿爹加油!”俞荷笑着说,“后天我们来接您!”

    “好。跟好你三叔,别乱跑。”俞有地摸摸女儿的头发,手帕给擦擦嘴巴上的油花,笑着说:“你俩吃的什么,一嘴的油啊?”

    “阿爹,是烤肉,好吃的很。等你考好试,我和三叔合请你和孙叔一起吃烤大肉串。”

    “好。”俞有地笑着点头,大步走入人群,这次有所有考生的花名册,核对身份文书,搜身,同样严格。

    这次从考场出来,俞有地明显乏了,回来洗了澡就睡了。

    十六摸着时间,俞有钱俞荷孙富贵驾着马车来接人,老远就见贡院门口等了很多马车,轿子和翘首以盼的人。

    “终于考毕了,孙哥,明天我们就回家吗?”俞有钱问孙富贵,这么多的人,走都走不到跟前去。

    “你不紧张?”

    “大哥考试又不是我考试,是不是,俞荷?”俞有钱把问题抛给俞荷。

    孙富贵也看着俞荷。

    “我觉得,我阿爹一定能考上秀才!”耶,反正已经考完,成不成已经努力过了。

    孙富贵心里笑话小孩天真,目光紧紧的盯着人群,一发现俞有地出来,连忙道:“你们看好马车,我去接人。”

    俞荷俞有钱跟着也看到人了,这次大家看上去都很累,有几个人一出来吐的吐,脚软的脚软,还有人哭。

    俞有地面色蜡黄被孙富贵搀着快步走过来,跨步上了马车,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养神。

    俞荷俞有钱也赶紧上了马车,孙富贵牵着马立刻离开。

    到了客栈,俞有地下车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发了一会呆,突然开口说:“俞荷,多亏你考我《过秦论》,策论这次就考了怎么评价前朝。”

    “阿爹,不想考试的事情,我和三叔孙叔给你熬了米粥,你喝一点吧?”

    “喝一点点。”俞有地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笑道。

    “好。”

    俞荷倒了最上面清的一点点,里面泡上烤干的烧饼碎,端给他。

    又去买了桶热水,放上盐给俞有地泡脚。

    俞有地喝着热乎乎的米粥,看着给他忙着洗脚的小女儿,笑问道:“俞荷,明天你想去哪里转一转?”

    “阿爹,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哪里好,我们就去哪里玩。”

    “坐船好玩,要不,让你三叔带你坐船回去?”

    “不。我们跟阿爹和孙叔一起回去。要玩哪天都能出来玩。”

    俞荷看看偷听的三叔,起来贴近俞有地的耳朵,小声说:“阿爹,等我有钱,自己买条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好好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

    “好!”俞荷继续蹲下给他洗脚,阿爹的脚大,比阿娘的大一半多。

    俞有钱把准备好的擦脚布和袜子递给俞荷。

    俞荷给俞有地擦干净脚上的水,穿上袜子,进屋行礼里取了双干净的旧布鞋给他换好,拍拍俞有地的胳膊说:“阿爹,你起来走几步,缓一缓。”

    “真孝顺!”俞有钱看俞有地好心情,走来走去,小声刺道。

    晚上地吃过饭,准备好路上吃的干粮,四个人早早休息,他们都想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天蒙蒙亮将繁荣的达州城抛在身后,养足力气的马儿嘚嘚嘚朝着回家的路飞奔。

    俞荷和俞有钱揭开窗帘,看着车外飞速后退的山林和大田,兴奋的背起诗。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俞有钱笑道。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俞荷豪迈的挥手,接道。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俞有钱一背完,俞有地轻蔑一笑,闭上了眼睛。

    “三叔,意境差了,这是人家七老八十荣归故里写的诗,不符合我们现在的心情。”

    俞有钱恼了,道:“你行,你继续!”

    “让我想一想。”俞荷想了想,有了,站起身两只手做喇叭样对着车窗外,喊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三叔,怎么样?”俞荷坐回来,笑嘻嘻问。

    “很好!”俞有钱忍着笑说,差点帮我把你爹的耳朵震聋!

    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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