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牵目光这才落到孟摇光脸上,微拧了眉:“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孟摇光一只手负在身后,哼道:“尧宁是我好友,她不想见你。沈牵,没人与你玩闹。”

    沈牵拂开她的手,不欲多言,孟摇光被推得后退一步,仍是虚虚伸手,半点灵力都未动用。

    “我打不过你,但这是我天枢派的地界,难道你要硬闯?”

    她气度闲适,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意,但此话一出,便是沈牵也只得停了下来。

    孟摇光是天枢派的大小姐,她这是要将沈牵与她的争执,上升成两宗之间的矛盾。

    沈牵眉心攥起,颇为无奈。

    他一下子有些茫然。

    孟摇光与他,以及王勉之,是自小青梅竹马的玩伴,沈牵情感虽淡漠,但还是认为他们之间到底存了情谊。

    却不知何时这人与自己妻子要好起来,偏偏在这样紧要关头胡搅蛮缠。

    孟摇光平素和气,但骨子里还是带着点肆意妄为和居高临下。

    她若不让开,沈牵亦不敢轻易硬闯。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旁边的褚良袖,无奈道:“大师姐,你就这样看着?”

    褚良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迟钝回应:“啊?”

    沈牵尽量耐下心来,温声细语,十足斯文讲理的样子:“她要独占小师妹。”

    孟摇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牵,差点以为方才幻听了。

    褚良袖刷地转头看向孟摇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樱唇轻启,目光盯在孟摇光脸上,话却是对尧宁说的。

    “站住。”

    很轻的一声,没有灵力加持,已走出百步远的尧宁一个激灵,几乎是立刻刹住了脚步。

    尧宁回头:“大师姐?”

    褚良袖自以为已经用眼神威胁震慑了孟摇光,便偏头去看尧宁:“你过来。”

    三人目光齐齐投向尧宁。

    只见她呆愣半晌,便听话地折返回来,乖乖站到褚良袖身前。

    “不辞而别,不回传讯,害得宗主着急上火,嘴角起了三个大燎泡。我还没跟你算账。”

    尧宁肩膀一抖,垂下脑袋没有说话。

    褚良袖音色空灵,缺少起伏,继续缓缓道:“如今魔界入侵,你身为悬清弟子,却不回宗门相助,宗主授你仙法,教你除魔卫道,难道你竟浑忘了不成?”

    尧宁抬起头:“我没。”

    碰着褚良袖冰凉目光,被蛰了一般别过脸。

    “魔尊护法白苏伤你至此,魔界伤了你同门师兄,此仇便不报了么?”

    “自然要报。”尧宁胸臆中怒火腾起,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低下头,“当然要报仇。”

    褚良袖这才算满意了点,瞥了眼孟摇光:“那还不过来。”

    尧宁踟躇片刻,低头走到褚良袖身边,被一把握住了手腕,凛冽寒气冻得她一激灵,下意识想抽手,反被握得更紧。

    沈牵看了眼,脸色变得古怪。

    褚良袖浑然不觉,牵着尧宁便走,尧宁只来得及向孟摇光道谢,未及道别,一架仙车落下,被褚良袖塞进了车里。

    尧宁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师姐,你让我……”

    褚良袖面无表情将她按了回去。

    孟摇光就要上前,却被一只手拦着去路。

    沈牵道:“我悬清宗大弟子管教师妹,大小姐也要干预么?”

    孟摇光双眼冒火瞪他,沈牵寸土不让回视。

    孟摇光不情不愿退后两步,沈牵便收回手,脚步一点就跃上仙车。

    “褚师姐!今日一战实在痛快!我许久不曾碰上个能打的!”孟摇光朝褚良袖喊道。

    褚良袖掀帘弯腰的身影一顿,直起身子,周身有冰蓝色灵流窜动,像是她体内兴奋起来的血液。

    沈牵蹙眉,心中暗道孟摇光真是卑鄙:“师姐,回宗门要紧!”

    褚良袖摩挲了一下手指:“小师妹下山后,我也不曾寻到敌手。”

    她目光落在孟摇光身上,浑身上下都在跃跃欲试,冰棱重剑感受心意自行召出。

    褚良袖冷白的手握上六出剑,极怜爱地摩挲两下,剑身倏忽消失,周身灵流一收。

    白马嘶鸣,仙车升空,天枢派在脚下越来越远,褚良袖以神识传音:“我要管教小师妹,下次再与你比试。”

    孟摇光不甘心:“褚师姐,尧宁是我至交好友,天枢派的贵客,你想带走便带走,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褚良袖面无表情,指尖聚齐一小撮灵力,往地下一个小黑点一点。

    那团灵力激射而下,落在孟摇光眼前,一道水幕展开,却是刚刚搓成的一个留影珠。

    留影珠截取了短暂的两个画面:一双冰白的手探进另一人衣领,扯出一根红线,红线末端系着小小的剔透冰花,是重瓣樱花模样。

    画面一转,大雪纷扬,琉璃世界中,白衣白发的女子随手搓了颗小冰花,递给身旁的红衣女孩。

    场景破碎,留影珠最后一丝灵力带着褚良袖呆板的声音落在孟摇光耳中。

    “论小师妹的至交好友,我才是第一。孟摇光,你休想胜过我。”

    孟摇光眼神呆滞,一时愣在原地,竟忘了去追人。

    仙车往悬清宗方向而去,尧宁本就是重伤初愈,又折腾了一通,没过多久便疲乏地闭上眼,靠在了褚良袖肩头。

    褚良袖瞥了一眼,取出狐裘披风将人裹了,把她脑袋摆正,靠着木质车壁。

    尧宁靠了没一会儿,随着一点颠簸,脑袋一歪,重新靠到了褚良袖肩上。

    褚良袖便不动了,面无表情,双手放在分开的膝盖上,坐得笔挺板正,任尧宁越靠越近。

    最后她也没忍住困意,就这样端坐着闭目睡着了。

    沈牵坐在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尧宁。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红炉炭火煮着一壶茶水,咕嘟咕嘟地沸了,茶香盈满小小的空间。

    忽然沈牵心口一痛,他弓起背,低垂下头。

    神魂受损,他现在只有金丹期修为。

    虽有宋青瓶的丹药,但跌境的痛苦,修为自体内流失的砭骨冷意,仍让他虚弱不堪。

    三天醒来,已是十足疯狂的极限。

    沈牵拭去额上汗迹,眉宇间多了一丝厌憎,尧宁受过的伤,他也体会到了,却恨自己不能千百倍去承受,不能让时光回转,代替她去承受。

    他用滚烫茶水焐热了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尧宁,将她脸颊上垂落的一绺发丝拨开,别在耳后。

    而后蹲下身,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酸涩难言,又生出丝丝缕缕痛苦的甜蜜。

    人怎么会看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得这样痴迷。

    怎么会明明近在眼前,毫无防备,却不敢触碰。

    怎么无端生出害怕、惶恐,生出天河倾倒一般的悲伤。

    他曾对大师姐说,没有那样的人。

    世上没有能让他生出爱意的人。

    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人早就在了,而他蠢笨愚钝,时至今日才清醒过来。

    沈牵起身,坐到了尧宁身侧。

    中间隔着几寸刻意的距离,连一片衣摆都不曾碰触。

    他闭上眼,运转灵力,苍白的肤色渐渐透出一点血色,体温升高,融融暖意透过衣衫向外发散。

    尧宁靠着褚良袖,就像靠着个冰坨子,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热源,下意识靠近,一只手紧紧抓住,将脑袋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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