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五月,江南歙州。

    兰家五叔的夫人带着姨娘婢女们,走在暮春的青石板路上。姨娘道:“那个……不是上回姝儿带回来的京官夫人吗?”

    兰五夫人循声望去,一个砖红色罗裙的女子,身后跟了两个黑衣随侍,正往她相反的路走过去。

    她立刻带着一群人调转方向:“……霍娘子?”

    霍娇停下步子,莞尔一笑:“您是……兰五夫人?”

    兰五夫人笑道:“对对对,你还记得我。你和姝儿在京城经营纸行,生意做得真不错!我看歙州的高家纸坊,地方拓大了好几倍,请了好多短工啊。”

    这段时日霍娇离京,都是阿耶这个老江湖在打点。不仅让纸行在汴梁扎根了,又盘下几家别的铺子。

    啃老自然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霍娇含蓄地:“都是高娘子经营有道,我不过在旁帮衬。”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霍娇随口道:“我阿耶近来张罗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面,还未开张,正在为货源发愁。前几日去问了几家,存货不够,还需配些旁的品种。新开的铺子,我们还是想品相稳定些。”

    兰五夫人一听,赶紧试探道:“娘子开的铺子,想必顾客都是达官显贵吧,否则我们家的墨,倒是足够的。”

    “还真不是,这铺子开在我家书坊对面,顾客估计多是书坊熟客,主要还是有风雅的普通百姓和京城里的普通官吏。若夫人那里”

    两人一拍即合,在茶坊里吃着毛峰茶,大致聊了聊,兰五夫人便带她去家里的墨坊看货。

    墨坊里气味大,霍娇嗓子娇气,咳嗽起来。

    兰五夫人便拉她走出去说话。

    “到底是百年墨商,这样价格的墨,也能有如此品质。”

    “霍娘子过誉了。”

    霍娇假做要走:“那便这样定下,我先回客栈休息,住的地方有些远。”

    兰五夫人急于将这桩生意定下,十分热情:“娘子既然来了歙州,还住什么客栈,那里谁晓得多少人住过?若不嫌弃,不如住在我们家里。兰家的宅子修得大,空屋子很多,下人做菜又好吃……咱们说话也方便。”

    霍娇等得就是这句话,她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最后道:“那就劳烦夫人了,正巧上回小郎君带我去了一间偏房,我看里面收藏了不少书画,很是喜欢。不知那间屋子,现下可有人住进去了?”

    兰家地方大,五夫人一时没想起来霍娇说得是哪一间,便先应答下来:“有人也给您挪出来,只要霍娘子喜欢就好。”

    兰家百年前,本是缙绅之家,祖上在前朝曾做到二品大员。

    致仕返乡后置业屯田,富甲一方,在本地享有很高的名望。

    不过后辈锦衣玉食,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现在,已经是平稳度日吃老本的状态了。

    宅子的确够大的,门庭也修得阔气,不过里面很多空房都疏于打理。兰五夫人带着霍娇找到那间偏房时,立刻觉得有些不合适。

    霍娇绣鞋踩在门槛外的石阶上,似乎在发呆。

    “这里太乱了,换一间吧?”

    “不必,”霍娇走过去,拭掉雕花门上的清灰:“打扫一下就好。”

    兰五夫人十分抱歉:“那我找几个婆子来,把这里清理一下。”

    霍娇知道她并不爱惜这里的东西,担心她磕碰坏了:“不用,我们自己来。”

    夫人本还要同她客气几句,这时候有个小厮着急慌忙地跑过来:“五夫人,出事了……那个书生……”

    兰五夫人斥道:“让你不要毛毛躁躁的!”

    霍娇善解人意:“夫人家里有事要忙,不用管我。”

    兰五夫人边走边道:“好,那你有事就找胡姨娘,她住在前面。”

    兰五夫人走后,霍娇走进屋子,带着两个随侍何五与何九打扫屋子。

    屋内还保持着上回,被小郎君打翻书的模样。霍娇打了一盆清水,将榻上蒙的布掀开,细细擦过。又让两人掸掉书上的灰尘,趁着有太阳,拿到外面去晒霉。

    不多时胡姨娘过来送了熏香和松软的被褥,使唤女使们铺上,又以艾草熏过墙角,免得久不住人藏了毒虫。

    一直到晚上兰五夫人都没露面,女使给霍娇和随侍们送了饭,就要走。

    霍娇见这女使生得嫩,觉得她嘴巴应当松:“这几日府上好像有些忙?”

    女使藏不住话,抱怨道:“是啊,二爷那边有人惹上了人命官司,唉,真是飞来横祸。”

    霍娇与随侍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吃了饭,将书画搬进屋子,不过这偏房没有耳房,他们是商王府的人,有男女有别。霍娇就安排随侍们去对面的卧房休息。

    天色彻底黑下来,霍娇披着单衫,掌灯坐于案前。

    案上摞着书,她没有拨灯,迎着微弱的光,轻轻翻动泛黄的纸页。

    与那本《木经》如出一辙,这摞书,本本都写满密密的小字。她指腹用力,在被墨汁浸润过的的字迹上抚过,触感有致,墨香萦绕。

    整间屋子都是难以忽略的熟悉气味,霍娇有些难耐,她赤足踩地,推开窗棱。想让这气味淡去一些。

    一阵凉风吹入,微弱的火光轻颤,继而熄灭。

    窗外一轮圆月,如水的月光倾泻进来,铺洒在暗赭色赤金檀木案上。

    霍娇侧着脸,伏在案上,鼻尖嗅着粗糙的字迹。任月光温水一般淌脸上,映得肤色苍白,乌发泻如银丝。

    迎着月色,她小心抖开压在掌下的卷轴,上绘一丛青竹。石绿色竹节已然色淡,纸脆如瓷。

    锋利的边沿划破指腹,血珠一颤,滚落在竹叶上,霎时晕染,如点点红梅。

    好多年前,清泠泠的少年,望着窗外缤纷的烟火,捏着手中竹笔,写下这一行行字。

    指尖是微痒的痛意,霍娇捏住伤口,垂下手,阖目而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瞪瞪感觉有人推门进来。

    一阵风吹进来,她抬头去看。

    兰珩嘴角擒着冷笑,倚着门框凝视着她。

    尽管并未并行,霍娇还是同兰珩前后脚到了歙州。

    一路上有随侍陪同,兰珩与她说话的机会不多。

    见她醒来,兰珩悠然开口:“你竟这般喜欢他……”

    他步步紧逼,走到霍娇面前,猛然托住她的后颈,将这张他朝思暮想的脸贴近:“喜欢到已经与他分开了,还要巴巴地来这里睹物思人。”

    霍娇沉默着挣扎了几下,力量悬殊,这动作只是徒劳。她隐约觉得他似乎是犯了什么癔症,不像正常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想激怒他。

    用手臂在两人之间隔开距离,她低下身段轻声劝他:“兰珩,你现在是兰珩不是谢衡之。你拥有一切,没有人会同你抢什么。我是个小商贩,你弟弟也不过是个罪臣,我们于你不过蝼蚁,何苦不肯放过我?”

    兰珩大概是被这番话取悦了,他松开霍娇,抵上房门,阴郁笑道:“我放过你们,那谁来放过我?”

    霍娇瞥过窗外,随侍的房内灯熄,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她只能继续同兰珩周旋:“你弟弟欠你的,都还给你了不是吗?”

    兰珩靠着房门,目光有些空洞:“他还欠我一条命,我母亲死了,她是被你那心上人逼死的。”

    霍娇跌坐在榻上:“你说什么?”

    “你救回他命的第二年,他离开永宁,去汴梁寻亲,是我母亲先发现了他,”他低下头,捧起一股青丝,捏在指尖:“我母亲像狗一样跪在他房前,求他不要将我顶替他身份的事公之于众,他不仅不允,还出言不逊,刻薄辱骂她。”

    他看着霍娇:“后来他将事情告诉兰家大娘子,大娘子不忍割舍我的才能,更不愿家丑外扬。犹豫之际,我母亲只能留下遗书,告知大娘子事情原委,她揽下所有罪责,一根绳子吊死在柴房。”

    “我母亲随我在兰家的那一年,为了替我保守秘密,忍辱负重,只能以奴仆的身份住在兰家,从不敢对我母子相称。她这样柔顺娴淑的好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霍娇震惊地看着他,眼泪刷地涌上来。

    寡母婶婶是她身边活生生的人,平日老实巴交的。

    谢衡之曾对此事讳莫如深。

    她没想到,她竟然死得如此荒唐。

    兰珩咬牙切齿:“我抢走了他的身份不假。但是他,也抢走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我母亲,还有你。你叫我如何能放过他。”

    霍娇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原来怒到尽头,人只想笑出声来。

    他去拉她:“你笑什么?”

    霍娇推开他:“你想知道,你弟弟是如何喜欢上我的吗?”

    “隆佑三年,我和阿耶去给你家送吃食,那是一个很冷的冬日。”霍娇苦笑:“我们在你家中,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

    “整整一个冬天,我没有睡过整觉。伤口需要换药,我学会了。大夫说治不了,阿耶就背着家里所有的金饼子,去县城里求名医。有人说偏方能救命,我就去庙里跪一整日不吃不喝。”

    霍娇看着他,好像在嘲笑自己:“我把他救活了,花了整整一年时间。那一年,他脆弱至极,将我视作神祇。你所谓的失去,难道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兰珩嘴唇发抖,声音也轻了:“霍娇……你当时,是将他当做我,对不对?”

    他伸手揽住霍娇的肩膀,几乎与她额头相抵。

    霍娇一双含情目定定看着他,忽然抽出藏在身后的白水晶纸镇,砸在兰珩脑门上。

    殷红的血顺着他眼角留下,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中,诡异地像一行血泪。

    霍娇吓得一缩,短暂的愣神之后,迅速推开半掩的窗户,翻身出去。展开的画卷被带出,垫在她身下,她起身往随侍的住处奔去。

    好在随侍们惯于警醒,很快起身将霍娇护在房内。

    兰珩被拦在房外,他捂着头,干笑道:“归根到底,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值得你对我下如此狠手。”

    霍娇躲在何九身后,胆子大了许多:“大官人,天网恢恢,你早日束手就擒吧!一定要我说那么明白吗,当初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和你弟弟互换身份吧,你只是想制造自己已经死去的假像,继而金蝉脱壳。”

    兰珩怒急:“你!”

    霍娇戳穿他:“你杀他不成,被我救下,才派人去永宁跟踪我和阿耶。若他死了,你怕别人知道还来不急,绝不会再来找我。有婚约,却背弃,对一个女子而言,这不算伤天害理吗。”

    吵闹惊动了本就紧绷的兰家护院,兰家二伯兰羡的长子兰琨,带着几个家丁,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哎呀?”兰琨像见了鬼一样:“珩哥哥,你这脸怎么了。”

    霍娇和随侍们躲在房内。

    兰珩看了他们一眼,换上一张笑脸:“不小心跌倒,叫琨儿笑话了。”

    “唉,你可要小心些,桥平的事,想必你已经知晓,不知你可有什么看法。”

    兰珩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将伤口捂住,无事般思忖道:“你先前提过,要靠为佃户赎田来挽回声势,我觉得可行。不过二伯五伯似乎不同意……”

    兰琨道:“阿耶向来重利,我是混不在意那些身外物的。”

    两人边走边往院外去,再多的便听不清了。

    霍娇再不敢住回那间小屋,同随侍一起将里面的书画等物一起用床单装走,藏在他们的房内。

    霍娇一边背着包裹,一边盘算:“你们明日出门,帮忙打听看看,兰家出什么事了,这样神神秘秘的。”

    兰家事不难打听,翌日她自己先去了趟相熟的书坊,买了几份说法各异的小报。

    原来是兰家二伯,有个名义上的养子兰平桥。他为人狠戾,办事利落,周旋在佃户和长工之间,常年替二伯干些脏活累活,得罪了不少人。

    前些日子,平桥看上一名貌美婢女,没想到遇上个两头赚的老鸨,已经将其卖给穷书生,又收了平桥一份银子。

    平桥咽不下这口气,老鸨又逃之夭夭,他便捡软柿子捏,去穷书生家里将婢女强抢回来。穷书生人财两空,前几日气得吐血而亡,昨日叫人发现尸首,人都臭了。

    霍娇捏着小报思索,总觉得这事哪里有些蹊跷。不过她很快被另一份小报吸引,内容有些颠三倒四,前面说杨寒灯受封申国公,后面又说延州兵败,官家龙颜大怒,将谢衡之贬谪往岭南做知州。

    看完之后她心中窝火,只听说过流放岭南,贬官去岭南还是头一遭。编也编得像点吧。

    她把纸团成一团砸到路边,为自己浪费的八个铜板感到心痛。

    纸团砸到一个在路边啃烧饼的男人,霍娇见他面相粗鲁,不像善类,要道歉的话噎下去,转而假做要买一旁小摊上的拨浪鼓。

    男人没找到罪魁祸首,叉着腰啐了一口:“哪里不长眼的,耽搁爷爷发财。”

    等他走了,小摊阿爷对霍娇道:“闺女,还好你没主动认错。这些流氓地痞可不好惹。”

    霍娇买了一支拨浪鼓:“多谢提醒。”

    同随侍们会面,霍娇带他们在街边吃蟹壳黄:“你们说……这婢女的卖身契在兰平桥那里,按说他抢走婢女是不对,但硬要评判,却是更占法理的一方。书生要找也是找老鸨。自己气死了,只能自认倒霉。为何兰家现在好像如临大敌?”

    “按理说是如此,”何九道:“但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书生死后,他不知缘何,忽然冒出了许多同门,有些甚至人在京城,要为他喊冤。他们集结了不少曾经被兰平桥欺辱过的佃户,隔三差五上门闹事,事情越闹越大。纸包不住火了,兰家几个当家,才知晓此事。”

    霍娇皱眉:“听起来像有预谋的,兰珩嫌疑最大。”

    何五道:“总归兰府不是久居之地,探查兰羡可以从长计议,娘子早些搬出来吧。”

    霍娇还惦记着藏在随侍房中的那些书画,那么一大堆死沉的东西,也不好偷出去,想带走还得有主人允诺才是。

    晚上回到兰府,霍娇特意给兰五夫人吊着萝卜:“我看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约定个大致的数目,待我下个月回京,同阿耶商量好,就带着纸契来下定,你看如何。”

    兰五夫人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连连点头:“好好。”

    霍娇安慰她:“你们家的事,这几日我也听说了,你放心,不会影响咱们的生意。”

    兰五夫人感动地热泪盈眶。霍娇见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对了,这几天我住在那间偏房里,有几本书实在喜欢。不如夫人出个价,卖给我吧。”

    那堆破烂放在家里都碍事,兰五夫人哪好意思收银钱,随手做了人情:“几本书的事情,娘子喜欢,拿走便是。我们不爱读,放那里也是浪费了。”

    霍娇回房后,同随侍们一起整理书画,打算分几次搬出去。

    还没开始收拾,外面一阵骚动,霍娇不便自己出面,请何九混出去看看。

    过了很久何九才回来:“娘子,是兰家二伯和他长子吵起来了,兰琨想为特别贫困的几位佃农赎田,挽回一点声誉,二伯不允许,说开了口子不好收回了。”

    “那最后呢?”

    “兰琨执意如此,私自将告示贴在菜市口,今天已经有人来讨要了。”

    霍娇抱着书想了想:“先不走了,留下来看看。”

    往后几日,都陆续有人来要求还田,起初只是偶尔有名单外的佃户来讨要,后来愈演愈烈。

    有一次霍娇出门,发现上回那个街边的混混,带着两个佃农来闹事。到了这种程度,说是巧合也没人信了。

    本来霍娇看兰家倒霉,纯属看个热闹。但若歙州兰家陷入危难,兰珩趁机得利,又不是她想看到的。

    “有没有试过报官?”霍娇问兰五夫人。

    “如何没有?你晓得那知州说什么?”兰五夫人道:“说他下月便要致仕归乡,不管这些事了。”

    “借口吧,”霍娇道:“这几日可还看到兰珩?”

    兰五夫人摇头:“没见了,兰家除了二伯那个傻儿子,没人待见他,他待的也不如意吧。”

    霍娇心里不安,决定趁夜色先将重要的字画送走,再做打算。

    等天黑透了,她挑出几本品相好的书,裱过的画先收拾进箱笼里,让何九去探探路。

    这晚刚好芒种,兰府后厨里按习俗煮了梅酒,给霍娇也送了些。不过毕竟家中不太平,节日过得并不热闹。

    何九见一路无人,但前后门,及各处小门都紧闭着,便回来同霍娇说了。

    “不过靠近后门大概十几步外,有一处,墙根下堆着花架子,爬上去不难。”

    霍娇看了一眼箱笼:“那就走吧。”

    歙州城郊,一群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往兰宅走。

    为首的怒吼道:“兰家几兄弟,为富不仁。兰家二伯,五十多的老色鬼,竟然去抢人家的婢女,今晚我们必须讨个说法!”

    兰珩站在人群外,摇着扇子。

    他身边几个长衫书生笑道:“这帮莽汉,真是会以讹传讹。”

    兰珩道:“唉,一点小错处,何必揪着不放。术业有专攻,打家劫舍的事,你们也做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书生又道:“知州大人那边,都说好了吧。我等上书,求除一方恶霸,博一个入仕的机会。流民劫富济贫,得安身之所。大官人收回自家产业。可不要是我们出了力,只官人得利。”

    “我名声这么差?”兰珩道:“放心吧,老知州过几日便要告老还乡了,新任知州是两广调任,都是自己人。”

    人群往近城郊处的兰宅前行,带头的便是那日霍娇遇上的混混。

    他带着几个壮汉,先是将小门敲得摇摇欲坠,而后接过递来的火把,直接丢上屋顶。

    火把并未如愿点燃任何东西,砸下几片青瓦,又滚回他脚边。

    他啐了一口,又要再丢。

    “大半夜的,你们干什么!”

    一个凌厉的声音传来。

    兰珩在远处皱起眉,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小林举着火把,拨开人群,护着身后人。

    黑衣男子趾高气昂地夹着马肚子,手握缰绳,马蹄踏踏,缓缓走来。

    跟在他身边的,是近来在军营中,学了不少本事的小女使平安。平安带着护具,严阵以待,手边还牵着一只炯炯有神的立耳大黑犬。

    “谢大人,”兰珩冷笑:“您不是被贬谪岭南了吗,怎么管到歙州了?”

    谢衡之掀起眼皮,懒懒看他一眼:“谁说我要管了。”

    小林清了清喉咙,抖开手中告身,高声道:“原枢密院承旨司司承、延庆路招讨使谢衡之,谪任歙州知州。兰大官人,该叫谢知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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