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她究竟是不是公主?!”秦湘虹急不可耐地脱口而出问道。

    秦远明闻言,飞快地转头瞪了她一眼,又迅速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春燕。

    春燕只觉脑中“嗡”了一下,思绪有些混沌。

    公主?什么公主?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远明,对上秦远明意思不明的一瞥,当即条件反射地低下头。一时间,她心中不明所以地惊惧不安,脑中又不明不白。

    秦远明想了想,吩咐春燕:“你先出去。”

    又补了一句:“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同任何人说。包括你爹娘。若是让我知晓你乱说……”说着极具压迫地看了她一眼。

    春燕苍白着脸,迅速蹲身福了福,应“是”,然后快步打开门退了出去,再将门合上。

    踏出门的一瞬间,她只觉如释重负。方才屋中的气氛,实在让她惶恐,只想逃离。

    屋外站着的众丫鬟婆子见春燕出来,一脸惨白,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有人按捺不住好奇悄声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春燕只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只垂着头默默地发起呆来。好奇的人只能悻悻地退回去了。

    而屋中,见春燕出去了,秦湘虹又再问了一次:“爹!秋雨,她,她究竟是不是公主?”

    秦远明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春燕说那个麒麟锁是秋雨她娘让她从小带着的。可这个锁原先是不是她的还未可知。也有可能是她们捡来的,或是其他方式得到的。”

    秦远明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总之,得查一下才清楚。”

    “秋雨的出身是关键。若秋雨是她爹娘亲生的,那她自然不可能是公主,无论那枚麒麟锁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公主的锁。”

    “可倘若秋雨是她爹娘捡来的,那枚锁又是捡到她的时候随身戴着的,那么,秋雨是公主的可能性,可不小。”

    秦夫人等人听完秦远明的分析,皆被惊到了。

    今日这一遭,是他们所有人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昨日才接到的信,今日就发现,公主有可能就在他们府里?还在他们府上当了两年的丫鬟!

    “不!秋雨怎么可能是公主!她只是个丫鬟!”秦湘虹不敢置信,也不想相信。

    “即便她在我们府上当了两年的丫鬟,她若真是公主,那便是真真正正的公主,是当今圣上和皇后的亲女儿!”秦远明虎着脸瞪了一眼女儿,“虹儿,不管怎么样,在确认之前,你对秋雨要礼遇着些,千万不能过分使唤她了。”

    秦湘虹闻言,瞪大了双目:“可是,可是……”她吞吞吐吐。

    秦远明拧了眉头:“可是什么?”

    这乃是有可能涉及到皇家的事,平日里跋扈如秦湘虹,也不敢隐瞒,只能坦白:“可是我之前打过她,还让她罚跪,还罚她不许吃饭……”

    秦远明只觉得自己的额角青筋在跳动:“你说什么?!”

    “你以前怎么罚过秋雨的,仔仔细细都说一遍,不许隐瞒!”

    他必须知晓女儿究竟都做过些什么,有多过分,好仔细衡量一番,倘若秋雨真是公主,女儿的错是否严重,严重到何种地步。

    秦湘虹想到秋雨若是真的公主,终于有些怕了,也不敢有所隐瞒,磕磕巴巴地将以往的行为和盘托出。

    “我,我让婆子用木板打过她的背,冬日的时候罚她跪在院子里,夏日也罚过……还罚过几次不许吃晚饭……我,我还甩过她巴掌,用脚踹过她,踩过她的手指……”

    秦湘虹越回忆越怕,“哇”地一下忍不住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爹,娘,怎么办,我这么对秋雨,她如果真的是公主,我可怎么办……秋雨可千万不能是公主……”

    秦远明、秦夫人和秦天玮三人听着秦湘虹每说出一个字,心就往下沉一沉。

    今日短短的时间内,秦远明的心中情绪几生大变。

    回府前的焦急,听春燕说出麒麟锁时的诧异,以及很快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他的心甚至仿佛直升云霄——持有麒麟锁的人就在府中,简直就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若此事查实为真,那比从他家中的地底下挖出了一箱的黄金还要令他振奋!

    眼见这极有可能为真的巨大功劳,堪称从天而降,简直是天助他也。

    秦远明甚至都开始幻想着查清那个丫鬟的身世,消息报到京城之后封赏的事了。

    结果秦湘虹一番话,让他在云霄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寻公主这件事,没有功劳就算了,毕竟帝后并不知晓他私底下掺和了一手。

    可万万不能节外生枝,得罪了圣上和皇后!

    秦远明一直知晓女儿的脾性有些暴躁,他也知道她难免会将气撒在下人身上。可哪家的下人是没受过主人家气的?以往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可没想到女儿私底下撒气,不止动口,还有诸多动手体罚。

    说真的,若对方真是个普通的下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极有可能是个不慎落入草窝的金凤凰!

    “秦湘虹,你好哇,往日里大小姐威风,若秋雨真是公主,就你这样对待她,你就算有一百个头都不够砍的!咱们一家子都要被你害了!”秦天玮指着秦湘虹骂道。想到公主被他妹子打骂,他们可能的下场,秦天玮就不寒而栗,继而惊怕全部转为怒气,向着秦湘虹喷发而出。

    “闭嘴!小声些!”秦远明头昏脑涨,低喝一句。

    秦湘虹此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也不敢回嘴,只靠在一早过来揽着她的秦夫人怀中止不住地哭泣。

    “好了好了,别骂她了。”秦夫人心中也怕,此时对女儿也想说上两句,但看大儿子如此指责女儿,还有女儿那副脆弱的模样,她又心疼,只能拦着道。

    秦湘虹院子里的事她是知晓得七七八八的,时常体罚下人的事她也知晓,甚至还特意敲打了一些知情的下人要管好嘴,不许嚼舌根。以往她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坏就坏在,被打的的人中,突然可能出了一位公主……

    秦夫人不仅怕秦府因此遭来皇家的治罪,还怕丈夫责怪她没管教好孩子。思及此,她一边揽着女儿轻拍着安抚她,一边惴惴地看向了身边的丈夫。

    秦远明对上妻子愧疚担忧的视线,心中又是沉重慌乱,又是无奈。他自己对孩子也是一贯地溺爱,如今又何来的颜面指责妻子?

    叹只叹,原本可能是天大的喜事,如今可能变成不小的祸事了。

    如今,最好的结果,只能是祈求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丫头只是一个寻常的村姑。

    “事到如今,先查清楚秋雨的身世再说吧。”

    秦夫人见丈夫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终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秦远明觉得,春燕口中的那块麒麟锁,他们必须得先亲眼瞧上一遍。这个锁可是此事的重中之重,只听一个小丫鬟空口说,他不放心。

    秦远明让秦湘虹又将春燕喊了进来。

    “秋雨的那个麒麟锁,你有没有办法在她不发现的情况下拿出来,带过来让我看看?”秦远明看着春燕直接问道。

    春燕被喊进屋,心中又开始打鼓。此时听到秦远明的提问,她嘴角翕翕,回道:“或许是可以的。秋雨箱柜的钥匙,我之前看到过她压在枕头下。秋雨如果不在屋子里,我可以翻翻她的钥匙。那个铁盒子是没有锁的……”

    秦远明当机立断,转向秦夫人:“你现在想个由头,把秋雨支开一会儿,让春燕回去拿锁。春燕没将锁放回去之前,别让秋雨回屋。”

    秦夫人想了想,喊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徐嬷嬷进来,让她带着自己的口令,去秦湘虹那里寻秋雨,带她到库房给秦湘虹选几匹布,给秦湘虹做两身裙子。

    “秋雨到了库房,你再让小丫鬟来回一声。记住,拖着她,莫让她回去了。选完布你再跟她商量商量裙子的样式,等到我这里让人去通报,你才能让她回去。”秦夫人特意嘱咐徐嬷嬷。

    徐嬷嬷虽不明白秦夫人为什么突然要让她去拖着秋雨,但秦夫人的命令,她听命就是了。这种小事,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

    因此,林心月在屋中忙着忙着,徐嬷嬷突然就上了门。

    “夫人说,眼见天要热了,要给小姐和两位少爷做些夏衫。你跟着我到库房领一些布料,回头看看小姐好选一些她喜欢的。”

    林心月自然什么疑惑都没有就跟着走了。

    徐嬷嬷打发回来的下人一报告,秦远明等人就让春燕回了屋。

    春燕快步回了自己跟林心月的屋子,在林心月枕头下仔细一找,果然找到了林心月的箱柜钥匙。她赶紧打开箱柜,翻出底下的盒子,打开。

    各种铜钱平安结等物事中,那枚麒麟锁赫然入目。

    春燕看着麒麟锁怔了怔,迅速将它取出来藏在袖子里,带回秦夫人的院子。

    “当真是麒麟锁。”秦远明手执这面麒麟锁,面色阴晴不定地说道。

    更有,这哪里是什么镀银的锁,秦远明对银和铜的重量还是分得清的。这分明是纯银的锁!

    秋雨对春燕说是镀银,怕是她担心春燕见过了这个锁,怕她产生贪念或者生出旁的波折吧。

    巴掌大的银块,又打造得如此精致,麒麟图案前所未见,这种种细节,都不像寻常人家给新生儿打的,更何况是个女儿!

    再者说了,都落魄到要卖身当丫鬟的地步了,家中肯定穷困,怎的宁愿卖女儿当丫鬟,都不将这值钱的东西去当了卖了,这足以让母女二人在乡下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不仅不卖,还让她一个小丫头随身带着。

    很难让人不猜测这锁对这小丫头有十足重要的特殊意义。

    这枚长命锁看着的确是有些年头了。

    秦夫人、秦天玮和秦湘虹纷纷凑过来,认真地打量这枚麒麟锁。三人看完,心中皆是震惊不已,惊惧交加。

    “秋雨她真有麒麟锁……怎么办!爹?”秦湘虹抖着嘴唇问。

    秦远明未接话,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麒麟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将麒麟锁递还给春燕,让她带回去物归原位,还慎之又慎地交代了怎么拿出来的就怎么放回去,务必让秋雨发现不了箱柜被翻过的痕迹。

    春燕走后,秦湘虹又问了一遍。

    “接下来,自然是要查她的身世。”秦远明这才回道。

    “这秋雨的身世,如何查?”秦天玮有些着急地问。

    这个问题,方才等待春燕取麒麟锁的时候,秦远明已经想过了。

    沉吟片刻,秦远明对着妻子三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让春燕去问?”秦夫人闻言有些愕然。

    “没错。”秦远明颔首。

    直接找上春雨她娘,动静太大,且容易打草惊蛇。

    无缘无故去问人,你的女儿是你亲生的还是捡来的,谁知道秋雨的娘会不会如实以告。如此反而很有可能会引起她们的怀疑和防备。即便她对他们毫不设防据实相告,也会猜到他们是不是有了秋雨身世的线索。总之若想不动声色知晓是不太可能的。

    去寻她们的同乡打听也不太可取。如今秦远明最不想此事的事态扩大,一定要将接触此事的人控制在最小范围才行。

    “可是,春燕同秋雨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好到什么都会同她说的地步……秋雨会告诉春燕吗?”秦湘虹对此有些怀疑。

    起码在她看来,她们俩说不上亲密无间。从前她打骂秋雨的时候,春燕大多时候都没怎么直接帮着秋雨说话的。

    “自然不能直接问。”秦远明从小见惯了不少明争暗夺,又在官场浸淫多年,虽然只是待在容县这样的小地方,到底心眼手段还是不少的。

    这个春燕,秦远明就算不管内宅,也还是知道的。女儿秦湘虹身边就这么两个贴身丫鬟,一个秋雨是前两年进来的,而春燕则是从小就跟着秦湘虹的。何况她是府里下人中为数不多的家生子。春燕的娘是秦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秀华嬷嬷,是秦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她爹是吴管事,是秦远明从秦府带出来的家奴,这些秦远明都对得上号。

    秦远明还知道,吴管事和秀华,还有一个小儿子,比秦天霖大不了多少。

    家生子,全家人的卖身契都在他手上,只要他不放人,世世代代都是他家的家奴,最好掌控不过。

章节目录

金枝玉叶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初小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初小酒并收藏金枝玉叶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