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床,方玉澄黑眼圈都出来了,挂在脸上好生憔悴,人也东拉西到。

    疏星手疾眼快扶着,很是后悔昨个借了方玉澄衣服让主子出去玩儿。淡月则心疼的给她上脂粉,没空安慰疏星。

    方玉澄浑浑噩噩。刚清醒一点儿拿块糕点来填填肚子,太后的传话侍女就来了,竟是太后要嫔妃都赶紧打扮一下,去她宫里赴宴。

    方玉澄悄悄哀叹一声。

    所以说这还是一个宫斗玄幻剧吗?

    有玄幻的内容,依旧少不了宫斗?谁想的本子?这杂交一样的剧本能火?

    方玉澄内心掩面而泣。

    作者你坏事做尽呐。

    太后这一个月可没少办宴会,有事没事就叫她们打扮一下出去逛,还经常撺掇她的皇帝儿子来看。虽然皇上一次没来过,但是一大帮嫔妃宫女,漂漂亮亮的成群结队赏花吟诗,的确是赏心悦目。

    不过方玉澄还是要吐槽一下,严格按位子走流程的普通宴会,就算一个个打扮得恍若神仙妃子,可连续一个月都这样,再好看也会变得无聊透顶。

    方玉澄在宴上都恨不得快睡着,有一次还被德妃看见数落讥讽,方玉澄全当听不见,装傻充楞,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

    德妃自己觉得没意思,哼了一声就去撩别人的骚。

    这样的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众嫔妃渐渐的都遗忘了方玉澄这个人。不然她也没办法装宫女混出去了对不对?毕竟方玉澄从不刷脸,能躺就躺,要不是宫里那点惯例的饭菜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也不会出去买包子了。

    送走传话宫女,两个姑娘就开始选合适的衣服了。

    方玉澄穿衣有个特点,亮色不要,艳色不要,总之一切显眼的色都不要。

    进宫主打摆烂,出挑万万不可。

    最后穿了身浅色的长裙,一身颜色都是淡淡的。其他的方玉澄也是随便收拾了一下,打算挑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晃过去。

    不过等方玉澄到了地方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妃子们打扮的都是常规操作,那这次可谓是争奇斗艳。且更奇怪的是,此时竟是除了她都到了,到了地方也不聊天,不讨论,都安安静静的坐着。远看就像是一幅幅仕女图,美不胜收。

    搞的方玉澄刚迈进门,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咋和以前大相径庭了呢。

    要是昨夜没有发生那件事,这么个情况也不值得方玉澄在意,最多感叹一句,全是美女。可毕竟昨夜太不寻常,方玉澄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即便不安,方玉澄还是乖乖向太后行礼,随后被赐座。

    她进宫以来没扩充什么人脉,消息自然没别的妃子灵通,此刻就算她竖起耳朵偷听,也偷听不到任何内容。只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好像在等什么人。

    方玉澄有些焦躁,坐在梨花木椅上,只觉得自己仿佛坐在热锅里煮。

    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莫非要开启宫斗剧本了?这是第一幕?

    这才是故事开始?

    或者说是男主要登场了?

    方玉澄脑子里想七想八,安静如鸡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低头,把旁边桌子上有几条树纹都数清楚了,皇帝终于在众多嫔妃的期望中踏入殿中。

    云靴,锦袍,束带,玉冠。

    大殿内鸦雀无声,各色目光都看向这位年轻的集权者。

    方玉澄咽了一口口水,悄悄的,偷偷看一眼。

    这倒不是抱着看未来老公的心思,单纯就是对皇帝好奇。

    不过这不看不要紧,看了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那男人已经走进来好几步,方玉澄才回魂。

    草。

    卧草。

    方玉澄只觉背后冷汗细细的渗了出来。这个时候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她想过他是侍卫,是禁军,就是没想过是皇帝本人。

    一个狗妖是皇帝,这剧本玩我的吧?开局即地狱啊!

    那皇帝似有所感,目光微微一扫。殿中都是佳丽,个个都是两颊生红,眉目如画。一模一样的神情,宋高易边看边在心里数。这回进宫的人不多,有七八个,还有一个,头都不敢抬,坐在最偏的位置里。不过那乌黑乌黑的后脑勺,即便她穿的再泯然众人矣,在一众仰脸的人堆里,也是想不看见都难。

    就是你吧小混蛋。

    宋高易表面微微一笑,内心咬牙切齿。

    这小混蛋昨夜可没少让他吃苦头,好不容易找到的方便躲藏的地方,被她那一嗓子吼没了,那点埋洞的干草哪里躲的掉禁卫的搜捕。

    何况里面还有一个踩烂的香香的包子。

    虽然包子踩烂了,但还是很香的。这对于一个正在饿肚子等时间过去的人来说,这种行实在可恶。更何况这个小混蛋还打了他!打的还是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高易很生气。

    但是不能表露出来。也不好喊人去追,万一这女混蛋被抓还嚷嚷他能变成狗,后头的发展不好控制。

    于是一路憋气回去,喊了目前是他的御前统领,正搁门口执勤的发小进殿,两个人大半夜凑一起合计,一定要把这个小混蛋揪出来。

    后面还喊来大内总管来,靠饰品把目标人物范围缩小到了妃子。这回宋高易冷笑。

    好,好得很!一个妃子,穿宫女衣服大半夜跑出去买包子!回来还爬狗洞!还打人!成何体统!

    说来也好笑,得亏这个小混蛋衣服虽然是宫女的衣服,鞋却不是宫女穿的起的颜色,耳环还是是太后在选人进宫时统一送的。

    还好后宫的衣食住行总管太监门儿清,不然还真没办法短时间内确定身份。

    气归气,这会他的仪态还是挑不出一丝错处,处处表现出矜贵的皇室风度。行礼后在太后桌对岸坐下,扫过底下的莺莺燕燕,目光定格在方玉澄低下的,乌黑的小脑袋上。宋高易莫名感觉脸又开始痛了。

    好想打回去。

    不行,一个女孩子被打脸不太好。

    我不能斤斤计较这个。

    但是是她先打的我!还是好气!可恶!

    不过这些除了在场的两位知情人,其他的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妃子们按例挨个上前行礼,个个自报家门,乖巧柔弱,看宋高易的眼神含情脉脉。

    方玉澄却仿佛天塌了,地缝都找不到的她身体缩的像只鹌鹑,头低的像只鸵鸟。只感觉有犬牙仿佛已经在她的脖颈处寻觅最好的出血点下口了,脑子里台风海啸地动山摇。

    狗妖是皇帝,而她是他的妃子。

    昨天她还钻狗洞回宫……

    然后打了皇帝一拳……顺带捏了一下……皇帝大人的小脸……

    方玉澄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苍天啊大地啊,降道雷劈死我,让我死痛快点求求了。

    然而上帝并不打算放过她,按品阶大小依次行礼,很快就轮到了方玉澄。

    方玉澄不敢不做,把刘海巴拉巴拉妄想能稍微遮点脸,低头走上前行礼自报家门。

    宋高易全程看在眼里,嘴角那么几分抽搐的畅快。

    ‘‘臣妾方玉澄,参见皇上,太后。’’方玉澄道。

    太后笑道:“这孩子是尚书家的小女儿,模样不错,不过才情匮乏了点。”

    宋高易似笑非笑的接话道:“名字不错,空有皮囊,着实可惜。”

    这话隐隐带气儿,方玉澄敏锐嗅到气息,立马'扑通'一声就跪了,道:“臣妾惭愧。”

    跪的速度太快太干脆,宋高易也止住了话头,看着方玉澄说不下去了。

    这下轮到太后懵了,这还是自家儿子第一次说话这么直接。可看方玉澄跪得也直接,太后赶紧放软了语气,“你这孩子,又不是什么大罪过,跪什么。”

    宋高易不说话,方玉澄也不敢起。太后回头看儿子,也真是看不懂儿子的意思了。于是道:“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可不出了事嘛。方玉澄内心叫苦,皇帝大人被打了脸啊。

    不用侥幸了,这个语气,绝对的认出来了。

    太后想了想道:“听闻昨日半夜惊动了禁军?”

    宋高易探出一口气,回道:“母后不必担心,只是宫墙有一处有些损坏,已经连夜修复了。”

    “皇宫防守森严,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太后点头,语重心长道,“好了,你让我给你把妃嫔都找出来聚聚,如今可都在这了。”

    太后是真的着急,自家儿子是个不近女色的,一天到晚一门心思就知道批奏折,没工作了也主动去学新东西,什么策论和地质,和官员讨论水利农作。

    虽然这样很好,但身为一国之君,总不能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奈何宋高易死心眼,至今也不曾踏入后宫半步。平时喊他来一起赴宴,也是都以各种事务推拒,理由正当,太后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今儿早上儿子来请安,竟然主动谈到了后宫,谈到了妃子。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母鸡能打鸣,太后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立马让宫女传话,把一众嫔妃全喊出来,让儿子好好看。

    宋高易只是笑道:“孩儿只想着来陪母后,顺便认个脸熟。这样万一哪天换了衣服,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方玉澄严重怀疑后面这句话是在说她。

    太后不觉有异,还被宋高易逗笑了:“这是说的哪的话?就这几个人,就算换了衣服首饰,哪有认不出来的。”

    宋高易没反驳,只是微笑。

    方玉澄听的分明,这是借太后的嘴点她水呢。

    太后心满意足,往下看,这才发现刚才的方玉澄还跪着发呆,立马出声道:“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方玉澄抬头看宋高易的神色。

    宋高易神色淡漠,就是垂眸盯着她。

    方玉澄摸不准皇上意思,但是太后都开尊口了,她也只能麻溜的起来。

    太后接着介绍。

    还真别说,太后挑的这几个媳妇,真的还挺有特点。

    四妃目前只有淑妃贞妃和德妃。

    淑妃脾气很好,也最得太后心,平时喜欢喝茶看书。贞妃身体不好,听说是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念书的,很有才学。德妃脾气比较高傲,嘴巴毒,有事没事喜欢嘴人,倒也没真什么坏心思。

    剩余的就家里就不算是高官了。方玉澄不必说,琴棋书画,样样堪忧。

    剩余的有关美人、孟昭仪、景昭容、蔡美人,剩下的方玉澄就不怎么认识了。

    那不重要。

    反正方玉澄已经完了。

    方玉澄明白刚刚宋高易明面上不处置她,隐瞒昨夜之事,很有可能是他是狗妖不能暴露,不然不至于找她这么迂回。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这个架空世界皇帝不是妖族。

    难道皇帝已经死了?这个狗妖取而代之了?

    好家伙,那估计为了杀人灭口,我,恐怕真的活不到明天了。

    方玉澄心里酸酸的,也罢,多活十几年,算我赚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宋高易就向太后请辞,要回去批公文。太后想留留不住,只得答应下来。

    他人一走,殿里立马热闹起来。方玉澄内心悲愤,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开始化悲愤为食欲。

    德妃见方玉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食盘中餐那没见识的模样,开始指着方玉澄笑:“妹妹可是没吃过饭?”

    方玉澄咽下一口茶水,看着德妃明艳的脸蛋,十分实诚的说:“我饿的很明显吗?姐姐猜的真准,我今天没吃早膳呢。”

    成功给德妃整不会了,不由脸色青了一瞬。

    方玉澄内心狂笑,但表面继续埋头苦吃。

    哈哈哈哈我怕你呀老娘明天就死哈哈哈哈哈呜呜

    淑妃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方婕妤天性率真,爱吃了一点,德妃何必放心上。”

    “谁放心上了。”德妃冷笑,看着方玉澄道,“我只觉得方婕妤有几分好笑罢了。”

    方玉澄装听不见,继续不停埋头干饭。

    德妃好像更生气了,实在忍不住白了方玉澄一眼,转头开始和淑妃打嘴皮子架。

    后面声音大了点,太后才出来安抚两句。

    方玉澄默默看在眼里,有些难过。

    德妃是方玉澄原身的好朋友,嘴巴毒了点性子锐了点,小时候和方玉澄当领居,还是她带她玩儿。原身身体不好,德妃教他练体术,可惜原身还是没撑住,高烧换了个芯子。

    方玉澄醒了,当然不认得她,为此德妃气的骂人。

    方玉澄害怕暴露,不敢找她玩,加上后来她爹升职换了宅子,这段友情也就不了了之。

    哪知道又一块进宫了,德妃不损她不高兴,每次遇见必来撩嘴架。

    方玉澄叹气,我明天再死一回,德妃恐怕得骂半个月。

    等宴席结束各自告辞,德妃已经说的嘴干,方玉澄递了一杯清水,德妃手顿了一下,接了喝了一口,扭头就数落方玉澄:“你说你跪这么快干什么?皇上说句话就把你吓成那样,瞧你没出息的样!”

    方玉澄低头苦笑,一想到明天一切都要结束,方玉澄越发觉得对不住这个曾经的……也许算朋友?这会儿想补偿她一点,被数落了也没沉默,道:“你知道我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德妃似乎对方玉澄转变的态度有点惊讶,目光飘过来,盯着方玉澄看,有些许的呆愣。

    方玉澄不敢说多,更不敢看她,补了句告辞的话和礼,就匆匆走了。

    入夜方玉澄都没睡,甚至还想写遗书,一份给父母,一份给德妃,一份给疏星淡月。但是又怕万一皇帝大人觉得灭口不彻底,顺着连累别人可就不好了。

    于是方玉澄想来想去还是没下笔。

    也不知道皇帝大人今晚什么时候来灭口,方玉澄发愁的托腮。

    疏星却在突然在门口大呼小叫,不一会儿就冲进来大喊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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