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远比寒酥看到的大,扎根在这里的东西,多的比寻常之地丰富。

    规模宏大的墓地,隐匿在层层的草丛中,利用荆棘的厉害和草丛的翠绿与深厚形成天然的屏障。

    荆棘密布,环绕着拢起的地方,若是谁不长眼,好奇的想要上前,荆棘势必要给他一个教训。

    草地中最危险的是脚下,看似恬静的草地,随风摇曳着自己的翠叶,谁能想到脚下的危险。

    松软渗出水渍的地方,一个不注意,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样的地方,是无法正常寻走的,寒酥与云墨腾空驾飞在草丛之上,越往草丛深处走,妖器者的气味越发浓厚。

    两人来到被荆棘覆盖的地方,脚步腾空,不用寒酥说什么。

    云墨手中的剑就自觉的挥舞着,荆棘随着剑光划过,变成碎末掉落在草丛中。

    藏匿中的小山渐渐浮现出它本来面目,一扇黑色的大门拔地而起,上面用红色的朱笔画满了复杂的图案与咒文。

    门面充满了尊重和肃穆,墓中似有生灵察觉外来侵入者,发出凶恶的驱除声。

    显然这是一座庞大的坟墓,墓中主人为灵魂安息,得以平安轮回,创造了墓中的保护神。

    世人称之为“镇墓兽”。

    寒酥脑海里浮现中有关“镇墓兽”的消息,世人相信,‘死’并不是结束,安葬的□□是灵魂的护体,灵魂尚在,就会有新的开始。

    灵魂尚在,轮回的大门才会开启。

    □□泯灭,灵魂失去保护,亲人遗忘,方是真正的孤魂野鬼,轮回不得,成仙不得。

    尚在凡世的活人无法时时护着墓里的人,他们冥思苦想,“镇墓兽”降世。

    寄托着守护和未来的希望,镇墓兽随墓主人安葬,生生世世守护着“主人”的灵魂。

    “尔等速速离去”两人的逗留惹得墓中的镇墓兽产生危机,粗哑的声音犹如小刀扎向门外的两人。

    难道不是它拦住不让他们离开的吗?寒酥侧身避过它的攻击,双手合十,便要强开墓门。

    她倒要看看,是怎样的妖器者,如此的狂妄。

    “去我身后”寒酥施法的同时,看了一眼,抱手不动看戏的人。

    啧啧,真是麻烦。

    寒酥乜了一眼碍事的人,手上用力轰击着厚重的大门。

    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寒酥嫌弃的云墨,听话的来到她身后,抱紧手中的剑,欣赏她的英姿。

    一个人在怎么改变,深入骨髓的习惯是无法一时半儿改变的,寒酥从修炼时,手法就如寒雪,冷厉无情。

    墓中的妖器者,抵不住寒酥的攻击,发出绵软的嚎叫声,请门外的人手下留情。

    “还不出来!”寒酥本意也不是赶尽杀绝,她顺势收回自己的力道。

    墓中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来回的声音充斥在各个角落,镇墓兽在犹豫。

    寒酥也不催促,耐心的在门外等着,她有的是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后,“哒哒哒”的声音临近两人,接着一道身影穿越厚重的墓门,来到他们身边。

    “是小妖失礼,请修者见谅”

    妖器者对苦修者是抱有敬畏的,两者之间,一般友好相处,寒酥的到来,镇墓兽期望多年。

    只是接着云墨的到来让它感受到了危机,这是一种它从未体验的肃杀……。

    镇墓兽害怕了,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慌不择路,接近者都一视同仁的对付。

    它庞大的身躯极力护住身后的大门,即使是面对比它厉害数倍的人,也不卑不亢的抬头直视两人。

    眼神时时关注着寒酥两人的动作,只要两人有伤害墓地的行为,它一定奋不顾身。

    警惕的行为,不难看出它的忠心。

    直到这时候,寒酥和云墨两人才看清它的长相,似鹿而非鹿,似人非人。

    妖器者的兽头顶镶嵌着两只鹿角,鹿角枝节盘错,转换莫测,向两翼张开,双目圆睁,震慑闯入者,吐长舌至腹,背面雕有寿面纹,勾连云纹。

    凡世有恶人,阴间有恶鬼,为保护墓主的安全,镇墓兽通常是狰狞恐怖的。

    老头碎碎念的时候,寒酥不以为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主人,主人,家中没什么好物件……”不知晓两人来意的镇墓兽,底座扎根在大门,守护着最后一道防线。

    坟墓中黑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又无同类可以排解寂寞。

    镇墓兽能做的就是一年又一年守在主人身边,护着他的肉身,堤防宵小鼠辈的不怀好意。

    “只有你了吗?”寒酥来回看了一眼坟墓的痕迹,风化严重。

    不知是否墓地的选择还是再无后人的原因,杂草密闭,昂贵的墓门,红漆掉落,门上堤防蛇虫鼠蚁的药水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无效。

    大门的角落被咬的坑坑洼洼,斑驳的大门,无人的荒野,凄凉无比。

    要不是机缘巧合,寒酥也不可能发现这个地方。

    凡人年岁有限,镇墓兽是不可能懂的,凡人赋予它存在意义,它便守着一个使命,一个承诺,没有尽头的‘活着’。

    镇墓兽不清楚寒酥话里的意思,“他们说过,只要我乖乖待在墓里,主人便能回来”。

    但现在它明白了,寒酥没有伤害主人的意思,它卸下心房,眼睛里浮现过往。

    那天,白幡飘动,众人素衣着身,满目素缟,他们把主人安置在‘新家’后,把自己放在主人的身边,摸着自己凌厉的鹿角,“以后,就拜托你啦”。

    说完后,众人离开,尘土飞扬,天地间只余它和主人。

    主人是那样的脆弱,他苍白着脸,僵硬着身,睡在玉石做的床,等待灵魂的重生。

    而护住灵魂,是他们镇墓兽与之生来的使命。

    “所以你一直在等吗?”寒酥仰视着它瞪大的巨目,镇墓兽的眼中充斥着炙热的忠诚。

    镇墓兽从寒酥清澈的眼中看到了它的过去......。

    雕刻师在接受主人家的委托后,精心挑选器材准备雕刻,选来选去都不满意。

    此等狰狞的镇墓兽,是他闻所未闻的,要去哪里找到适合的雕刻器材呢?

    雕刻师犯难。

    “不如就用我窗边的那块木料吧”主人虚弱的坐在木轮椅上,不停的咳嗽。

    有意识以来,窗边的大树就存在他的记忆里,无论夏日还是长夜漫漫,每当他疲乏之时,大树总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轻巧舒适,安抚着他焦躁的心。

    身体康健时,他常苦读到深夜,夜无声,荒凉骇人,是大树一直存在。

    他也常在树下听着风声,靠着树干欣赏天边的一轮明月,喝着手里的美酒,吟诗作词,期望着自己能够施展胸中抱负。

    后来,他病了,再也起不来了,只能蜗居后院的一方天地,那些理想信念随之遥远。

    大树的“沙沙”声,在听来,是那样的遗憾,孱弱的他形同废物,他无法接受现实。

    自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在关注大树的情况,等他反应过来,大树已经病了。

    伫立在他院里的常青轰然倒塌,没有征兆,没有蛀虫,一切都在预示着什么。

    主人他不舍的抚摸着大树的树干,轻喃,“好好的,怎么倒了呢?”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他停在原地,久久地沉默,后来主人的病情愈发严重。

    后院里人来人往,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可结局的发展,宣告着他们的无力。

    它被很好的保存下来,放置在主人寝室的窗前,陪伴着主人走完最后一段路。

    直到雕刻师的到来,雕刻师摸着大树粗壮的树干,满意的点头。

    敲定事宜后,雕刻师带笑离开。

    “世道慌乱,我带你走,可好”主人轻抚着自己,坦然说着他即将到来的命运。

    命运于凡人,从来都是无力反抗的,意气昂扬的主人形如枯木,再无生气。

    喜爱热闹的主人身旁总是围绕着许多的人,他们饮酒作画,谈论诗词歌赋,直至最后身边空无一人,只剩自己,荒凉无比。

    镇墓兽有意识醒来时,墓中空旷凄凉,毫无生气,但它明白这是主人最后的家,它得守好,生死不离。

    镇墓兽发出悲伤的鹿鸣,凸起的巨目中,泪光点点。鹿鸣传遍草地,在四周回荡,经久不散。

    凉意弥漫,草地的青草伴随着鹿鸣,变得枯黄,最后枯萎,镇墓兽强悍的鹿角低垂下来。

    寒酥和云墨在这时才明白,他们听到的声音,是镇墓兽发出的。

    也许,有许多的人,有意无意的闯入,想要窥探目中的风光,是镇墓兽一直用自己的妖力保护着。

    镇墓兽从不背叛自己的主人,它只想让主人存在过的痕迹,久一点再久一点,让世界记住曾经有一个气宇昂扬,风化绝代的少年存在过。

    “修者,主人还会回来吗?”镇墓兽等一个答案,等了许多年,始终没有人能告诉它一个答案。

    那些闯入者,人皮掩盖不住他们的贪婪,他们想要夺去主人存在过的痕迹,毁灭主人最后的净土。

    寒酥伸手摸向它的鹿角,它的鹿角是保护侵入者最好的武器,锋利坚韧,它也一直做的很好。

    “因为你,他的灵魂是纯洁的”。

    “如此,便好”镇墓兽直立起高大的身躯,它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无憾矣。

    冬日的暖阳是,但都不及能够在主人面前,主人抚摸自己的手,是那让的温热,如冬日里暖阳。

    “修者,多谢你的坚持,也请你成全我”在他们离开前,镇墓兽想起什么,对寒酥请求道。

    寒酥知道它的意思,对它点点头,同意下来。

    妖器者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去留,寒酥并不会强迫他们。

    重新回到墓地的镇墓兽,眼角留下哀伤的泪,这是它‘活着’的最后一刻,它屹立在玉床前等待着寒酥的施法。

    将来,主人的家会被有缘人发现,他们一定会继承它的意志,替它保护好主人。

    在那之前,它愿意牺牲所有,护着主人等到那一天。

    草地没有镇墓兽的妖力支撑,又因寒酥的术法,两者之下,两者的力量冲击着周围悬崖不稳定的流石。

    流石密集的如天边陨石坠落,“砰砰”的砸向草地,重击之下凿穿被草地掩埋的坟墓不过是瞬夕之间。

    反应过来的云墨,率先向前施法让流石变为尘土。

    为让寒酥全身心的完成镇墓兽的心愿,云墨执剑向流石处飞去。

    手中的剑抛向上空,眸光一闪,蓝色的光闪过,空中的剑极速插入悬崖。

    所有的流石瞬间化为尘土。

    他在空中划过几道后,拔出山中的剑,原本摇晃的悬崖变得坚不可摧。

    “多谢你”做完一切的两人顺利离开草地。

    没有他,今天寒酥不能如此顺利,这次能遇到妖器者纯属偶然,她的灵气才有平稳,如有意外,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你我同是修行之人,既是缘分让我们相遇,不如结伴而行”云墨伸出手,释放友好。

    对方诚挚的眼睛闪烁着少年特有的大无畏,俊朗白皙的容颜始终带有友好的笑。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身手,见到他的第一眼,寒酥会以为是一个刚入门的新修者。

    事实上,他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假以时日,成就不可估量。

    和他前行,寒酥总有一种自己有一天也会走上一种名为“奋斗拼搏”的路。

    她自由散漫惯了,不喜那些人不分昼夜的修行。

    修道吗?自是随心而为。

    寒酥避过对方的示好,福身,“悬崖之下,多谢修者的帮助,将来如有需要,我绝不推辞”。

    无声的拒绝掉云墨的示好。

    云墨收回自己半空的手,面上不见半分尴尬,好似早有预料。

    目光不离的望着寒酥淡漠的脸,心里无奈却又熟悉。

    人还是那个人,性格也还是那样的独立。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想其他的办法,水滴石穿也要时间和机会不是。

    “下次,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你下一站是要去鸦青山吧,巧了,我也是”云墨自顾说着,自然的拿起寒酥手上的包袱率先离开。

    面子是什么,又不能吃,他云墨帅的无可挑剔,不需要面子。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姻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一时的厚脸皮永远的媳妇。

    云墨的笑,在看到身后跟上的来人后,逐渐扩大。

    脸色灿烂的堪比三十三重天的太阳神,心情明媚的如雨后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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