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诺大的客厅,被静谧笼罩。

    十米高的圣诞树很是壮观,绛红色的雪球盘旋而上,璀璨的灯光围绕,在漆黑的庭院内如繁星闪烁,耀眼夺人。

    雪花簌簌而下,圣诞树披薄薄银霜,一切都如童话世界般,梦幻又美好。

    屋内壁灯的微光透过落地窗倾斜洒在地上,融化雪花的冰冷,户外的月色和圣诞树交辉映出的光影在明念面容上流淌。

    明念裹紧身上白色针织外套,静静伫立在落地窗前,享受雪夜的宁静。

    有人因兴奋不觉困意,有人因心烦难以入眠。

    纪濯心情糟乱,在床上来回翻转,就是睡不着。

    用餐后期他有些心不在蔫,手抖多放了黑胡椒汁,虽然喝了点水稀释,可回到卧室,被壁炉蒸的口干舌燥,体内水分大幅度缺失。

    他下楼习惯性碰一下螺旋楼梯中间的金属细枝水晶吊灯。

    灯影斑驳,惊动站在落地窗前的明念。

    两个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明念回以微笑,纪濯却多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方才不理人家,打开壁橱却下意识拿出两个水杯,纪濯望着岛台上的并排的两个水杯,愣神一秒,没有将它们放回原处。

    水流像轻盈的舞者,滑落到杯底,溅起水珠。

    他端着两个水杯,径直走到明念身边,递给她一杯水。

    明念没想到他会主动给她倒水,她略显迟疑,接过水杯。

    微凉如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明念想起晚餐时他的恶意逗弄,缩回手指,又重新朝着杯子底部伸手。

    纪濯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心一凛。

    透明玻璃杯上雕刻着漩涡花纹,明念用力,未能接过水杯,花纹和手指摩擦的让她皮肤发疼。

    按照往常她早就发脾气了,质问他,不想给她就别给,弄这一出干什么?

    可今天明念不想同他吵架,她放下手臂,说:“我不渴,谢谢。”

    水杯被他随手放到壁炉旁,纪濯讥诮嘲讽,“要订婚的人,立马就开始注重男女之间的边界感了?”

    落地窗隔绝外面的冷空气,明念却觉着忽地好似冷风吹过,让她后脊背窜起阵阵凉气。

    她的沉默,落在纪濯眼中是默认。

    现在连架都懒得和他吵了。

    “你真的想和景以川订婚?”他探究的语气,直逼主题。

    明念抿唇点头,意味深长地眼神锁定他紧绷的面庞,问:“你以什么身份问我?是以我的朋友,还是以我的前‘未婚夫’?”

    纪濯眼风扫她一眼,深邃不见底的黑眸,情绪复杂,他沉声道:“你的朋友。”

    明念杏眸微挑,顿觉索然无味,“那我就是真心想和景以川订婚。”

    纪濯侧脸埋在灯光的阴影下,英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尤为突出,“我们相处了十几年,你天天就琢磨怎么和我怄气,你和景以川只认识半年,你就想和他订婚。”

    他越说越恼,薄唇哂笑,“明念,你真行。”

    雪花在空中打转,大有要一下一整夜的趋势。

    纪濯喝完杯中的水,喉咙不再那么干涩,他垂眸凝视明念白皙精致的小脸,开口问:“你喜欢景以川吗?”

    明念听出他话里的酸味,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娇俏的笑容在她脸上加深,她反问道:“不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又怎么样?”

    察觉到明念在打太极,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像是稳操胜券,自以为拿捏他的把柄。

    纪濯五官属于浓颜系,本就凌厉的五官,此时绷紧,眉宇间的戾气尽显,在这宁静的雪夜下,带着一股邪气,“明念,这牵扯到你的婚姻,你的未来,你如此不在意吗?”

    他越生气,明念脸上的梨涡越甜,“景以川温柔好说话,我可以掌控他。”

    “掌控?”纪濯重复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明念眼中婚姻既然可以和掌握划上等号。

    “婚姻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我知道你喜欢搞暧昧当消遣,但婚姻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的那么敷衍?”

    无论说话语气还是言语本身的含义,都让明念维持良好的表情,出现一条裂缝,她也没心情再继续打太极。

    她拿起放在壁灯旁的水杯,向前走一步,离纪濯更近些,抬头仰望他倨傲的脸庞,“我听出你的意思了,你不想我和景以川结婚,可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和景以川结婚?”

    纪濯被人拆穿心事,喉结滚动。

    明念引诱道:“你说出来,你说出答案。”

    “你明知道,却还要问我。”纪濯弯腰,和她对视,低哑的声音,尾调撩人,"你怎么这么坏呢?”

    杯沿贴到他的下唇,明念笑脸盈盈,“口渴吗?要再喝一杯吗?”

    温水变冷。

    纪濯虚碰到水杯那刻,明念松手,以为他会接住。

    但纪濯没有——

    ‘砰’

    玻璃落地化为碎片,四分五裂。

    明念的鞋和纪濯的拖鞋也都被弄湿。

    动静有些大,明念唯恐吵醒众人。

    要是被人看见,刚宣布要订婚的她大半夜和纪濯在客厅‘幽会’,那她的真是百口莫辩。

    她想立刻回房。

    谁知,身后的纪濯大手扣住她的手臂。

    力道很重,大有一种把她手臂拧碎的狠劲。

    “明念,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你宣布要和其他男人订婚后,对你说出那三个字?”纪濯唇角扯出没有温度的笑纹,黢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语调幽凉,满是嘲意,“你做梦呢?”

    “不说就不说,你放开我,我要去睡觉!”明念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她迫切想离开‘案发现场’。

    “慌什么?”纪濯用力一扯,拉她入怀,“你总这么慌。”

    明念用尽力气挣扎,对他而言,却轻如雨滴砸落。

    她被纪濯圈在独属于他的领地内,呼吸间是琥珀香伴随淡淡的烟草味。

    安静的空间,两个人狂乱的心跳,紧紧贴合。

    徒然,脚步声从远方响起。

    纪濯知道明念在怕什么,她最注重名声,此番景象要是被长辈看见——

    盈盈纤腰,他一只手可以握住。

    在听见脚步声后,纪濯握在她腰间的大手,转为轻柔抚摸薄唇靠近她耳边,偶尔蹭到她的耳珠,“你说有人看见我们俩举止亲密,他们会怎么想?”

    明念听出他话里的威胁,纪濯一贯我行我素,他拥有一切的时候,就肆意妄为,如今身份曝光,他能不拖泥带水地选择舍弃一切,可见他行事果断骄傲。

    哪怕被人撞见,名声损害的只有她,对纪濯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桃色事件。

    明念心尖一颤,心中那根弦绷紧,冲着他摇头。

    他毫无反应,按在她肩膀的大手,力气更重了些,眼眸深处是藏不住的戏谑。

    仿佛是狼站在地洞上,嘲讽猎人掉进自己挖的坑内。

    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明念心跳狂震,她脑中极速飞转,画面定格在酒吧内,她没有多加思虑,立即踮起脚尖,亲了纪濯一口。

    亲的是脸颊,那也足够了。

    明念主动,实属罕见。

    纪濯拉着她躲到客厅沙发后面。

    来人是本该早已入睡的女佣,她环顾四周,只看见地上一堆玻璃渣子。

    女佣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打道回府,继续安眠。

    圣诞节意味着爱与宽恕,她就当作今夜没醒来吧。

    打扫什么的,明天早上醒来后再说。

    棉鞋湿了半截,明念方才只顾和纪濯‘斗法”,这会感觉特别不舒服。

    见女佣离去,明念起身也打算回房。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纪濯叫住她。

    明念恐女佣再次回来巡查,连忙跑到他跟前,提醒道,“别那么大声,小声点。”

    纪濯本就心烦,他也不喜偷偷摸摸,拉着明念前往地下酒窖。

    明念怕黑,跟在纪濯后面,下楼梯速度缓慢。

    纪濯心急如焚,直接搂腰抱起她,快速下楼梯。

    ‘啪嗒’

    酒窖变得明亮。

    “你为什么亲我?”纪濯又问一遍。

    “没有为什么。”酒窖本就阴冷,棉鞋进水让明念脚底发寒,她没好气回答,只盼纪濯能尽快放她一马。

    纪濯冷笑,笑她没心没肺,也笑自己,自作多情,“你未婚夫知道你半夜和我又搂又亲又抱吗?”

    明念气急,她真想把鞋子脱掉,砸他脸上,“你神经病!”

    “那我问你,晚餐时,为何要牵我的手?你为什么说想让我玩的你感情和□□?你讲那些话是因为你无聊想找刺激吗?”明念内心别的那股气,顷刻间,全部宣泄而出。

    纪濯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睨她。

    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问我。

    明念被他看的心慌。

    三更半夜,酒窖幽闭,明念后悔和他一起来这里了。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解释道:“订婚的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是晚餐的时候才知道的,我答应景以川,是因为他在韩家那件事情上帮了我。”

    “我也帮你了。”

    明念肩膀微塌,她表情凝重,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纪濯,你是帮了我,可是你当时能帮我,是因为你还姓景呀,你现在不姓景了,你所有的资源人脉顷刻化为乌有,不是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纪濯原本一肚子的疑问烟消云散。

    过了很久,他眸光褪去色泽,嗓音嘶哑道:“我懂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只留下背影——

    落寞、寂寥。

    这次换明念抓住他的手腕,她补充道:“纪濯,你那份恩,我以后会报的”

    “不需要。”

    纪濯甩开她的手。

    明念得到纪濯说的三个字。

    却不是她想要的。

    圣诞节需要去宽恕他人的人,也没有得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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