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景以川掷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明念蓦然想起还没有亲口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望着他的背影,明念嘴唇翕动,还是没有叫住他。

    三楼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演出即将开始,请勿随意走动。

    作为在全球上演出频次最多的歌剧《托斯卡》赚足众人眼泪,尤其第二幕咏叹调,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让台下多数观众潸然泪下。

    两个半小时,演出结束,许多观众起身拍手叫好,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演出中途,工作人员陆续送来两块蛋糕,一块是草莓蛋糕,一块是车厘子可可蛋糕。

    温言昔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想看明念先吃那块。

    明念笑了笑,称自己最近在减肥,控糖戒高油高甜的食物。

    那两块蛋糕也没想到自己买的是站票,就这样站在圆木桌上,欣赏完下半场歌剧演出。

    临走前,明念吃掉一颗车厘子。

    工作人员拿着羽毛笔和红色鎏金信封,想收集观众对此次表演的感想,明念欣然接受。

    只是一不小心,墨水滴落在明念红裙上。

    明念让温言昔等她一会儿。

    去盥洗室的路上,突然一道强劲的力度拽住她的手臂,不等她同意,自作主张邀请她进入包厢。

    明念吓得尖叫声刚要溢出喉咙,下一秒被‘采花贼’预判,捂住她的嘴。

    她用力挣扎,在被扣进男人怀里后,熟悉的琥珀木香袭来,她浑身的刺收起,转为钳子,狠狠掐住男人手臂。

    男人吃痛,松开她。

    明念一阵天旋地转,有些眩晕,咬牙切齿骂道:“纪濯!你是不是有病!”

    “快点,来不及了。”纪濯从口袋拿出一个光滑的方形物体,塞到明念手中。

    明念满脸问号,脑中刹那间闪过很多戏剧性的故事。

    她推囊着那个方形物体,不肯拿它,“这该不会是什么‘赃物’吧?纪濯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嚓’

    短暂又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暗黑的室内绽放一朵火花。

    “赃物?”

    纪濯嘲笑的意味太浓,微弱的火光仿佛照妖镜审判明念尴尬的表情。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明念嘴硬,话跑到嘴边拐了十八弯,胡诌道:“我说的是脏污的东西!”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纪濯薄唇轻掀,冷笑道。

    明念这一刻,才算是彻底原谅纪濯。

    真不怪他——

    因为,她也总是下意识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纪濯。

    而纪濯当时手里的证据那么足,错怪自己,情有可原。

    是的,那件事情后,明念虽然狠狠‘玩弄’了纪濯一次,但心中仍然有气。

    这些气归根结底是源于,她好想有人可以无论发什么事情都站在她这边,无论有多少证据放在眼前,他都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相信她。

    她有点希望,只是一点点。

    希望纪濯可以是这样特别的存在。

    不过,今天看在是他生日,且自己也冤枉他一次都份上,勉为其难原谅他吧。

    手机屏亮了又暗,纪濯说:“还有五分钟,今天就结束了。”

    明念知道他想说什么,小声说:“礼物,我今天早上让同城快递给你送过去了。”

    “帮我拿一下。”纪濯合上打火机盖,递给明念。

    “好。”

    指腹摩擦打火机滚轮,橙红的火焰在明念手中跳窜而出,忽明忽暗地映照出纪濯模糊的脸部线条。

    正闪着光亮的眸子,微微轻阖,纪濯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没有蜡烛,没有蛋糕,只有微弱的光芒,在努力撕开周遭的黑暗。

    明念的心脏狂烈跳动着,虽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她好希望纪濯许的生日愿望和她有关。

    打火机又跑到纪濯手里,他点燃墙壁上的蜡烛。

    烛光摇曳,外面涌动着人流交织的声音。

    “你不怕外人的忽然进来吗?”明念摘下礼帽,一双秋眸波光粼粼,闪烁莹莹光泽。

    “这是五号包厢,之前因吊灯坠落事件,一名观众当场死亡,此后这间包厢称作‘鬼屋’,一般情况,没人进来。”纪濯拉开一侧椅子,眼神示意明念坐下。

    鬼屋?

    明念后脊梁不禁感到阵阵凉意,怪不得她觉着这里阴气森森的。

    在如此吉利的包厢,许下生日愿望?是不是不太好?

    “今天和我一起看演出的,是全球最大搜索引擎的现任首席执行官David Solomon。”纪濯摸她手指冰冷,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

    外套沾染属于纪濯的气息,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随着明念呼吸间,钻进她的五脏六腑。

    明念这才注意到,他的西装外套是深红色的。

    “嗯。”她点头。

    少有的乖巧,让纪濯勾唇多看她几眼。

    她很少穿红色,但每次穿红色都能轻而易举夺人心跳。

    雪色的皮肤隐现,在明灭的灯光下恰如白玉。

    她垂眸,睫毛浓密卷翘如蝶翼,微微上翘的鼻尖让她脸部轮廓更加具有立体感。

    她不说话时,很像莫斯科的冰雕女神,微笑时如寒雪消融,清泉流动,纯净甜静。

    “和我在一个包厢的女人,是他的女儿Ellen Solomon。”纪濯用目光勾勒她的面容,接着补充道:“已婚。”

    “哦。”明念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多反应。

    “你不问我怎么和他们坐在一起吗?”他看着明念睫毛颤抖,不想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明念抬眸,望进他眼底,“你要走了,是吗?”

    纪濯笑容苦涩,艰难地启唇,“是的。”

    他娓娓道来,“我前段时间在校庆操作几十个无人机,用的是‘universal translator’,这是我自己研发的项目,通过眼球信息转化为控制遥控器的电子信号。也可以叫做眼球追踪技术。”

    “校庆过后,我把这个技术无偿捐赠给学校,技术共享,也是想进一步发展,毕竟我现在只能控制较轻的物品,虽然数量上可观,但如果以后想控制大型车辆以及更远距离操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校庆那天无人机视频,在外网有很大流量,这个项目也被David得知,他之前参与过类似项目,效果没有达到预期。简单来讲就是成本投入过多,当时又恰逢经济危机,这个项目就被董事会强制暂停搁置,如今他准备在董事会提议重启‘universal translator’,所以他这次来,是想邀请我去美国参与研发项目。"

    他话才说完,明念接过话,斩钉截铁道:“你去吧。”

    “不挽留下?”纪濯蹙眉,故作悲伤,“说的那么决绝?”

    “如果我是你,我会走,我会抓住这次机会。”明念鼻头一酸,晦涩的情绪如狂风暴雨,搅乱本就暗流涌动的心。

    纪濯一瞬不瞬盯着她,未了轻笑,“我在国内也可以进行研究,没必要非要去国外。”

    “David给你条件一定很诱人吧。”明念说:“他这种大人物亲自找你面谈,一定带着足够的诚意,启动项目资金是不是非常可观。”

    “确实可观。”

    “那你就去吧。”明念强忍酸楚,努力展露阳光的一面,“你性格那么张扬,之前在国内得罪的人不少,景瑱只是其中一个,如果在国外发展,一年能赶上国内三年或五年,何乐而不为呢?”

    是阳光。

    不是假意温柔。

    也不是假面虚伪。

    她给出的自己认为最好的建议、最理智的建议。

    很多时候当感性大于理性时,她都会强迫自己做出最理智的决定。

    她希望纪濯也会这样选择。

    那看来,纪濯的生日愿望,应该和她没关系。

    明念如泄气的气球,干瘪躺在床上,想着歌剧院发生的一切。

    成长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终将杀死‘曾经’的自己,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吗?

    明念不喜欢改变,不喜欢新生。

    改变代表你曾经做的很不好,明念不想承认。

    新生是要付出‘死亡’的代价,明念不喜欢。

    可如今身边的人好像都变了。

    今年同去年相比,许多物是人非。

    哪怕一直抗拒改变的她,也变了很多。

    明年同今年比呢?会不会变化更大?

    她越想越心慌。

    这种心慌的来源地,是在得知纪濯将要离开后的逐渐膨胀。

    不舍?

    或者是习惯纪濯在身边的日子,如若突然生命里没有纪濯,会是什么样的?

    她的毒舌,是跟纪濯学的;她的暴脾气是被纪濯气出来的;她也只会对纪濯动手动脚,没事打他。

    等等……

    这样说起来,好像她糟糕的脾气都是被纪濯惯出来的?

    如果纪濯走了,她应该会变成一个脾气甚好,成熟稳重的淑女吧?

    可明念不想当淑女……

    纪濯一直以来就像她的‘专属发泄岛’。

    她的负面情绪,纪濯全部照单全收。

    她在纪濯面前才能做最完整的自己。

    她发完火也不会有负罪感,做错事说错话也不需要正儿八经的说‘对不起’。

    为什么呢?

    总不能因为他是个好人吧?

    因为纪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吗?

    还是说因为他是个很大度的人?

    再或者说,因为彼此太熟悉了?

    可纪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行事张扬,为人处世有原则,可以说是一个对讨厌的事物,没有任何包容性的人。

    港城梁家那些人,每个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见到他就如老鼠见到猫。

    为什么纪濯总是在小事上和她作对。

    为什么纪濯要一次次的帮她。

    因为纪濯……喜欢她。

    对哦,纪濯喜欢她。

    她知道,只是她从未正视过,从未思考过要如何处理这份喜欢。

    那她呢?

    她喜欢纪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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