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无声倒地的那一瞬间,洛千澜突然感觉不到耳旁的一切声音。

    漆黑的冬夜似是根本没有尽头,即便头顶有冰凉月光在泛滥,却也根本无法抵御这无尽黑夜。

    洛千澜先是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接着,目光被言无声肩后渗出的深红刺痛,她终于回过了神。

    “言无声……”

    洛千澜先是小心翼翼地呼了声,可男人双目紧闭,没有半点回应。

    心口的某一处像是被突然放大了,空空如也,却不受控制地庆祝倾注了害怕慌乱。

    “言无声……你醒醒……言无声……”

    洛千澜的双手捧着言无声惨白的面庞,十分无助地喊着。

    只是很快,耳旁充斥着的暗器袭来的尖锐声响。

    洛千澜偏过头去俯下身,一枚银针钉入她身后的树桩。

    她蓦地反应了过来。

    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可不能给自己发呆,悲恸。

    可……

    洛千澜的目光时刻都凝聚在了言无声的面上。

    可就在不久前,自己的命才被这个男人救下,她又怎能为了自己的安慰,将言无声扔在这个荒郊野岭?

    回姑苏的队伍早已被暗杀之人冲散,甚至在这茫茫黑夜之中,连旁人的半点动静都听不见。

    洛千澜双手环着言无声的肩膀,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抱起。

    只是男人身形过于壮硕,此刻他们又身处危难,洛千澜卯足了力气也无法将言无声抱起。

    感觉得到周遭的杀机正在慢慢逼近,洛千澜深知自己浪费任何一刻皆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再次拼尽全力,终于将男人的半身托起,一点点地朝着身后挪去。

    与此同时,眼前的黑暗里似乎浅浅现出一抹身形。

    危机已然到了他们面前,任何一点拖沓都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危险。

    洛千澜用尽全力,可谁知脚下却空空如也。

    她一脚踏上,径直将架于上方的枯枝踩断。

    惊呼声还憋在喉间,洛千澜环着言无声,直接摔入其中。

    任何声响,都被淹没在杂乱的枯枝之下。

    黑暗之中走来一道人影,轻轻站立于方才洛千澜摔倒的位置。

    那人蹲下身,单手抚上了方才有些凌乱的痕迹,但很快又站起身来。

    视线似乎是在寻找,却草草扫过了方才那枯枝缠绕之处,继而望向了远方。

    片刻后,那人向前行去,并未注意到枯枝之下的种种。

    -

    并不是只有洛千澜的马车遭到了重创,回姑苏的其他人同样也是。

    白漓的马车四分五裂,她在弟弟的庇护下才免去了从晃荡之中滚落。

    只是好不容易穿上了上好绸缎赶制的衣裙,不过一天时间,又染上了尘土,甚至还被树枝勾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不好好赶路!”

    好不容易从腿上伤口的疼痛中回过神来,白漓随即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奴役不满道。

    奴役面上不知所措:“回白小姐,方才马儿好好地跑着,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根银针钉入后蹄,这才受了惊发狂,我们几个怎么都拦不住……”

    白漓却管不了这么多:“那你们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手指抚过裙边的一处破洞,她本就因为疼痛而气愤满满,此时此刻更是一包怒火直冲心头。

    “姜阑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种……真是霉死人了!!”

    白漓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她以为是白泾扬,正回头想要说些什么:“你别在后面晃悠了,快来扶我——”

    话都还未说完,白漓猛地发现身后之人并非白泾扬。

    自己的弟弟早就不见了踪影,身后站着的人一袭黑衣,叫人看不清面庞。

    “你是——”

    “你方才说,姜阑是什么?”

    -

    洛千澜抱着言无声,摔入那个隐蔽的地洞之中。

    好在地洞并不算深,且地下积攒了不少枯枝杂草,以至于摔落之时并未造成太多疼痛。

    只是……

    当耳旁喧嚣趋于消失后,洛千澜终于看清了此时此刻言无声的模样。

    面色惨白,额前也浮起细汗。

    更为吃紧的,是男人抿紧的薄唇已经稍稍泛起了紫。

    这说明,银针之上的毒已经开始渗入心肺。

    如果再不解毒,恐怕性命都会有所危险。

    洛千澜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取出手绢压住言无声的伤口,眼疾手快,将那根银针拔出。

    好在先前姜卓风不让她出门时,自己最爱做的便是跑去姜珉的小书房,翻看那些旁人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医书。

    甚至,洛千澜最为感兴趣的,便是那复杂至极的用毒解毒。

    所以她平日里看的那些书,反倒在如今的危难时刻起到了作用。

    洛千澜先用帕子将伤口处渗出的黑血擦拭干净,接着凑近了细细查看了番。

    血液呈紫黑状,且略有些黏稠。

    看着症状,约莫是中了银钩散。

    银钩散并非无解之毒,只需找到连露草,再细细磨成粉,一半口服,一半敷于伤口之上,便可能缓慢解毒。

    毒为急性,可解药却是慢性。

    银钩散之所以恐怖至极,便是因此。

    多数身亡于此毒之人,皆因解药速度赶不上毒的蔓延。

    眼下情况危急,洛千澜在搞清楚毒理后,便急忙去寻觅连露草。

    连露草并不稀有,也并非时令之草。即便是这荒郊野岭,也

    只是模样平凡,及其不起眼。

    外加上此时情况紧急,绝不能有任何拖沓之时。

    洛千澜将言无声轻轻放下,另寻了些干草枯枝来垫于他的头下。

    此刻,她才注意到这个地洞。

    入口稍有些狭窄,可底下却宽敞极了。

    洛千澜起身,目光不断在洞穴之中,任何长有青绿之处扫荡。

    危急关头,任何一刻的拖延皆会对言无声的性命造成威胁。

    洛千澜只感觉自己心口像是空了一块,正一点点地被恐惧填充。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石缝中,她看到了一株连露草。

    没有任何犹豫,洛千澜急忙将那株连露草摘下。

    眼下没有任何能够研磨的工具,她只要找了两块还算干净圆滑的石头,用衣襟擦了擦,便蹲在言无声身旁,开始细细研磨。

    好不容易将连露草研磨成细软的一片,她有些吃力地将言无声扶起。

    悄无声息的男人身躯庞大,毫无意识的他就这么压在了洛千澜的身上。

    双手垂下,似是要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的姿势,颇有些暧昧。

    只是现在洛千澜无暇顾及,用力想要褪去言无声的衣物。

    她用尽全力将研磨好的连露草敷在他背后的伤口,正欲去为他准备口服的药物时。

    洛千澜突然听到男人开口。

    他小声,又小心翼翼地说:“公主……我没能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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