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卫浩约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九点半不到,闻溪便收着东西准备去等最后一躺公交车。

    “去坐几路?”

    “235,164……有好几趟。”

    另外一张卷子刚开始写填空题,答案在脑子里梁唯深没急着写,几下收了卷子起身:“顺路,一起。”

    书店的位置靠近商业区,周围没有夜市,人多也显出几分清静来。手里边没了事情做,嘴边也没了话题,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有点尴尬。

    等着斑马线的红灯,梁唯深影子和她的重合了大半。下午才洗的澡,他这会儿身上还有淡淡的味道。

    闻溪小腿紧绷:“你坐几路?”

    “几路都行。”

    他们的老规矩就是每个周末都去酣畅淋漓打一整晚的游戏,卫浩舅舅开了家网吧,他们未成年不让进。原来不好用的机子搬了几台回家,就在酒吧楼上放着,被他们废物利用来。

    那边位置好找,大部分的公交车都会路过。

    无言等过红灯,公交站里人不少,三个凳子都坐满了。白色耳机线搭在脖子里,梁唯深看了看时间,九点半。

    “你回去要多久?”

    闻溪抬眼:“晚上不堵车,到家应该十点半左右。”

    还行,不早不晚。

    想了想,梁唯深打开社交软件,主动给她二维码:“到家发个消息。”

    很多时候,惊喜来得都是猝不及防的。闻溪目前十七岁的人生里,只被这一件惊喜,砸得头晕目眩。

    她第一次懊恼自己太过节约,手机是早几年的款式就算了,手机壳也没有换个漂亮点的,与他对比,黯然失色。

    点开屏幕,她粉色的指甲被光亮全都遮挡了。

    闻溪的昵称是一个开怀大笑的表情,头像是两只相互依偎的金毛狗。梁唯深的名字是“shen”,头像是一片日照金山的美景。

    点了添加又当面同意之后,闻溪把给他的备注改成了名字。

    “加好了。”

    同样把备注改成名字之后,梁唯深切了首歌:“这儿离网吧只有两个站的距离,我走路过去。”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闻溪只在班级群聊里见过他为数不多的回复。这下好了,她以后不能再肆无忌惮戳他的头像了。

    这会是闻溪,忘不掉的中秋。

    “好。”

    扬唇,她笑得自然:“明天见。”

    没开口,梁唯深点头之后,戴着耳机朝网吧的方向走去。他们之间好像有一阵很奇怪的磁场在作祟,作为没有交集过的平行线,熟稔得太快了。

    周末的最后一班公交车人很多,闻溪站到前面靠着扶手,心里有几簇小烟花,砰砰乱炸。

    网吧里,梁唯深今天比平时早到了二十分钟,卫浩舅舅还和他客气了几句。

    “小同学,月饼来一个?”

    “谢谢,不饿。”

    他拿出钥匙:“卫浩还没来,你自己上去等他一阵。”

    梁唯深接过:“好。”

    念完初中便戳了学,这家网吧还是卫浩舅舅借钱开的。盈利之后日子好起来了,周末和节假日晚上都是一个满客的状态。

    打游戏的房间不大,一张木质上下床摆在窗边,台式电脑排排坐。放下书包电源键亮起,梁唯深催着人赶紧到。

    闻溪回到家,闻会还没回来。

    换着鞋,她低头给人发消息:【我到了。】可惜没有已读功能。

    十点半他们可能正在厮杀,闻溪等了几分钟,梁唯深才回了个【嗯】。

    明天是中秋节,从闻溪会记事起闻会就没有过节的习惯。放假的日子超市格外忙,她的晚班结束后,到家已经快十一点。

    小小的餐桌上铺了闻溪新换的桌布,上面堆着各种口味的月饼,水果和板栗最多。闻溪的房门紧闭着,厨房的锅里温着饭菜。闻会一点也没动,洗过之后便回了房间。

    客厅灯关掉,中秋节就这么过去。

    闻溪自己都快忘了是哪一年的中秋,闻会因为工作很晚回家,她就写了张“妈妈中秋快乐”的纸条放在桌上,带着笑脸入睡。第二天清晨,碎纸屑被风吹到了地上。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说过这些。

    新一周,又换了位置。

    这次坐到了讲台前,迎来了真正的生死考验。

    打赌输给了他们,闻溪和乐露分开带早餐。一个负责吃的,一个负责喝的。

    七点进教室,卫浩靠着梁唯深睡得昏天暗地。连续吃了好几天的月饼,乐露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果断在来的路上,买了一大袋包子。

    拎进教室,跟搞批发似的。

    “呼!”

    “累死我了!”

    桌子上已经放了两瓶奶,乐露拆开猛猛喝一大口:“活过来了!”

    卫浩才醒,撑了个拦腰:“再不来我要饿死了……这个什么馅的?”

    乐露也忘了:“牛肉还是香菇不记得了,反正没下毒。”

    “牛肉。”

    一人分了两个,乐露起身扬手喊卢思思:“思思,吃包子吗?”

    隔着最远的距离,卢思思举着手里的三明治摇头。

    “给我来一个。”

    卫浩塞满了嘴:“老郭!”

    没到早读时间就来了!

    郭天挎着包:“借个包子对付两口。”

    乐露两个都给他:“很昂贵的。”

    郭老头:“等你们月考成绩上去了,这个能有多贵?”

    “月考?”

    “时间定了?几号啊?”

    高三第一次月考,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郭天:“定了,不告诉你们。”

    他一走,乐露惊喜转身:“太好了,只要这次月考成绩一般,我们就能把位置换回去了!”

    梁唯深:“月考成绩一般,我们都得被撕成两半。”

    在草稿纸上复习着今天新背的三十个单词,闻溪写着写着笔尖就顿了下来。想继续和梁唯深坐在一起,意味着她这次考试,必须全力以赴。

    她藏了私心,想再试试。

    下完第一节英语课,闻溪敲了敲他的桌面,梁唯深偏头。

    “我想看看你另一张数学卷。”

    他语气轻挑:“对答案?”

    “嗯。”

    那天晚上还抓着不然对,现在都主动问上门来了。

    抽出试卷给她,梁唯深道:“最后一个题只写了思路,没运算。”

    闻溪:“不影响。”

    毕竟她连思路都没有。

    边对答案,闻溪把和他不一样的用蓝色的笔都圈出来。选择题错两个,填空题错最后一个,后面两个主观题的第二问,她运算对了,答案错了。

    这么扣下去,她120都稳得心酸。

    听她叹气,梁唯深直言:“你自己做题很有想法,但是走向不明确,解题过程很容易混淆。我建议你先不要急着看资料书,教材上的例题更能帮助你理清思路。等脑子通畅了,再去啃哪些让你无法下笔的东西。”

    闻溪写主观题很容易浮躁,尤其是对那些读到舌头打结都写不出来的题,心里燥得冒火,还会和自己生气。

    闻溪点点下巴:“我试试。”

    全面复习之后,她很多书都带回了家里,晚上回家整理一下,明天才带得回来。

    梁唯深:“字挺漂亮。”

    “你的也很好看。”

    其实他写的字更好看,笔锋的力度比她明显,整体也很美观,而且书写的速度极快。

    心里念着要考出一个好成绩,闻溪后面两个星期学习力度强得让乐露直呼受不了。她把午睡时间压到了二十分钟,规定每个中午写两个数学题,搞得乐露中午睡觉都在背公式。

    迷迷糊糊醒来,她握着笔的手指凹陷,在纸上洋洋洒洒写着数字。

    “闻溪……好热……”

    吹向她们的那扇窗户开着,今天太阳实在烧人。写到一半卡住,闻溪停下笔,拿起世界地图给她扇着风。

    “谢谢~”

    乐露慢慢睡着,她耳机里的音乐很轻。

    下午第一节课是历史,拉上窗帘开头看了五分钟的视频,击溃了闻溪最后一道防线,眼皮子困得直打架。

    和梁唯深坐在一起后她睡觉的姿势都收敛了许多,头也不往他那边转了。双手撑着下巴,思绪飞走。

    下午没精神老师也理解,只是闻溪眼睛大。即便是低着头,睡意也十分明显。

    梁唯深自己还没睡上,偏头一看,她杵着头都不带动的。

    五分钟的视频放完,梁唯深才扣着手指敲了敲她的课本。

    闻溪下意识偏头:“嗯?”

    “醒了吗?”

    为了帮助他们更好考试,这节课要做一个复习的总讲解,涉及经济思想各个板块,全是干货。

    “醒了。”

    包里有一盒薄荷味口香糖,闻溪打开盖子,递给他。

    梁唯深抽了一条:“谢谢。”

    ……

    月考的排号按学号来,闻溪排在后面,和乐露隔着一个考场。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考完出来她们一动不动。

    为了防止听到答案,四只耳朵都塞了耳机。

    乐露哀嚎:“又要搬书了,我好累……”

    “歇会儿一起搬。”

    这周闻溪又要大迁徙,从窗边搬到靠墙的一边去。

    “等江锐下来,奴役他。”

    一首歌听完,闻溪按亮MP3才发现,已经二十六号了,她瞬间直起。

    “完了!”

    乐露摘下耳机:“怎么了?”

    “26号了……”她要来例假了。

    相视抿唇,乐露问她:“包里带药了吗?”

    “忘了。”

    每次例假都不规律,闻溪来之前就会开始痛。下午写试卷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刚才考完她松气就给忘了。

    “包里带了吗?”

    闻溪皱眉:“没带。”

    乐露:“那你快回家,书我帮你收拾,别挤公交了,打个车回去。”

    “别急,我问问思思。”

    “哎呀!”

    “别问了!”

    闻溪按住她:“没事,现在还没感觉,你帮我收着书,我去医务室买几盒止痛药。”

    “你别动!”乐露起身:“我去帮你买!”

    大概她突然发现时间就是个预警,位置上剩她一个人,闻溪才把书理好,小腹就隐隐作痛。

    还好卢思思有带着,去了躺卫生间回来,闻溪脸色都白了。

    “来了?”

    虚弱点头,乐露已经给她倒了水挤了药。

    “东西收好了吗?你这情况周末也做不了什么,别折磨自己了。”

    闻溪吞下药:“嗯,差不多了。”

    “我送你去门口打车。”

    去后门比较近,乐露扶着她起来,拐角就撞到了打球回来的梁唯深和卫浩。

    “江锐呢?”

    卫浩转着球:“球场啊。”

    乐露:“帮个忙,叫他来帮我搬书,闻溪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了。告诉他我回来要是没搬完,他死定了。”

    “闻溪病了?”卫浩不怀疑:“指定是这场考试用力过猛了。”

    “……”

    因为考试要搬空教室,他们的书都堆到了走廊上。乐露花里胡哨的明星卡片异常明显,一眼就能认出她们的东西。

    梁唯深盯着她泛白的脸看了几秒,开口:“坐里面还是外面?”

    闻溪不解抬眼,他们虽然没有约定过,但是每次都是她坐在外侧。

    梁唯深又问:“打车回去?”

    这个样子挤不了公交地铁,闻溪点了点下巴,启唇:“坐外面。”

    “我搬。”

    小腹突然绞痛,闻溪没忍住咬牙嗯声,听着像在问他话。

    梁唯深又重复:“我连着一起搬,再不走赶上晚高峰了。”

    外表有多难靠近,他内心就有多温热。

    闻溪压在心底的雀跃,就像下雨天搬家的蚂蚁,一只又一只沿着同样的路线,深深浅浅踩进她的心里。

    “谢谢。”

    她声音很轻,又刚好撞到耳朵里。

    梁唯深点点头,绕过她的肩膀回了教室。

    今天考试放得比平时早些,闻溪打上车交通还算顺畅。婉拒了乐露要送她回家的热情,她们在校门口分开。

    上个周末从书店出来,她一口气买了五个手机壳,今天用的粉白色。有线耳机插在听筒里,剩下的线紧紧攥在手心。

    止痛药的效果没那么快,闻溪这会儿感觉小腹里有一片火在烧,烧得正旺时又有一大堆冰块掉进去化成水,痛得她发丝里都是冷汗。

    屏幕上亮起消息时,她路程还没过半。

    梁唯深:【钥匙带了吗?】

    他一问,闻溪忽然想起来,考完试拿给乐露剪指甲好像顺手放她抽屉里了。翻翻包,果然没有。

    她费力打字:【落下了,麻烦你帮我拿给露露,我掉头回去。】

    过了学校几公里,路上就拥堵起来。还没来得及和司机说掉头,梁唯深又发来消息。

    【别来了,乐露说给你送过去。】

    不是他送就没负担,靠着出租车后座,闻溪松了口气。

    【谢谢。】

    九月中下旬的傍晚没那么热,小区凉亭里分布坐着许多打牌的老头老太。这儿的租金便宜,居住的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和一些本地的老人家。

    染着铁锈的门口上,写着城盈二字,代表着这片地区过去的繁华。后来随着新城区的发展,失去位置优势后,这片小区成了省钱首选。

    没钥匙回不了家,闻溪捂着肚子坐下,给乐露发消息。

    【我在小区楼下的凉亭里,手机要没电了,要是发消息没回,就是没电关机了。】

    这手机她也用了许久了,电池消耗巨快,一天就算是只听听歌都要充个两次电。

    乐露秒回:【好,你别走动,校服外套垫下坐,那石凳子凉得厉害。】

    闻溪比了个心:【知道的,坐长椅上了。】石桌都被打扑克围满了。

    【OK,一会儿就到。】

    另一边,乐露刚和江锐从后门出去,在卖章鱼小丸子的推车前停下,给梁唯深发消息。

    【你到小区门口下车,进门径直上两层台阶,然后会看到一颗很高的树,面向树的左手边有一排凉亭,闻溪就在亭子里坐着。】

    十分钟前她打算打个车送过去的,但是梁唯深爸妈单位分配的住房区,离闻溪家更近一些,而且还是同一个方向。

    他办事,靠谱又放心。

    乐露没说的原因,是不想被调侃见色忘义,虽然她总被卫浩这么骂,已经无感了,但还是要点小面子。

    梁唯深:【嗯。】

    闻溪没遇到的晚高峰,让他给遇到了。一百米等了三个红灯,梁唯深耐心逐渐下降。

    他开始没想答应乐露来着,还和卫浩约晚上去打台球,打完再去五排并肩作战。搬完书看见她钥匙扣上粉色兔子的刹那,不知道怎么就心脏作祟了。

    再反应过来,人已经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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