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扬州,在连绵雨水终于停歇后,宛如一幅刚刚着墨的画卷,大明寺内,春芽悄然吐丝。

    郑乐熙随祖母在这清幽的大明寺住了近两个月,陪她诵完最后第四十九天经文,自己也翻完了二姑母给的几本医书,祖孙两人这才启程下山。郑乐熙自小嗜睡,摇摇晃晃睡了一路,直至申时,马车终于停在了自家门口,她才被唤醒,睡眼惺忪地从祖母怀里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由赵妈妈搀扶着下了马车。

    刚入院子,忽地一个身影从一旁的廊道窜了出来,紧接着,清脆的呼喊声响起:“阿乐!祖母!”

    郑乐熙一愣,瞬间大喜,眼眸中似有星光亮起,她急忙松开祖母的手,朝那抹身影飞奔而去,惊喜地叫道:“阿弦姐姐!”

    石文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可转瞬间,惊喜涌上脸庞。目光顺着相拥在一起的两姐妹望去,这才看到从廊道一侧悠然走出来的郑权。石文珺满脸堆着喜悦,却假意嗔怒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派人去大明寺和我说一声!”

    郑权上前,弯下腰无比宠溺地抱了抱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后,这才大踏步走上前微笑着给石文珺请安:“昨儿下午便到了,本想亲自去大明寺接母亲,可阿弦这小丫头偏不让,非说要给母亲和阿乐一个惊喜,母亲看起来气色不错,在大明寺住的可还好?阿乐这丫头没胡闹吧!听说她前阵子伤风,又让母亲费心了!”

    “都好,都好!都无事了,没甚大碍,家里有我和你二姐在呢,有什么好操心挂念的!倒是你那边,外出半年有余,事情都办妥了?”,一见到儿子,石文珺满心欢喜,知他外出所为何事,自然急切询问长安的情况,“前阵子收到你来信,你只含糊讲了个一二,现如今进展如何?”

    “都大致办妥了,具体情况晚些时候等二姐明天回来,我再和母亲详说。母亲和阿乐刚下山,舟车劳顿的,先好好休息整顿一番,不急于这一时”,郑权语气轻松,石文珺放下心来,也不急着追问,遂扶着儿子的手,又唤上两个笑逐颜开的孩子,一同往堂屋走去。

    众人坐定,赵妈妈已着人开始布菜。石文珺望着叽叽喳喳个不停的两个孩子,笑着细问起崔思弦来:“你们这次回来,至少也要半个多月的路程,阿弦这次可累着了?”

    “不累呢祖母,一路上舅舅给我买了好多小食,沿途又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可好玩了”,崔思弦笑眯眯道,眼睛弯成了月牙。

    “哼!爹爹偏心,都没给我讲过这些故事,阿姐回头必得给我讲讲才公平”,郑乐熙闻言撇撇嘴,不高兴的偏过头。

    郑权失笑,轻轻捏了捏女儿的小肉脸,柔声道:“你又还没有走过那段路,阿爹如何给你讲?等过两三个月,咱们前往长安,阿爹一定给我们阿乐好好讲那些趣事,可好?”

    “哼!”,郑乐熙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那气嘟嘟的模样,顿时惹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

    入夜,石文珺盯着两个闹腾的丫头睡下,这才安心回屋,使人唤了郑权过来。

    “今天路上歇了好一会儿,左右我也没什么睡意,你就当陪我打发时间罢,将长安的事情都先说给我听听”,见郑权坐下,石文珺开口道。

    郑权知母亲是个急性子的,便也不再瞒着,悉数道来:“如无意外,大概就在5月下旬了。我这次过去,已经置办好宅院和一些商铺,均已过地契。咱家的新宅子坐落在崇仁坊,靠近东市,和大姐姐所在的靖安坊相隔不远,以后母亲想见大姐姐或者阿乐想找阿弦都很方便。说起来,那宅子还是姐夫朋友推荐的,阿姐也一起看过,布局不错,风水也好,就是小了些,也颇费了些银子。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在修缮了,有大姐姐帮我盯着,最迟5月初就能完工,母亲和阿乐一定喜欢。”

    “好,甚好!长安更是寸土寸金,能落定实属不易”,石文珺细细听着,对他的安排予以了肯定,心里安定了不少,“那商铺的事呢?”

    郑权饮了口茶,略一停顿:“去年咱家就已将原先开在西市的酒楼迁到了东市,前阵子去看,经营尚可,我又在附近接下一家转手的客栈,目前奇伯留在那儿帮我盯着,孩儿有信心。只是……”

    他顿了顿,眉目忽而微拧:“只是原来西市那酒楼后来被我们改成了米铺,但长安米市规矩森严,米行势力强大,我们挤不进去。”

    “那你有何打算?”,石文珺闻言,心中一敛。

    “孩儿不准备在米铺上投入太多了,从前父亲做得起来,甚至还成了扬州米行行长,可那又如何?这些年来,各州的米市萧条,遭皇商垄断,利润微薄,这一行当做的实在太过憋屈!长安不可能有我们的位置,所以孩儿想放弃,只维持各州基本营生便罢了”,郑权正色道,他早就想痛定思痛,舍弃米市。

    “你父亲那边,是如何说的?你可与他商议过?”,石文珺淡淡问道。

    “父亲让我自己做决定”,郑权简言道。

    石文珺嗤笑一声,冷言道:“他这些年倒是甩的轻松,什么事都不管,全家也就他一个人活得最是松快。”

    “无妨,母亲莫气,该如何做孩儿心里有数。”

    郑权知晓母亲的心结,只话题一转:“咱们放弃掉米行,实际并没损失太多,反正前几年分家,大多数好处都分给了叔伯他们,咱们家也没落什么好,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年的经营罢了。好在酒市顺利,这些年也算蒸蒸日上,除了质量上乘,关键还有二姐出谋划策的各色药酒,销路意外不错,咱们家的酒铺根基稳,长安权贵多,酒肆机会反而更大。”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终决定搬迁长安的原因。

    富贵险中求。

    扬州虽好,却始终无根基,况且亲人好友都在洛州一带,只是自从卦出18岁之前,洛州于阿乐而言有灾之后,郑权便再不敢冒任何险,这么盘算下来,长安是最好的选择。

    “嗯,你分析的也不无道理”,石文珺点了点头,叹道:“这些年,你能另立门户破釜沉舟,自己做大酒肆这一行,已经为阿娘在郑家争回了一口气,自此不必再受你祖母你阿爹的牵制,我们也算扬眉吐气了!”

    “阿娘放心,有孩儿在,必不让您再受任何委屈,不再受任何腌臜气”,郑权坚定道,一想起洛阳那位年迈的老妇人,眼神暗了暗。

    石文珺闻言莞尔道:“往事就不必再提了,都过去了!只要你们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阿娘便心满意足,长安的事,你自放手去做,阿娘相信你。另外,阿娘还有一个想法,趁你二姐姐外出还没回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阿娘请说”,郑权举起茶杯的手一顿,靠着椅背的身子顿时坐正。

    “在大明寺静修的这些天,我也想了许多,你的事我自是不担心。但你二姐……”

    石文珺想到二女儿郑时画,声音叹了叹:“这些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为了阿乐的病实则牺牲了很多。她本喜欢游历江湖行医救人,当初借着你父亲的人脉,她也有些许闲钱,就在各地开设了几家药坊,但这五年为了阿乐,你二姐甘愿困在扬州这个地方,时时刻刻陪伴着她,为她开方研药、诊脉调息,更曾彻夜守护抚慰疏导,解她心伤。阿乐有如今的境况,一半功劳在阿画!只药坊后来她无心打理,最终不是关了就是转了手。而原先洛阳对她有意的那几户人家呢,至今全没了音信,她今年已二十有三,婚事至今也没个着落,阿娘很是担心她。”

    郑权心下了然,点了点头,愧疚道:“是孩儿无用,欠了二姐姐”。

    石文珺温和一笑,摆了摆手:“傻孩子,一家人不必说欠不欠的,相互扶持本就是应该的。你二姐也都是心甘情愿,你莫要当着她的面说这话,那丫头会难过的。阿娘也并非想你心里有负担,只是你阿姐行事执拗,心里太有主意,有些事情阿娘说不动她。”

    郑权知道,阿娘所说的“有些事情”指的也就只有婚嫁这一件事。

    他这个二姐姐,不知为何,对于婚事始终是极其排斥的。

    “阿娘是想让我劝动二姐姐?”,郑权一脸不解的问道,眉头微拧,心里却嘀咕着,这也太为难他了,他可劝不动。

    石文珺却是轻笑出声:“我这阿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又怎么可能劝得动她。婚姻之事,她既还没想通,谁逼也没用,如若强迫反而会害了她,况且,她那性子,你就算气得跳墙,也强迫不了她半分。”

    确实,郑权笑了下。

    “我只是想着,人生在世,总得有所依傍。你大姐姐和妹妹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倚仗,她却还孑然一身,婚姻之事我也不强求了。她既喜欢行医,又有志气,至少这条路我们可以帮她走的更顺一些,让她有个可以稳稳抓在手上的东西,这样,她以后的人生就算孤寂,总也有了消磨时光的去处,未来的路不至于茫然无望,浑浑噩噩。”

    石文珺语气悠长,抬眸看向郑权:“你二姐终归和寻常女儿家不同,心有志向,不甘拘泥于这后院。如今她的药坊营生几乎断了,这些年估计也没什么积蓄来源,我知晓她近期必也在苦恼如何在长安立足之事。只是她心气高傲,不愿给家里添麻烦,遇事总想着自己解决,但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是何其的苛刻艰难,她无权无势,又不如你大姐八面玲珑精通人情世故,也不如你妹妹圆滑懂得虚与委蛇。”

    话已至此,石文珺开口道。

    “今后如若顺利,我们怕是要就此扎根在长安,我知你亦不易,也知时画是个有韧性的。可长安的局势于她一个女子而言更加艰险,我看着心疼,所以阿娘希望你能来帮她解这个困局,将来在长安协助她开一家药坊,缓了她的忧愁和压力,让她的心也有个落定之处。”

    “孩儿知道了,阿娘放心,我定当办妥。不用等将来,孩儿明天便去信让奇伯帮我问清楚在长安开设药坊的手续和流程,提前为二姐姐布局,待二姐姐入长安,给她一个惊喜”。

    郑权神色认真,想了想又说道:“孩儿心里其实早有了主意,只是不曾和母亲提过。以后不管二姐姐婚否,如若她一辈子都不愿嫁,孩儿便养二姐姐一辈子,阿乐也会敬重她一辈子,孩儿会尽全力护二姐姐一生无忧。”

    石文珺没想到郑权最后会说出这样一番激昂的话来,内心颇为震撼:“好!你当记得今日所言!有你这番话,阿娘就算有一天……”

    “阿娘莫要胡说!”

    郑权知晓母亲要说什么,出声厉色打断了她:“阿娘定当长命百岁!待他日到长安,也让阿娘享享清福!”

    石文珺其实并没有往坏处想,只是情到深处就脱口而出了,见儿子不喜,也就住了嘴,一时无话,便让郑权退下了。

    春三月,总能带来好消息。

    郑宅难得一夜清梦。

    -

    翌日,绿意盎然,柳絮纷飞。

    晨光熹微,另一边的长安城内已是人头攒动。无论是朱雀大街,还是东市西市,亦或是礼部大门,一早便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会试学子。沿街的茶馆酒肆,坐满了预测放榜结果的文人雅士,街头小贩趁机大声叫卖着红绸与状元酒,鞭炮已早早悬挂候场,就等着巳时中那张黄金榜文的贴出。

    崔家的马车出了府,艰难地挤过人群,往东市缓缓而去。车内,郑时萍一身华贵,掀开车帘一角,淡淡地看着热闹非凡的街巷。

    她今日出门,原是想去趟东市,替郑权看看那新购宅院当前的修缮情况,好去信告诉他进展。倒忘了今天恰是会试放榜之日,也不知待会儿是哪家欢喜哪家愁了!

    郑时萍放下帘子,缓缓瞌上眼!

    茶馆二楼,裴行俭靠窗而坐,一脸清闲的品着茶,时而从盘中捡起几颗鲜嫩的腰果扔进嘴里,一身轻松从容,倒是坐在一旁的赵川和吴殷有些坐不住了,面面相觑,看上去神情略显几分焦躁。

    “七哥,你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都快紧张死了”,赵川抓了把干果,不耐的嘟囔道,简直度秒如年。

    五年前,同样是暖春时分,裴行俭领了叔父的命令下了趟山,回来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也是那时,赵川和吴殷方知,他那一心求道的七哥突然改变了心之所向,决定先入仕,再入道。

    消息如同一道惊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之后,裴行俭白日修道炼术,夜间挑灯夜读。偶尔深夜,赵川端着宵夜进屋时,便见七哥一手托腮望着满桌的书册,神情看似专注实则明晃晃在出神发呆,一脸惆怅。良久才又愕了愕,叹气不语,又强撑起精神,将那书本上的字一个一个塞进脑海里。

    天知道,这封剑入仕的决定对他七哥而言牺牲有多大。

    他们只知道自己七哥聪慧过人,术法剑术阵法均得师叔亲传,年仅17便已融会贯通,剑术超群,御妖无双,阵法绝伦,同龄人中无人能望其项背!

    可这科考,赵川心里实在没底。

    只因曾有一阵,裴行俭被裴沁一纸书信召回了华山,意在考他学问。那时,他和吴殷候在院外,时常听到屋内师叔大发雷霆,训斥七哥的策论写的简直惨不忍睹,那叫一个不堪入目。

    原来他家七哥,也不是样样都行啊!

    也不知这回能不能中个上舍生!

    不,能中个进士都是好的!

    只愿过往御妖救人所积的功德,能借给他家七哥踩一回狗屎运那便好了!

    天地道仙保佑!

    “我紧张啊,我都已经喝掉三壶茶了”,裴行俭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赵川苦着脸,刚想哀怨两句,礼部大门口的锣鼓声恰在此时响起,顿时朱雀街人声鼎沸,裴行俭笑容微微一敛,淡淡地朝吴殷赵川望去,后者立马意会,飞快跳往楼下,往会试的杏榜狂奔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里。

    裴行俭起身,凝目看着鞭炮声中一片喧哗的长安,神色仍旧淡淡,只背在身后的手伸入袖中微微蜷起,呼吸微促,拇指几乎快陷进肉里。

    时至今日,他必须金榜题名,才能顺利踏入这长安城。

    良久之后,吴殷快步跑了过来,大喜道:“恭喜七哥,杏榜榜首”。

    身后跟着迟了两步却一脸欣喜若狂的赵川:“七哥,会元,居然是会元!”

    他七哥真的踩到狗屎运了!

    裴行俭这才长吁一口气,眉峰舒张,嘴角牵起。

    春末夏初之际,隐匿于华山深处的裴沁收到侄子从长安寄来的书信时,裴状元少年英才的名声已响遍了整座长安城,年过17即被当今圣上钦点为翰林学士。

    裴沁眼中幽深,未曾想侄儿顺利入仕,恰好是他远离朝堂的第十四年!

    他本不愿再与长安有所牵扯,也知仕途并非阿俭所求。

    明明不该如此。

    好在,到底一切都还顺利。

    如此想着,裴沁眼中更沉,十四年,原以为是结束,未曾想才是开始。

    -

    长安城位于扬州的西北。

    因扬州处于长江与淮河的交汇处,水运发达,再一次举家搬迁,郑权租了条船,将家私行囊和生活用品都搬到了船上,又请了镖局护送,走了水路。

    已入六月,天气渐渐有了一丝烦闷的气息,好在江风习习,解了心头那抹躁热。

    郑乐熙和崔思弦倚在窗边,瞧了一眼泛着金光的满江绿水,百无聊赖,好几次回头朝着祖母追问道:“祖母,现在又到哪儿了?”

    石文珺和坐在一旁的郑时画顿时失笑,上路至今已过半月,起初两个小丫头上了船还有些新奇,成天叽叽喳喳的闹腾个不停,如今许是船上的角落都被她俩走腻了,近日二人倒是都蔫了起来,成天嚷嚷着无聊烦闷,扰得石文珺哭笑不得。

    “已经到九江了,再过个几日就可到岳阳”,石文珺柔和一叹,嗔笑道,“到时候跟你爹爹说一声,让他在岳阳码头停靠两日,让他带你们二人下船去逛逛,买买零嘴什么的,免得你们成日在祖母耳边聒噪,没个清净。”

    郑乐熙和崔思弦的眼眸顿时一亮,这才笑眯眯地转过头看着一成不变的江水。

    临近傍晚,赵妈妈敲门送来了饭菜,郑乐熙只囫囵用了两口,没什么食欲。

    上一次像这样耗费数十日一路离开家,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只是那时远比如今低调岑寂,因为那个时候她刚被寻回没多久,身心是伤,坐在高马拉就的车里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崔思弦也放下了筷子。

    郑时画用完膳,过来给她俩检查了下身体,确认没有晕船及其它不适的症状,这才放下心来,自顾自地拿了本医书坐在榻上,就着烛火静静翻看着。这一路,郑时画和两个孩子一个屋,方便她时时照看,也防母亲累着。

    夜里,郑乐熙和崔思弦躺在床上,小声耳语着。

    “阿乐,我怎么觉着,你挂在脖子上的这颗小佛珠好似越戴越明亮了?”,崔思弦伸手,将滚落在中衣外侧的佛珠捏在手里,好奇道。

    郑乐熙闻言亦低头,可能是日日都能看到,倒也没察觉出有何不同。

    “我听祖母说过,这颗佛珠是大明寺住持赠送给你的,要你日日佩戴不可摘下,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因缘际会?说给阿姐听听,权当解解闷了”,崔思弦睡不着,忽而开口道。

    船身摇摇晃晃,水路动荡不平,郑乐熙亦毫无睡意。

    “具体我也不知道,倒是记得祖母当年日日都会去寺里烧香诵经,住持感念祖母的虔诚,将他的佛牌赠给祖母,说是带着它,只要心诚,佛祖自当护佑圆其心愿,又劝说祖母珍重身体,不必日日再往寺里奔波。可前年,我有阵子伤风严重,又开始夜夜梦魇,胡说梦话,祖母说我哭嚷着想听大明寺的钟声,便带着我去大明寺小住,我只记得是在那时得了这颗珠子,其它就无印象了”,郑乐熙一字一句回忆道,但这颗珠子究竟有何奥妙,她已不记得了。

    “赶明儿一定得问问祖母才行”,崔思弦不由地叹道,摸着佛珠爱不释手。

    “问什么呢?这么晚,让我看看是哪两只小老鼠还在叽叽吱吱的。”

    床帐忽地被掀开,郑时画的声音从头顶悠悠传来,郑乐熙和崔思弦两人“呀”的一惊,笑着滚抱在一块儿,双双埋进了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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