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洛柒瞬间就将一整日的烦心事抛之脑后,直起身催促道:“快讲讲!”

    这么说着,手上利索地给他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他:“温公子请喝茶。”

    温煜翘了翘嘴角,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矜持地接过茶杯:“哼,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说说。”

    他抿了口茶,指尖轻敲杯壁:“这位岁鲤小店的老板,名为杜岁,曾寒窗苦读数载,温文尔雅且学识过人,是镇里有名的读书人,也曾考得举人,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只不过后来几番前往京城参加会试未过,自此也就歇了科考的念头,便在晴山镇开了这么一个专供锦鲤的客栈。”

    洛柒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然后呢?这与他的感情之事有何关联?”

    温煜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自然有关联。他放弃科考后,镇中人皆来劝他,莫要为商自毁前途,可他不仅不听,反而疯魔般砸东西,嘴里还一直叫喊着‘我的阿鲤不见了’之类的话,过了几个月浑浑噩噩的日子后,突然有一天清醒了,便建了这岁鲤小店。”

    他略微停顿,喝了口茶继续道:“自此之后镇中便传闻,杜岁此人于读书一道毫无天赋,科考得举人实属因私自豢养锦鲤妖,有此妖帮助才得以于众多秀才中脱颖而出,而那锦鲤妖一消失,这人便恢复了那窝囊无用的原状,自然是不可能去参加科考了。”

    温煜放下茶杯,示意她添茶:“以上便是我今日所得的所有信息。”

    洛柒给他添上茶,略微凝眉:“锦鲤妖?是真有这事,还是谣传?”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不知真假,只不过是镇中传言,不过,我更偏向于此传言大部分为真,当然里边必然有虚假的成分在。”

    洛柒点头,赞同道:“我也如此认为,而且我今日回来时恰好碰到他,他问我是否专算姻缘,我便顺势想为他算一卦,可惜他犹豫后拒绝了,我便觉得此人必有问题。”

    温煜一手支着下巴,漆黑的双眸有些好奇地盯着她:“既然你会算命,为何不直接看他面相?难不成你学艺不精只会看手相?”

    沉默。

    窗外鸟虫声阵阵,轻而易举地传入耳膜。

    此问题一出,洛柒脑袋一懵,显然没想到能直接这么做,匆忙摆手解释道:“不、不能这样,族中有规定,无论是面相还是手相,不可随意解读,只能在得到对方同意才可以…”

    温煜哦了一声,心想破规矩真多,然后问她:“所以你今天回来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明明是非常普通的一句话,但偏偏不知为何,洛柒突然间鼻头一酸,心脏猛地收缩了下,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她没想到出了灵花泽也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小脾气,就跟幼年时和其他桃花妖闹脾气,她明明掩饰得很好,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隐藏在她笑脸后的沮丧,偏偏她回到家,姐姐一眼就能看出来,还会蹲在她面前哄她。

    可如今姐姐已经没了,她就只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毕竟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她还能控制什么呢?

    温煜见她不说话,拧着眉:“你是笨蛋吗?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

    注意到他眼神里的狠厉,洛柒悄悄抹了下要,随后弯了弯眼睛道:“没有啦,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姐姐。”

    她不太想告诉温煜自己差点被陌生大娘给拽走这件事,因为这样显得她特别蠢。

    “你今天在哪呆了一天?”

    “嗯,茶楼底下。”

    “干等着人送上门来找你算命?”

    “对啊,缘之一事,强求不得……”

    不想听她将关于“缘”的大道理,温煜比了个停的手势:“可以了,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洛柒也学着温煜的动作,用手支着下巴,胳膊垫在桌子上,安静地想了会儿,这才抬眸看他:“后院祠堂里应当有相关线索。”

    一说到祠堂,二人均回想起昨日的场景,供桌上所供奉的锦鲤与大堂里的并无二致,只祠堂内的是稍大一些,贡品也并不是常见的水果一类,反而像是某种乳类制品。

    再一个就是浓郁得熏人的檀香味,即使他们出来之后,身上依旧带着余香。

    温煜敲了敲桌子站起身,决定道:“走吧,夜探祠堂。”

    谁料洛柒却坐在原地不动,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今夜我不去。”

    被她拒绝的温煜下意识蹙眉:“你不去?那你想做什么?”

    洛柒指了指一旁的布幡,意味不明道:“算命啊,今夜你自己去探路,杜岁此时应当还没回来。”

    温煜:“……”

    说完后,洛柒再次带上面纱,她方才认真想过了,所谓缘呢,虽然强求不得,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是要强求一下的。

    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

    在洛柒离开后,温煜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默默叹了口气,推开窗子就跳了下去。

    今夜天阴无月,后院一片漆黑,唯独那间祠堂烛光闪烁。

    他朝着祠堂走过去,轻轻推开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如同记忆中一样,这祠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他翻箱倒柜了半晌也没发现异常之处。

    只是这檀香味有些呛人,他咳了两下,将视线落在那香上,伸手捻了下香灰,一时间愣了下,这香灰怎么有些发潮?

    将手指靠近鼻端轻轻一嗅,一股鱼腥味直冲大脑,他瞬间大脑一晕,眼前有些发黑。

    就在此刻,供桌上的锦鲤颜色愈加鲜亮,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

    另一边,洛柒坐在大堂里慢慢吃着一盘点心,非常有耐心地等着杜岁回来。

    幸好也没等太久,杜岁手里拎着一袋糕点就回来了。

    当他看见坐在大堂里的洛柒时,明显有些惊讶:“洛姑娘,你怎么坐在这里?”

    洛柒垂眸微微一笑,柔声道:“特意等杜老板的,今日不小心撞到杜老板,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杜老板好好道个歉。”

    杜岁听此温和一笑:“不必道歉,若要说起来,我也有错,转弯太急没仔细看路,这才不小心撞了洛姑娘,如此说来,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洛柒温柔一笑:“我一见杜老板就觉得亲切,不知杜老板可愿赏脸与我聊聊?”

    杜岁将糕点放到桌子上,边招呼小二上茶边示意洛柒落座。

    待到小二为他二人沏好茶,杜岁不紧不慢抿了一口后才道:“洛姑娘今夜等我定是有事吧,直说便可。”

    既然他都知道,洛柒也就直说了:“今日听说了一些关于杜老板的传闻,特意来找杜老板验证一二。”

    “验证传闻?你是想知道关于那锦鲤妖的事吧。”杜岁毫不遮掩地揭穿了她的想法。

    洛柒大大方方承认了:“不错。”

    杜岁摩挲着茶杯,一时间没有开口,只是那双眼眸不知在盯着何处,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洛柒也没出声催促,只安安静静地等着,终于在喝完一杯茶之前,杜岁开口了。

    只不过这一开口,洛柒小小意外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人还挺爽快。

    他说:“传言没错,确有锦鲤妖。”

    洛柒抬眸看他,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却被他抬手示意咽了回去。

    杜岁神情有些恍惚,眼神中尽是怀念:“当年我只是一寒门子弟,有一日我去钓鱼,钓上来一尾锦鲤,这便是她。当时我母亲还在世,她身体不好,我便想着为她炖鱼汤补身体,谁料这鱼竟变成了人,她说‘我什么都会做,求求你别杀我’,然后就一直帮我照顾母亲,而我则专心科考。”

    “后来母亲去世,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写字她便帮我研墨,我做饭她便在一旁支着脑袋笑盈盈地看我……我去京城科考,她便在家等我回来,但我门第过低,又无熟识的官员,会试名额多次被顶,我便不想再考,就回来寻她,可她却不见了,我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而镇上的人竟然都说从来没见过她!”

    “这怎么可能,阿鲤她曾日日与我出门采买,与我熟识之人都见过她,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杜岁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双眼发红拳头紧握,哑声道:“所有人都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相信……”

    谁会在感受到太阳的温暖之后又孑然一身回归到无尽寒冬中呢?

    若他没有经历过美好的生活也就罢了,可那么多年日日夜夜的美好相处,怎么可能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呢?

    洛柒沉默片刻,问他:“今日我说为你算姻缘,你不肯,是否你在心底也是觉得她只是你的臆想,其实并不存在?”

    杜岁猛地抬头矢口否定:“当然不是!她绝对是真实存在的,阿鲤就是存在!我只是不敢去想…她是否早已丧命于他人腹中……”

    洛柒乘胜追击:“我有一法可以知晓她如今可还在世,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

    杜岁听此猛地抬头:“愿意!只要能知道她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愿意!”

    “好。”洛柒将怀里的桃花镜拿了出来,推至他面前,轻声道:“照一下,便可知晓了。”

    杜岁将手指放在桃花镜上,刚要拿起来就听见后院传来巨响,二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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