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药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弹幕。

    快到秘境将要开启的时候了,弹幕看着仙山越来越重的阴气讨论的那叫一个热闹,薛药说不上来现在心里什么情绪。

    她仍旧蹲在练剑场一旁的水池边,看着浓郁的阴气不可避免的漫进去,融入里面。

    薛药闭了闭眼。

    她感觉心口闷闷的憋得难受。

    在这里呆久了果然会受到影响。

    薛药对扶玉骨印象不错,然而就是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性温和纯良,在修仙界是不可多得彻头彻尾的好人。

    也正因如此,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各种东西裹挟,不管是仙山长老还是同门修士。这点薛药从扶玉骨身上能够感受出来,扶玉骨身上莫名让她觉得死感很重。

    悲天悯人,看人看物的情绪也很淡。

    该怎么提醒他呢?或者说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把他唤醒?

    薛药考虑了很久,快把脑袋都挠破了。

    练剑台上弟子众多,不少仙门贵子手执长剑,如果忽略周围的阴气和越来越重不断压下的压迫感,真的可以窥见一番仙山风景。

    缥缈华丽。

    能造出这么大的幻境,这个恶鬼比薛药想象的还要凶悍。

    薛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下心思寻找机会。

    几个剑修持剑上了练剑场,人又换了几番,薛药愣神之际,意外看到练剑场外,有个蓝色法衣的修士站在练剑场之外,摇摇冲他招手。薛药蹲在池塘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老登又要干什么?】

    【这家伙一出来准没有好事。】

    【我服了。】

    薛药起身的动作一顿,还是过来休息的同门剑修疑惑开口,“王师弟,师兄喊你你怎么不过去?“

    师兄?薛药再次看过去,确实二人皆是同色系款式的弟子服,连腰间挂的玉牌都一模一样,男修看起来气势不俗,年纪看起来不大,但在修仙界年纪这事算不得真。

    薛药迎着男修疑惑的目光撑着膝盖站起来,解释道,“刚刚没看到。”

    男修把剑收起,“估计又是找你琢磨怎么去秘境,你还是快去吧,师兄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药:。。

    她没回话,点头抬步走了过去,她走出练剑场,最后停在男修面前,回忆着同门弟子说的话,“师兄。”

    男修个子和薛药现在齐平,薛药甚至看起来比男修还要高大魁梧一些,薛药第一次尝试居高临下看人,一样能够看到他的头顶。

    薛药:怎么说,感觉不错。

    薛药茫然的眨眨眼,奇怪,不知道现在找他做什么。

    男修往后退一步,视线越过薛药身后,看到练剑台上正在刻苦修炼的弟子,语气不明,“没想到你还有闲心思在这里练剑,长老的使唤不动你了。”

    薛药只知道这是恶鬼对扶玉骨记忆中的复刻,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一点记忆也没有。

    多说多错,薛药索性低头不说话,装作认真听训的样子。

    练剑台人多眼杂,男修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这里不方便说话,你随我来。”

    薛药面露疑惑之色,很快又重新低下头,“是,师兄。”

    仙山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不再是一个类似于宗门性质的地方,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扶玉骨灵力溃散的情况许多内部长老比扶玉骨本人还要清楚。

    显然这个身份所属的峰脉并不是扶玉骨所在的那一派系。

    难怪扶玉骨看到他的态度不冷不淡的。

    薛药被男修带回峰脉,一路上口提面命,也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在进入秘境之前,仙山也曾经有过几次下山历练,扶玉骨彼时在山下做事,弟子们经验不足,没想到山下杀掉山下恶鬼之后还有一个,他们中计了,不仅伤了一位弟子,还让好不容易得来的秘宝丢失。几个弟子意外中了妖邪陷阱,被折磨了一番,幸得扶玉骨搭救,才勉强活下来返回宗门。

    但峰脉下的秘宝丢失,这是几个内门弟子无法承担的。他们几个人一商议,索性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扶玉骨头上算了。

    仙君据说修的是慈悲道,都能对恶鬼解怨,何尝不能帮几个同门师弟定罪,更何况他身份在那寻常长老也不敢太过苛责。帮了他们一次,就能帮他们第二次。

    本来只是一个弟子偶然提出来的,随着返回仙山的日子将近。几个人的念头越来越克制不住。

    最终几个人串通了说辞,打算把秘宝丢失推到扶玉骨身上。

    峰脉师兄随着返回仙山按照原本的说辞向长老报告,本以为长老会看在扶玉骨的面子上把事情压下去,然而一切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乐观。

    说到男修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师兄怎么想的还要给他道歉。”

    这不是应该的嘛?你们这么不做人,恩将仇报。弹幕都开始骂人了。薛药走了一路听了一路,面色麻木,静静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薛药沉默的时间太长,男修不由得停下脚步,冷冷道,“你听到了吗?”

    “。。”薛药不情不愿开口,“弟子在听。”

    “长老说要罚师兄面壁,可我们都认错了。”男修转而把话头指向薛药,“说起来,你在练剑台呆的挺舒服。”

    薛药谦虚道,“还好吧。”

    男修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薛药现在表现的太过于正常,给男修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无力吐槽的感觉。

    “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男修道,“咱们等会还要过去‘认罪’呢“

    男修咬牙切齿。

    薛药不住点头,没错,赶出这种事确实得认罪。一群垃圾。

    对不起,她只是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薛药静了静,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男修看着他的目光不怀好意,“你不怕,那就你去。”

    薛药指了指自己,“我?”

    男修冷笑一声,“这么看你在练剑台过得真是潇洒,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长老说了,最起码要在殿内有个交代,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薛药:……

    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

    薛药虚心求教,“我应该怎么做?”

    男修用极其夸张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话也不能说的太过于明白,以免让人抓到把柄。

    薛药沉默了许久,算是明白了,他们还不忘记把脏水泼在扶玉骨身上呢。

    男修没再说话,带着他去了峰脉。

    他真的想不通,明明已经说好了,为什么师兄会临时反悔。

    当时长老已经下定决心让扶玉骨受罚了。

    仙山的几位长老要求师兄他们和扶玉骨和解。

    他不知来龙去脉,只知晓那次之后,师兄突然反悔认错,自请去仙山下峰。

    男修想到这,不由得烦躁地撇撇嘴,因为有这个变故,让他们几个受了多少罪。

    偏偏身边都是一些没脑子的蠢货。

    薛药看着弹幕越来越多。

    【等死吧几个作精。】

    【现在还不放弃呢?】

    一方面是针对那个男修的另一方面是针对他的。

    薛药看着弹幕明白了些,她现在所在的身份也是咬死不松口,直到进入秘境,都记恨着扶玉骨。

    啊!要死了!!

    想到这薛药心态有点崩,她试探性地放慢脚步观察着周围,这才注意到从刚开始她拥有这个身份时,手腕上都缠着厚厚一层绷带,明明发现身上并不怎么疼。

    薛药顺手摸在绷带上发现了华点,他受的伤不重,这个人在假装受重伤,因为这几天她还要因为丢失秘宝的事情受审,希望能够通过这点获得别人的同情。

    好吧挺有想法的。

    薛药摸着身上的绷带,心中涌起淡淡的无奈感,她这才再次仔细打量着自己,作为仙山内门弟子,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包括法衣都是珍贵的云渐蚕织成的。

    她摊开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双手不是她自己的手,这个身份证毕竟是个剑修,常年握剑,手中也有些练剑磨成的茧子。

    薛药:……

    说实话,她有点忐忑,一方面是惊讶恶鬼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在想等下的那个“三堂会审”怎么办?

    认还是不认?

    ……

    三堂会审的时间在正午,主要针对对象是他们这群污蔑了扶玉骨的弟子。

    她跟着两个内门弟子穿过峰脉的走廊,看到了仙门标志性的建筑和层层叠叠的山雾。

    这景色属实是过于漂亮了。

    薛药甚至可以想象到没有阴气时这里应该是什么模样。

    可惜此刻,到处都是汹涌的阴气,显得周围阴恻恻的诡异。

    一股寒冷的阴邪之气取代了仙山内常年缭绕的雾气。

    薛药只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

    按照弹幕给她的信息,这出戏唱也得唱,不唱也得唱。

    薛药对此隐隐有了准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但看到正殿里的架势还是被震惊到了。

    鹤发童颜的长老稳坐台上,端的是不怒自威,三位长老气势非凡,仙风道骨看起来极为严肃,他们高坐台上,看过来的目光冷成带着威压。

    就算是在幻境中也让薛药不由得脚下一软。

    还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架势,别说薛药没见过,就连仙门弟子也很少有这种待遇,殿内的弟子被遣散出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薛药和几位长老,随着身后大门缓缓关闭,薛药头皮发麻,脸色也随即变得严肃起来。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薛药站定,行了一礼,“弟子见过三位长老。”

    为首的是剑修长老,也就是扶玉骨所属峰脉的长老。

    他神色最为严肃,“说吧,噬魂珠之事你们可知错?”

    他们要找寻的秘宝,是真神的东西,传说给予人间,用于镇压村镇妖邪,他们下山之后本意是杀了妖邪之后将秘宝带走,但下山的一群人违规操作,先拿走了秘宝,导致放出来的多少恶鬼都不知道,惹得最后弄了个烂摊子,还得让路过的扶玉骨给他们收拾。

    结果可想而知。

    “弟子,”薛药缓了缓才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弟子知道错了。”

    剑门长老狠狠皱眉,虽然名义上是扶玉骨拿走了秘宝,但只要长脑子的人都清楚,这么混账的事情扶玉骨根本做不来,他们这些人不想着认错,只会推卸责任。

    “那便继续说。”

    薛药抬了下头,声音顿了顿,“是弟子们不小心遗失了秘宝,宋师兄说的是对的。”

    宋师兄也就是一开始被派去认错的师兄,薛药说完话眼也不眨,抬起头,“请长老明鉴。”

    她这话一出,几位长老对视一眼,“你这番说辞,当真?”

    “当,当真。”薛药越说越没有底气,她声音慢慢变小,这个世界里几个都是修炼的修者什么声音都能听见。

    “呵。”另外一位长老开口,阴气模糊了他的长相,薛药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薛药再次重复一遍,“弟子所说一切属实。”

    那位看不清长相的长老嗓音模糊,“你这说辞可和其他几位不一样。”

    薛药实在是看不清楚这人的模样,想来弹幕也认不出来。

    “弟子是宋师兄同门师弟,自然知道宋师兄所言是真。”

    谈及宋云,那位长老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糊弄过去了。薛药松了一口气,意外发现竟然没有阴气蔓延过来。

    奇怪。

    剑峰长老摆摆手,“他死罪可免,你亦需要受罚。”

    啊?薛药没接话,只不过还有点懵。

    然而这时,弹幕突然多了起来。

    【来了来了!】

    【好久没看到这个时候的扶玉骨了。】

    【这身法袍可真好看。】

    【虽然是好看,但可能真的是个圣父。】

    弹幕一下子刷过去。

    薛药见这弹幕数量,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进来的人事扶玉骨。

    殿内进来个人,同色系的白袍大袖上面绣着清丽的云纹,行动时腰身玉佩相撞发出玉石特有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薛药闻到了清冷的檀香一般的味道,直到扶玉骨走到薛药身边,她侧过视线果不其然看到了这位能让弹幕炸开锅的人物。

    【趁活着多看两眼。】

    薛药:……

    她心想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青年清贵精致,发黑肤白,薄唇是淡淡的粉色。眉眼过于精致疏冷,但气质又是诡异的温和。

    他行动克制自持,仙留门特有的层层叠叠的云袍大袖让他更显得漠然疏离。

    大袖下的浅灰色云纹束袖彰显了他剑修的身份,垂落的手指纤长漂亮,却不像是剑修的手。

    薛药跪在大殿下,目光一顿。

    他先朝长老行了一礼,温声道,“长老。”

    剑修长老一眼看出他的虚弱,见状皱眉不清不淡地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我和其他两位长老商量过了,到此结束,日后都不许再提。”

    薛药悄咪咪松了口气,身侧的青年行礼应了一声,“是。”

    【我就知道。】

    【什么好脾气的白莲花。】

    【弄死他们啊。别人认认错你就原谅了?】

    薛药也同样有些纠结,但碍于现在的身份,什么都没说。

    三堂会审就这么仓促结束,等长老离开后,薛药和扶玉骨离开大殿。

    青年面色苍白他受了伤还没好又强撑着赶来,难为他知道自己救下的人干了这种事还能够以平常心对待。

    “仙君。”薛药小心翼翼开口,“你还好么?”

    扶玉骨低低咳了一声,摇头道,“尚可。”

    他瞧见薛药神色认真担忧不似做伪温声开口,“事情既然已经结束,师弟便先离开吧。”

    “我,我知道了。”薛药乖巧点头,她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青年,作为一位惊才绝艳的修者他的设定无疑是极其优秀的,薛药之前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修仙界,只能从中窥得一点他的人设。

    温和,清冷,克制,清贵。

    薛药小声道,“对不起仙君,之前的事让你受了罪。”

    扶玉骨眸色平静,听完薛药的话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询问道,“宋师弟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薛药这么想着,抱拳道,“师兄一切都好,劳仙君挂念。”

    这可不见得,就算是薛药不知道,不过通过那位男修的态度来说,显然过得不怎么好,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听到她说这句话,扶玉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不过还是有话必应,“师弟无事便好。”

    薛药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青年过分温和然而却带着不动声色的疏离和冷漠。

    应该没事吧。

    薛药思绪顿了顿,和扶玉骨打完招呼后,本想跟着他一起离开,顺便提醒一下扶玉骨。

    然而一旁的内门弟子恭敬地站在季观慈的身边,他在受审过后还需要受剑门尊主的传唤。

    薛药只能抱憾离开,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殿外养着的仙灵草书落英缤纷,微风拂动带动的花瓣落在青年肩头。

    内门弟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仙君。”

    扶玉骨抱歉应声,“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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