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围困鹧鸪山进行地毯式搜索,翻遍每一寸地皮石缝,杀光所有妖兽,一天一夜过去,没发现老魔的痕迹。

    那赵开元惧怕老魔又立功心切,明知他不可能原地逗留,仍不放人。

    消息早传回德康城,被羁押的四百三十二人多为德康的名门子弟,这一昼夜里不断有人前来求情作保,黎修鳞也来了,因法阵隔绝,未能与黎申联络,只得随同其他亲属求见赵开元。

    赵开元吓唬他们:“本次追捕的是近百年来最危险的重犯,猎场那些人里很可能藏着他的爪牙,调查清楚前断不可轻纵。”

    冉彤等人已接受过两遍质询,她修为低,不起眼,又有赵美玲被灭魂时的不在场证明,轻松混过关。

    周羽珞和黎申也顺利通过盘查,黎申禀告调查者:“晚辈有三个门人和赵郡主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失踪,可能也被那魔修杀害了。”

    搜查队没看到那三人,认定他们与赵美玲一齐遇难。

    赵开元闻讯后疑思更深,猜不透那老魔来鹧鸪山的目的,推测赵美玲和那三个黎家人无意中目睹他的阴谋诡计才会被灭口。

    冉彤听黎申报告三名修士失踪,不由得提心吊胆。

    要是离恨天的人做法招来那三个亡灵,她和周羽珞都将暴露。

    幸好赵开元心思不够缜密,以为三人也被老魔灭魂了,毕竟老魔杀起人来一视同仁,区区低阶修士怎可能逃出魔爪。

    第二天下午,离恨天玉衡殿主事张再思驾临。赵开元接至景阳宫静室,向他汇报当前情况。

    张再思听后不满,责备:“你做事还这么一惊一乍的,搞出这么大动静,连那魔头的影子都没找着。眼下不仅德康城闹得沸沸扬扬,周边地区也传开了,只怕不久就会谣言四起,届时看你如何了局。”

    赵开元促刺道:“那魔头千真万确在鹧鸪山杀害了卑职的弟子,乃卑职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他一直是张再思的部下,在总坛任职时捅了篓子,被下放到德康城。

    张再思过去没少替他担责,对其厌恶已深,这回摊上老魔的事再不肯替他背锅,严正声明:“那魔头就算去过鹧鸪山也早跑了,事情是你挑起的,你必须给总坛一个交代。”

    赵开元慭慭然问:“众位长老都知晓了?”

    张再思冷笑:“就是千重老祖命我过来的,让我摸清情况再上报。”

    赵开元明白其中利害了,此事直达高层,若最后一无所获,闹剧收尾,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卑职立刻加紧审问嫌疑人等,里面一定混有老魔的奸细!”

    他狗急跳墙,想出一条毒计,亲临猎场,向那四百三十二人宣话:“此番扣押尔等并非老夫小题大做,实因那涉案的魔头太过危险,总坛千叮万嘱,绝不可放过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尔等都声称自己无罪,但终究口说无凭。时间紧迫,老夫不得已要动用搜魂之术,望尔等配合。”

    搜魂术对神识破坏极大,将直接损害低阶修士的根基,臻境以上者也会折损大量修为,无异于重伤酷刑。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不顾尊卑相继指责赵开元太过分。

    冉彤更像被宣判了死刑,心急如焚地偷瞄周羽珞。后者同样面无人色,决定在暴露前寻机杀死黎申,这个仇能报多少算多少。

    赵开元施法制住一名反应最强烈的臻境修士,先对其进行搜魂。

    那人神识遭入侵,惨叫数声晕厥过去,身体自行散功,满头青丝瞬间花白,修为直接跌落至净境。

    赵开元没找到罪证,假惺惺吩咐部下:“抬下去施药救治,等人清醒了再送还给他的家人。”

    而后忝然哄骗惊慌失措的人们:“搜魂术的伤害只是暂时的,老夫事后会赠送一些丹药助尔等疗伤调养,慢慢的都会恢复。尔等皆是正道中人,该懂得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自认敌不过他的野蛮迫害,各自慌乱,都叫恐惧不甘揉皱眉心,夺去血色。

    “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很快就完事了。”

    赵开元安排助手开展行动,一名部下来报,说有个天工阁的弟子非要见他。

    天工阁是东大陆玉林州内的门派,以炼器闻名于世,在正魔两道都吃得开。

    现任掌门是离恨天太上长老魏璃的本家子弟,有这层关系在,赵开元不能不对天工阁另眼相看,将那人叫上来。

    斯须后一名净境男修到场,冉彤认得是昨天在景阳宫前被赵美玲使人围殴的伤者。

    他竟是天工阁的门人,昨日赵美玲若打死他,八成会被天工阁抓去抵命。

    那男修向赵开元行礼后直言呈告:“赵主事,晚辈奉宗门之命来百花州采购炼器原料。昨日造访景阳宫,只因不慎挡了那赵美玲的道就被她唆使手下轮番毒打。若非在场几位善心道友劝阻,晚辈早已丧命。听说那恶女是您的高徒,晚辈斗胆想向您讨个说法。”

    这男修一看就是耿介之辈,否则也不会惹上赵美玲。

    赵开元不愿得罪天工阁,必须摆正姿态,和气安抚他:“竟有这等事?老夫稍后自会追查,若果真属实,定会还你公道。只是我那美玲徒儿已惨遭妖人杀害,神魂俱灭,没法当面向你赔礼致歉了。望你放宽心胸,不要过于计较,谨防坏了道心。”

    冉彤听着窝火,腹诽:这老匹夫话说得漂亮,其实还在袒护那短命徒弟,说白了尽顾着自家脸面,根本不管对错是非。离恨天怎么尽出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道祖也太疏于治下了。

    她一个外人都难平,那天工阁弟子如何甘心?一气之下不再斟酌措辞,直接道出真实用意。

    “赵主事说得在理,冤有头债有主,赵美玲已死,晚辈的仇怨便了了。相应的,赵主事要替徒弟报仇,只该找凶手追责,为何难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搜魂术本是魔道功法,正道门派都三令五申严禁滥用,您却公然用于刑讯,离恨天贵为万教之首,难道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

    他恩怨分明,得知昨天救他的修士们被困在猎场,特意前来搭救。

    这番批评言辞犀利,还当着众多人,赵开元下不来台,羞恼地施法压制他。

    “胆敢妨碍老夫办案,老夫看你也像魔道妖人!”

    男修顶不住他的灵力威压,登时不支跪倒,他骨气未衰,忍痛大声抗争:“家师是我们魏掌门的亲传弟子。魏掌门和贵派魏璃老祖的关系您应该很清楚。晚辈人微命贱死了不打紧,就怕离恨天清誉受损后,头一个遭殃的就是前辈您!”

    赵开元岂肯当众示弱,正想下毒手,一名离恨天的大修士闯入法阵,急赤白脸冲他吼叫:“赵长老!大事不好!”

    下面不少人认得这长老,冉彤听旁人向同伴介绍:“这是蒲阳主事曹珍。”

    蒲阳是百花州第二大城市,这曹珍职位与赵开元相当,参与了对老魔的搜捕。

    赵开元暂停行凶,问曹珍何事慌张。

    曹珍犹豫着看向人群,豁出去似的高声说:“适才那行凶的老魔传信于我,说他昨日未曾到过鹧鸪山,限你半个时辰内释放羁押人员。”

    被困众人本来一头雾水,之前议论时都在探究那魔道妖人。

    正魔两道休战数百年,人族间少有大干戈。

    像王公子等人在百花州生活上百年,从未见离恨天如此大规模兴兵征伐,忧恐之余又禁不住想一睹魔头的真容。

    目下赵开元即将施以无情摧残,曹珍的话无疑曙光乍现,人们惊讶那魔修竟会庇护无辜,更好奇他的来历,期待他现身了。

    唯有冉彤惧意深化,要是老魔现场追查谁人冒充他,她有十条命都不够死。

    赵开元的心情与她相仿,丢开那天工阁弟子,无声责怪曹珍:“曹兄,这种话你怎能当众说!”

    曹珍暗暗倒苦水:“那老魔给我下了邪咒,我不照他的吩咐行事性命难保。接下来的事不是你我能应付的,速同我去见张长老,请他老人家示下。”

    张再思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之前收到消息时就暗骂赵开元拎不清。

    那老魔杀了人,通报上方等候差遣便是。姓赵的倒好,擅自调集重兵围山,闹得人尽皆知,生生把老魔头引了来,这不是逼着他一块儿送死吗?

    破口大骂无济于事,还显得心虚。

    他瞪着赵开元,脸色比锅底还黑,冷声下令:“魔头本事了得,你二人在此坚守,待老夫再去寻些援手。”

    赵开元惶急:“是否该禀报千重老祖?”

    张再思一记眼刀戳中他脑门:“老夫自会处置,何须你多嘴!?”

    赵开元吃了哑药不能吱声,眼睁睁看上司甩袖离去。

    曹珍也想借故开溜,赵开元死活拦住不让走,求着他商量:“曹兄,若张长老不能及时赶回,我们势难抵敌。小弟想以退为进,释放那些嫌疑人,你意下如何?”

    曹珍可不想被连坐,坚决反对:“这如何使得?你擅自羁押他们已然不妥,这会儿一受老魔威胁又擅自放人,等张长老回来定会怪责。”

    “不放人,魔头来了大家都活不成。小弟还好,打不过便自行了断,曹兄身中老魔邪咒,只怕他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话虽如此,但放人终究不妥。我们且等那魔头来了再说,况且不是还有张长老主持大局嘛。”

    曹珍一门三代都在离恨天效力,曾听祖父私下提起过老魔的真实为人,知道他不像传说中那么凶残,凡事还是道理优先。这次风波并非由他挑起,他觉得老魔未必会不分青红皂白索命。

    赵开元没辙,硬起头皮和他一道返回猎场,对众人说:“张长老去调配人手了,等下定叫那妖人自投罗网。尔等安分待着,事后是否能安然离去,全凭你们的表现。”

    凝重气氛犹如烧红的炭火压在人们心口,烫得他们七窍冒烟还不敢吭声。

    冉彤料定老魔必来,已封锁神识,此外能做的唯有向神明祈祷。

    一些人悄悄用计时法宝倒计时,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四下里风声大作,只见黑云笼起罩乾坤,紫雾袭来天地昏,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见的超强灵压。

    离恨天布置的十几重法阵如同脆弱的蛋壳逐层破碎,鹧鸪山参差不齐的峰峦顶不住这股威压,颤颤摇晃起来。

    “那老魔来了!”

    许多人惊诧叫喊,冉彤紧紧咬住牙关,她知道老魔正在浓云上方俯瞰众人,想必已瞧见她了。

    赵开元心里直发毛,冒冒失失指挥五千铁甲力士出击。

    傀儡们一窝蜂冲上云头,人们的神识受灵力干扰,无法穿透云层观看战况,只听空中惊雷震万里,电掣搅寰宇,无数粉碎的铁甲如雨点坠落。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想象不出那横扫千军的魔头是何等凶相。

    洪亮的青年男音猝然间惊醒震愕的人群。

    “曹珍小儿,你们为何还不放人?当真活腻了?”

    邪咒生效,曹珍如烈火烧身,毒虫钻脑,倒在地上打滚挣扎,哀声乞怜:“前辈容禀!晚辈确已将您的话带到,是赵开元不肯放人!”

    赵开元被倒打一耙,不能在阵前跟自家人内讧,赶鸭子上架地强撑门面,望空叫嚣:“老贼,你杀我爱徒,还敢持强威胁我等。张长老已去请千重老祖了,稍后定教你认罪伏诛!”

    还有几句装腔作势的话未及出口,地面上骤然钻出一股紫烟,将他缠绕着提到半空。

    人们听到这位盛气凌人的长老像被活剖的牲口发出惨不忍闻的凄厉哀嚎,一身修为随着淡退的紫烟尽数散去,破麻袋一般掉落下来。

    手下们慌忙上前抢救,扶起他一看都吓得失神。

    赵开元头白脸青,面相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失去灵力支撑,过不了几天便会衰竭死去。

    “离恨天的喽啰,杀你还脏了本座的手,留你一命好好反省吧。”

    老魔言语间鄙薄明显多过恼怒,是真没把离恨天放在眼里。

    其余人面色灰败,好似削了皮的茄子,担心自己做成一盘菜还不够给老魔塞牙缝。

    也有一些被羁押的明白人知道老魔是来救他们的,好生佩服他的本领和仁义,暗道:英雄不论出身,这前辈的做派可比某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强多了。

    老魔教训完肇事者,提高音量呵斥:“张再思,还不给本座滚出来!”

    离恨天众人惊讶地循声四顾,没找着张再思的人影。

    他们不知道这位黑衣长老已做贼似的隐身飞上云层,心如死灰地来到距离老魔百丈远的地方。

    老魔威严训斥:“你以为这点距离就安全了?你师父生前还算条硬汉,几次被本座打个半死都不曾求饶,怎会教出你这等脓包,滚近点!”

    张再思被迫靠近到十丈地外,再近便扛不住老魔的威压了。

    他明知人来得再多也是给老魔凑人头,所以方才并没去调兵,只用传音阵向总坛报讯,然后秘密来到猎场,隐匿在暗处,见曹珍和赵开元受害仍狠心不管。

    若非时机不对,老魔真想当场灭了这怂货,嫌弃到不愿同他多说一句话,简短下令:“不想死就快放人。”

    张再思怎能当众妥协,靠指责拖时间

    “此番是你作恶在先,那赵美玲撞破你什么阴谋诡计了,你灭口不算还散她的神魂,如此歹毒,怎不逼人愤恨!”

    老魔烦躁:“本座真想灭口会饶过赵开元?一露神识便叫他跟他那徒儿一道魂飞魄散了。”

    他估计赵开元没胆量造谣生事,是被冒牌货蒙骗了,那骗子是谁他心下已有数,回头自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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