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跳上椅子,借助摩擦力从金隅的后背一路爬到肩膀,两条长长的袖子环抱住她的脖颈。金隅被弄的背部痒痒的,手上一滑,差点没握住不锈钢叉子,脖子向后的力气不大,她腾出一只手,揪出了衬衫的衣领。衬衫“呜呜”叫了几声,从她的手里溜走,跳下椅子,跑向远处。

    “所以,这就是你和解之说现在才回来的原因?”坐在金隅身边的柳露摆好眼前的甜点,看向已经昏黄的窗外。从白天到傍晚,其实金隅也不知道当时解之说打的是谁的电话,以至于等了将近八个小时才等到拖车。现在的她饥肠辘辘,嘴里的柠檬酸奶慕斯还没吃完,一叉子叉向手边的草莓蛋糕。

    柳露手快,在她下手时拿走了蛋糕,“你别噎着了,喝点水。”

    时机很巧,一杯蓝色的汽水冒着大大小小的泡儿,被移到金隅的左手边。

    顺着修长的手指向上,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金隅一瞬间眼睛放大,看到是解之说后若无其事地咽下嘴里的甜点,接过汽水。

    “谢谢。”

    模糊的声音被汽水的咕嘟声覆盖,金隅的耳边泛起一抹红。真真切切听到道谢的解之说仿佛被灌了迷魂水似的,脚步错乱,还差点被自己绊倒,不辞几步远的距离终于坐上金隅右手边的椅子。

    两人的情况被柳露看在眼里,不过她看破不说破,给自己的杯子放下一根吸管,手撑着下巴等着其他人回来。

    金隅从手边递给解之说一只新叉子,又将草莓蛋糕推到他面前,解之说拿过叉子和蛋糕。金隅低下头,刚好能看到他的左手。

    刚才没仔细看,金隅这才发现他的手背印着深色的疤痕,虽说是深色,不过不细看真看不出来。吃得心情愉悦的金隅叉起盘子里最后一小块慕斯,直接问:“你的手怎么了?”

    解之说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放下叉子,“没怎么。”

    两人的对话看不出关系的远近,不淡也不浓。

    柳露往后一仰,试图从两人的交流方式中看出不同于同事的感情。只不过很可惜,金隅和解之说来回交谈了几句,她实在看不出这和普通同事有什么区别。

    但是一想到金隅告诉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又心生疑惑。直到孟亦觉为景非苍推开大门,她才舒展眉头,打消所有不太正常的思考。

    “你们回来啦。”金隅回过头,向两人招手。

    一天没见到金隅的景非苍笑容满面,跑到她的身边,“姐姐好~”

    清灵的声音使得金隅脸上热热的,赶紧为她挪位置,“我吃饱了,先上楼啦,厨房还有其他甜品。”

    金隅后退一步,刚好抵上旁边的桌腿。解之说拉开椅子,先她一步离开餐桌,她紧随其后,两人亦步亦趋上了楼,直到身影消失,看在眼里的三人纷纷转过头,用眼神无声交流着。

    “叮咚”一声,走到门前的金隅打开手机,一条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

    “解之说,”金隅叫住站在自己卧室门前的解之说,举着手机问:“我要怎么回?”

    解之说不解,脚下的步伐加快,一眨眼就站到了金隅的身边,看着消息出神。

    废大人想吃榴莲:【今天闯进我家的是你吧?为什么要救我?】

    金隅捧着手机,两根大拇指来回纠缠,实在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回复的她看向解之说。解之说回过神,与她面面相觑。

    “总不能把衬衫的事情说出去吧?”

    “嗯,”解之说看着屏幕,“要不就说我们经过,看到他的房门没关?”

    金隅点点头,“可以。”

    她打下几个字,刚要点下发送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衬衫直接跳到金隅的身上,一条袖子“唰”地飞出去,清脆一声,手机从手上掉落,屏幕朝下。

    “你想干什么?”金隅歪着头,衬衫趴在她的肩头,没站稳就被解之说拎起来。

    衬衫扑腾了几下发现无济于事,只好软下身体,“呜呜”叫着。

    金隅捡起已经黑屏的手机,按了好几下开关键都没有用。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和,凑近衬衫,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衬衫委屈巴巴地,“控制……不住……窝寄几……”

    “不许卖萌。”

    金隅指着衬衫,正直又严肃。

    “不要吓着它了。”解之说将衬衫搭在胳膊上,手掌包裹住金隅伸出的那根手指。衬衫趁他不注意,摇了摇衣领,颇有嘚瑟之意。

    金隅悻悻收回手,“我的手机坏了,怎么办?”

    她正说着,手里传来震动。

    裂了一角的手机突然亮了,金隅目瞪口呆,等着它开机。

    解之说也在一旁等着,衬衫像是索求温暖,死死缠着他。

    幸好,手机回归正常,一亮一亮的屏幕上赫然显示两行字。

    废大人想吃榴莲:【我不上吊了】

    废大人想吃榴莲:【我要跳河。】

    !

    ?

    金隅抬眼,解之说一脸疑虑。

    下一秒,两人收好衬衫,往楼下赶。

    打发时间的三人还没尽兴,只见金隅和解之说以极快的速度的往门外奔去,他们还来不及问话,两人就跑个没影了。衬衫从装不住自己的口袋里甩出两条袖子,“唰唰”划过空气。

    两人跑下坡,停车位还剩几辆车,解之说选了个最顺眼的五十铃皮卡,金隅为他打开导航,随后打开爱衣回收APP,给费先升发消息,可是久久不见回复。

    紧张的二人往费先升家赶去,路上的红绿灯终是堵住了去路。

    金隅急得跺脚,想着要不要报警,她刚给柳露几人发了消息,身后的衬衫开口了。

    “他是不是又想死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型,失业了就知道死死死的,我真搞不懂有什么好死的。我突然有意识的时候还想死呢,他是我的主人,凭什么让我有了意识却想着比我先死?不可能。”

    衬衫的话音里尽是不服气和瞧不起的自己的主人,不过金隅看透了它,笑笑,“他要是真死了,你肯定舍不得。”

    “才不会,我巴不得他死。”

    “你要是乐意他死,也不至于半夜爬门上,还想着怎么安慰他。”

    “……”

    衬衫被怼得哑口无言熄了火。

    车子启动,速度越来越快,在经过清海公园时,有那么一瞬间,金隅好像看到了晚风中有一束光从绿色中升起又极速落下,门口的树木都在晃动。不过她来不及细看,只透过车窗匆匆瞥了一眼。

    “你的心愿是不是让主人重新拾起信心不再颓废,好好找工作?”

    目的地越来越近,金隅觉得没时间了,只能赶紧问衬衫。

    完成了衬衫的心愿,说不定还能挽回费先升的生命。

    衬衫好久不说话,当解之说停下车时,它“呜”了一声。

    那就是了。

    下了车,拾起衬衫,衬衫像泥鳅一样不听使唤,“你要干什么?”

    金隅即答:“带你去见主人,他刚才发消息来了,说在家。”

    “我不要。”衬衫怄气扭身子,金隅只好用两只手合力抓住它,“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你必须跟我们去。”

    衬衫委屈,衣领翻过来又翻回去,“解之说你救救我,我不想去。”

    锁上车的解之说站在金隅这一边,“你应该去。”

    被抓住身体的衬衫无劲可使,挣扎了一路,在费先升家门前停下动作,竟“呜呜呜”大哭起来。金隅听着耳朵痛,刚准备敲门,门就开了,人的哭声与衬衫的哭声形成了二重奏。

    金隅更难受了,难受得都想哭出来。

    “你们终于来了,呜呜呜……”

    费先升说完一句话,继续嚎啕大哭,“刚才有人来我家,让我交出衬衫……”

    此话一出,金隅和解之说都面露不解,心一下提起来。

    刚才有人?

    “我当时正纠结要不要跳河呢,”费先升哭哭啼啼的,“我好多的衣服都卖出去了,哪知道他说的衬衫是哪一件啊……呜呜呜……”

    衬衫见主人哭得老凶了,不甘落后,哭得比之前更大声。

    “谁在哭?”费先升抹了把泪,声音一抽一抽的,“谁哭得比我还厉害?”

    金隅将衬衫拎到他眼前,“就是它。”

    “啊?”

    费先升看看眼前有些熟悉的衬衫,又看看金隅,收回视线时与解之说对上眼。

    “你们确定?”费先升将信将疑,只见金隅和解之说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费先升瞬间停止哭泣,目瞪口呆后两眼一翻。

    “喂!”金隅见他直直倒下,乱了阵脚,“你别死啊!”

    她使劲拍着费先升的脸,狠狠抽都不见反应。费先升的脸皮糙肉厚的,金隅抽得手疼,对着手心呼呼气,解之说在一旁愣了好久,在金隅再次下手时赶紧制止。

    “你别给他抽死了。”

    “没事,”费先升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我费先升连续加班一周每天只睡三小时都死不了,小小巴掌,能奈我何。”

    解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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