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坐落在郊外,鲜有行人经过,驿站看着年久失修,大概是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没什么生意罢。

    江笙独自消遣多时,却迟迟不见纪风归来,眼下又到了午膳时间,她身上却没银子,被迫化为望夫石,坐在一楼盼着。

    小二来来回回地忙活,一会儿擦擦这,一会儿挪挪那,就是看不到堂里坐着的饿死鬼。

    “小哥~”

    江笙叫住小二,她实在饿得慌,只得厚着脸皮前去赊账。

    “姑娘何事招呼?”

    “你先给我随便来点吃的,等我相公回来了找他结账。”她顺手抽出一双筷子,眼巴巴地望着小二。

    “这可不行。”小哥冷漠脸。

    “为什么不行?!”江笙没想到会被惨拒,气愤又委屈。

    “姑娘,本小店概不赊账,谁知道你那相公还回不回来。”

    不回来?不会吧,这倒是江笙没想过的情节,突然开始担心起来,纪风若真不回来了,那她得多可怜啊。

    小二见她愣了神,回想起早间收到某人的指示,便不作理会,默默转身走了。

    -

    另一边,酒香四溢的金玉楼,楼内雕梁画栋,席间觥筹交错,一桌美味佳酿已食之七八。

    “她在等您。”

    影刚坐下,便向纪风交代了江笙的动向。

    “哦?毫无动作?”

    原以为这女人会趁机逃跑,亦或是找机会通风报信,没想到还真乖乖地等他回去,难道真失忆了?又或是心机太重,沉得住气。

    “除了发呆,就是缠着小二想要赊顿午饭,不过我提前交代了小二,她没如意。”影汇报工作。

    “有趣,你加些菜,吃完这顿就不必现身了。”纪风起身,是时候回去接着演戏了。

    “属下明白。”

    -

    日落西山,江笙就这么等了一天。

    从楼梯上走下来两糙汉,肩上扛着包袱,手上执着锈迹斑斑的长刀,胡须男和刀疤男一前一后,两人见江笙还坐在大堂,相视一笑。

    “小美人儿,你男人不要你了?跟哥哥们走吧,哥哥疼你~”胡须男笑得一脸猥琐,走到江笙跟前,一脚搭上凳子,一手摸须,两人举止张狂轻佻,他们早已打起了江笙的主意。

    江笙被突如其来的骚扰拉回了思绪,看着眼前这俩儿瘟神不好惹的样子,此时她想纪风的心情到了极点。

    喉咙发紧,虽然内心怕得要死,但她不得不强装淡定,自知不能和这两人硬来。

    “二位壮士英姿飒爽,气宇不凡,一看就比我那丈夫强!”

    江笙尝试着拖延点时间,祈求纪风能赶回来救她。

    两人被夸爽了,以为遇到个识趣的妙人,哈哈大笑,哐当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只要美人儿听话,哥哥们会让你快活的~”刀疤男调戏到。

    江笙强忍住心底的厌恶,挤出一丝讨好的假笑。

    “跟着我那不争气的丈夫,如今连口饭也吃不上,我都饿一天了~”江笙卖惨示弱,一手扶着空巴巴的肚子,一手佯装抹着眼泪。

    对面哪受得了女人委屈,脸上浮出心疼的表情。

    “他在哪儿呢?老子帮你剁了他!”胡须男猛地一拍桌,竹筷被震落一地。

    江笙被吓得一激灵,心里越发觉得害怕。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吧。”江笙虚虚地说,心想完了,这架势纪风回来了怕也是送死……

    “您二位若是能请我吃顿饱饭,小女子感激不尽~”

    两人倒是大方,立马招呼小二安排了一桌子好菜,江笙明明饿得发慌,却故意慢吞吞地吃着。

    “你不是饿吗,怎么吃得如此慢?”刀疤男面上有些不悦。

    “两位大哥看着我吃,我实在是放不开。”江笙一脸委屈,继续说:

    “是我不对,让哥哥们等急了,我这就快些吃~”说完,狠狠往嘴里送了两口大米饭,然后假装呛到,可怜兮兮地咳了几声。

    见状那两男人便也不再催了,还贴心嘱咐江笙不着急,慢点吃。

    眼看着这顿饭已磨蹭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见纪风身影,江笙的心凉了大半,她必须找到脱身的办法。

    “两位大哥,天色已晚,您二位不打算在这里再休整一夜吗?”

    话刚说完,见那两人相看一眼,胡须男便突然发起火来。

    “你这女人是不是故意拖延?!想等那小白脸回来找你?”

    江笙吓得嘴里的饭都忘了咽,这两人不好忽悠了,她的心也凉得透透了。

    不经意瞥见柜台小二,只见他正往酒坛里倒着什么东西,用手搅了搅,然后抬头对上江笙的视线。

    怕对面二人发现端倪,江笙赶忙收回视线,心想那小二的行为许是想救她。

    “绝对不是!跟着二位大哥吃香的喝辣的,我还等那个负心汉干什么~”江笙安抚着。

    “赶路夜寒,哥哥们不如喝些酒暖和暖和,再起身也不迟呢。”

    不等两人反应,便招呼小二拿酒,他送来的还真是刚刚那坛特调。

    江笙一番殷勤,不停地添酒劝酒,没事还说上两句奉承的话,哄着两人乐呵呵地饮了一口又一口。

    “哐当!”

    不一会儿,两大块头应声倒桌。

    江笙兴奋,麻烦总算是解决了,她立马转身想跟小二道谢,却看到一熟人从后门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纪风早就到了,只是他爱看这个女人受难的样子,一直躲在暗处看戏。听她面不改色的抱怨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很是有趣,便迟迟没有出手。

    “相公!你怎么在这?刚刚那药是你喊人放的啊?!”

    江笙跑到男人跟前,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

    “不争气…负心汉…娘子就是这么看我的?”

    纪风故作不爽,方才她演的那一出还真是精彩,就说这个女人会演戏,他先发制人,免得因晚归而被她追究理亏。

    江笙还有些惊魂未定,被男人这么一问后知后觉的,倒也忘了自己刚刚为了求生都说过哪些话了。

    “刚才我口不择言是为了活命,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男人不屑,与她对视的双眸笼着一丝寒意,嘴里冷哼了一声。

    江笙莫名感到委屈,他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还上纲上线的,明明就是他回来晚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如今见面了也没个好脸色。

    “回来的这么晚,你不知道我这一天有多害怕!怕你不回来了,怕我被那两人绑走,不是你说的午时出发吗!”

    脸上不知何时湿了一片,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江笙一边哭诉,一边狠狠地推了男人胸口一把。

    记忆丢失,她犹如浮萍,一种琢磨不住的无力感始终包围着她,除了纪风,她无人可以依靠,对这个世界的未知让她感到不安。

    纪风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反应,若不是曾亲眼看到她对蔺亦初横眉竖眼的样子,他都怀疑自己抓错人了。

    绑走她的那日,确实一木棍敲晕了她,难道真伤着脑子失忆了?见她哭得伤心,便也不再继续捉弄了。

    不管记不记得,这女人对蔺亦初造成的伤害是抹杀不掉的,无论如何他也要活着将她带到冀川,她的命必须交代在蔺亦初手里,还有京城那些腌臜,他会替兄弟一笔一笔的讨要回来。

    “是我的错,让娘子受惊了。”纪风顺手替她抹了眼泪,此处不便久留,今晚必须赶路了,朝廷那些走狗已在附近露了踪迹,被他们咬上可又得劳神费力一番。

    她倒是好哄,一句道歉便收了脾气。

    “那你今日为何迟迟不归?”江笙疑问。

    “我在镇上换完马后遇到了扒手,身上的盘缠不知何时被偷,我追寻好久也没个结果,却是误了时辰。”

    “一回来便见娘子被恶霸缠上,还好我来得及时,如若娘子受到伤害,我定无法原谅自己。”

    纪风早已找好说词,既是演戏,剧本必须提前准备。

    “原来是这样啊。”

    江笙全然接受了这个理由,只是眼下盘缠被偷,本就不富裕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了。

    虽然愁闷,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夫妻俩好手好脚的还怕饿死不成,只要纪风靠得住,她也不怕吃苦。

    见纪风言语间满是内疚,江笙轻声安慰:

    “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的,眼下我们得赶紧跑,万一那两人醒了,我们可打不过,快走快走!”

    说着便要拉纪风离开,可身边的人扒拉半天还在原地。

    “怎么不走?”江笙不解。

    ……

    “行李在楼上。”

    “哦哦!那我去拿~”

    ……

    纪风觉得好笑,这女人还真是好骗。

    “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那边两位?”

    趁着江笙上楼,小二过来小声询问。

    “废了。”

    一阵穿堂风过,吹散了两人的声息。

    “来了!我们走吧~”

    江笙火急火燎地下了楼,生怕那两憨货醒了,她拉起纪风就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转身看向柜台的小二,见他很是淡定地算着账,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纪风不解,只是随她停了脚步。

    “那个……”

    小二闻声抬起了头,撞上江笙的目光,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领会了她的意思。

    “姑娘放心,小店自会应对。”

    江笙会心一笑,她原是怕那两人醒了会找店家麻烦,走得有些心虚,这下倒是安心了。

    -

    许是天已入秋,夜里凉意入骨,周围分外安静,马车前挂起两只灯笼,只听车轮轧径,连绵不息。

    路上,纪风亲自赶着马车。

    江笙问过之前那位车夫哪儿去了,纪风说为了节省开支打发他走了。

    夜路不好走,偏偏纪风选的还是乡野小路,黑压压一片,没有半分热闹。

    行了两个时辰,路过一间废弃小屋,纪风说今晚他们在这儿凑合一夜,明早继续赶路。

    江笙有些嫌弃,但马车空间太小,两人睡不下,她又不太敢一人过夜,只得硬着头皮进屋,地面铺上点干草,稍微收拾了一番。

    还好离店的时候小二给了些许火折子,她有些怕黑,若没有照明的话今夜还真不好过,纪风说守着她,等她入睡再熄了火。

    折腾一天,江笙倒头就睡,此时环境已对她没什么影响。

    纪风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位娇生惯养的丞相之女不该适应这般窘境,可眼下她却睡得安稳,若是装的,倒真是个狠角色,可若是失忆,也不至于连品性都变了。

    江笙熟睡,身子蜷成一团,似是有些冷意,一呼一吸间尽显乖巧,微微张开的红唇突然露出舌尖,她轻轻舔了舔唇,小嘴砸吧砸吧,许是在梦里吃上了。

    纪风竟不知不觉盯着江笙看入了神,想到蔺亦初被这女人戏耍的过往,一时有些懊恼,果然自古红颜多祸水。

    他起身,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江笙身上,只大概盖住了身子,脑袋露出半截,他收回目光,离开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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