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晚,傅瑜下楼在巷子口买了碗馄饨,正巧碰上马金玉打来电话。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一问才知道江宁附中搞什么学前汇报,在年级里提溜了两个班提前开学,

    现下才是倒霉蛋马金玉拿到手机打的第一个电话。

    “你现在干嘛呢?”

    傅瑜捧着瓷碗,脑袋歪着听电话,“买馄饨。”

    “现在?你一个人?安不安全?”

    傅瑜笑了一嗓子,手里的瓷碗冒着热气,紫菜碎和细葱漂浮在面上。

    她微微拧眉,抬眼看到馄饨摊围了一些人,还是没有去换,“这又不是在大山里面,县城能有什么危险。”

    “上次那声音特好听的帅哥咋认识的?”

    路边陆续来往行人,傅瑜干脆走到角落,停下来听电话。

    “声音好听就是帅哥?小金花同学你去了趟京北把脑子也留在那儿了?”

    傅瑜将头搁在网格栅栏的墙上,热气氤氲了面容。

    “到底咋认识的,熟不熟?”马金玉侧着身子,小声的嘀咕,“我对好听的声音没有抵抗,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瑜“啊”了一声,“不熟,就一插曲,我连人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马金玉在那头松了口气,絮絮叨叨的还是让她注意着点,要是有欺负人的,得告老师。

    “什么时候你都学会告老师这几个字了。”傅瑜活动了下发酸的脚。

    “你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应,我关心着点不行啊。”

    傅瑜笑着应下,算着出来时间,提步往来的方向走。

    她走得慢,馄饨是热锅煮出来的,端着碗衔都隔不住温度。

    电话里马金玉还在抱怨非人的学校,说起话来夸张得很,时不时把傅瑜逗笑。

    小个的身子靠着墙慢慢移动,半点没发觉一群打闹的小孩往这边跑来。

    暗下的墙根。

    少年伸出双手,一只接下即将洒落的碗,另一只握紧她的手腕将人直接拉到身前。

    傅瑜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落到地上,她整个人扑进陌生的怀里。

    “谢..”

    “傅瑜。”

    少年的声音低缓沉稳,他伸直脖子,耳垂微红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躲开,任由傅瑜靠着。

    傅瑜缓过神,这才发觉面前的人是谁。

    “陈风禾?”

    陈风禾回答:“嗯。”

    跑闹的小孩早就不知所踪,巷子那边的馄饨摊还亮着灯,人少了一些。

    傅瑜从旁边的药店买来烫伤膏,陈风禾正端着刚要的馄饨走回桌子旁。

    原本傅瑜是要带他诊所的,但陈风禾嫌麻烦,也就没去成。

    “你先吃,”陈风禾将筷子放到碗上,推到她面前,他微抬双眼,察觉到她盯着自己手背的目光,轻轻道:“不痛。”

    傅瑜看着他指骨处的创可贴,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陈风禾又道:“路过。”

    其实他每日都来,总想着能见到她,他连三中都去找了,只是没找到她。

    刚出锅的馄饨冒着气,傅瑜找话说,“你饿了?”

    陈风禾挤了药膏涂上,闻言,“有点脏了,不吃浪费。”

    傅瑜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他先一步道:“没要葱。”

    傅瑜怔愣的垂眼,果然,馄饨的面上只有紫菜碎。

    陈风禾吃东西很快,他吃完就静静的看着她,傅瑜吃东西一般一个馄饨三口解决,不像他,一口一个。

    傅瑜喝了口汤,伸手从包里拿了钱出来,在触到她的动作时,陈风禾变了脸色。

    “我不缺钱。”

    “拿着吧,我不能白吃你的。”

    紫色的紫币新崭崭的放在桌面,这钱,陈风禾最后也没要。

    川江的夏天闷热,两人并肩往回走,走出小巷,沿途的泡桐树白紫斑斑。

    傅瑜从来到这里,就看到了桐木的盛景。

    有一句话叫:世人爱繁花,而我爱桐木。

    傅瑜走在前面,频频往楼顶看。

    陈风禾看她这幅模样,问道:“怎么了?”

    傅瑜指了指头顶的灯,疑惑道:“这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过了?”

    陈风禾微微抬眼,声音平静,“你不知道?”

    傅瑜耸了耸肩,“可能是好心人吧。”

    自从她到川江,这灯就是灰扑扑的,突然之间被安上新的,倒是亮了不少。

    这房子是老房子了,外婆和外公住了很久的,念旧。

    陈风禾抬起头,正对上傅瑜的眼神,她轻轻开口:“好心人万岁。”

    他想,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她回来了,就够了。

    --

    傅瑜进家门的时候,外婆还在客厅看电视,见她回来,忙起身从大茶杯里拿出一瓶牛奶,朝进门的傅瑜招呼,“囡囡,快来。”

    天色暗下,有月光透过窗户打下一道光,刚好照在忙碌的外婆身上。

    外婆常年节约惯了,除了开着的电视,就留了盏进门的顶灯。

    “医生不是说相较同龄人体质弱了些,那我们就慢慢追上来,”外婆揭开褐色的油封,将玻璃瓶递到她的手上,

    “喝完就搁桌上,明儿早我放到奶箱里去。”

    电视里放着武侠片,傅瑜走到外婆身边坐下,自顾自的用杯子倒了半杯递到外婆面前。

    傅瑜笑着,另一只手扬了扬玻璃瓶,“外婆,我们一起喝。”

    “好,外婆也喝。”外婆用小杯子倒了小半杯出来,学着傅瑜的样子干杯,这才把牛奶送到嘴边。

    “囡囡多喝点,外婆喝不惯这个。”

    外婆将没动过的牛奶放到傅瑜面前,转而戴上老花镜看着电视。

    傅瑜知道外婆是想让她多喝,怕被揭穿的小老太婆又转移话题到电视上。

    “哎呀呀这姑娘怎么把人小伙子的手砍了呢?”

    “这能活下去啊?”

    傅瑜抿了口牛奶,靠在外婆身上,不厌其烦的附和,“是呢,真过分。”

    --

    九月初,川江的气温再创高峰,暑气笼罩大地。

    傅瑜从包里拿出没开封的校服,父母从通知她要回老家上学的那天就已经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把校服领到手。

    她没看只记得是白蓝相见的短裙,冬天的是红黑的外套,加了绒。

    有点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

    没来得及多看,外婆的声音从木门外响起,“囡囡,吃饭了。”

    桌上是门口卖的肉包和油饼,外婆刚摆好筷子,又从桌边拿过一瓶未开封的牛奶放到书包的侧面。

    早晨的时间充裕,傅瑜终于在外婆手里拿到了洗碗权。

    楼外的公交站一般三十分钟一班,傅瑜和外婆到门口的时候刚巧赶上。

    公车上零星几个人,等驶入北街一段,学生开始多了起来。

    川三中在另一面,得经过一中,傅瑜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数着站点。

    “川江一中到了...”

    傅瑜抬眼,阳光的照耀下,白色的牌匾映入眼帘,随后大开的校门两侧的银杏树。

    要说银杏集中在十月左右变黄,约莫连日光照太足,导致川江的银杏变黄时间大幅度的提前。

    外婆跟在下车的队伍,回头看到傅瑜还坐着,忙招手。

    “囡囡,下车了,快。”

    傅瑜直到走到一中门口,和在门口等候的班任碰了面,送走了外婆,才惊觉是自己会错了意。

    新班任和傅瑜一样,都是第一次到一中,只是他先到半个月。

    两人并肩走在微风吹动的银杏树下,川一中的设施和教学质量在川江是第一。

    虽不及江宁附中但一中每年往高校输送的人才虽不及江宁附中,但也是排全市中学前五的。

    “傅瑜同学,”头发梳得噌亮的年轻男人,理了理胸前的领带,清了清嗓子道:“我叫谢阳,是你后续两年的班主任。”

    傅瑜点了点头,又移到他微蹙的八字眉,“谢老师,你别紧张。”

    谢阳闻言,笑了笑:“不...不紧张,”他擦了擦额间的汗,“你要紧张的话给老师说,待会儿不让你做自我介绍。”

    傅瑜轻笑了一声,“谢谢老师。”

    “小事情小事情,”谢阳边和傅瑜说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从这边上去。”

    高二在三楼,正对操场,谢阳来得早,熟悉过整个校园。

    一前一后上了三楼,楼道静悄悄的,沿途的班级响起风扇呼呼作响和小声讨论的声音。

    傅瑜跟在谢阳的身后,裙摆被热风吹动,刚和老师过来的时候,还陪他去二楼的教师办公室拿了点名册。

    这一番折腾,她的后背早就被汗濡湿。

    三班在楼道最末尾,前后门都关着,越是走近,傅瑜就能听到一道让安静的女声。

    “安静!”

    “班长,你不管管吗?”

    没人应声。

    谢阳朝傅瑜招了招手,示意她在外面等一下,他先进去。

    她点头,转身站在墙壁边,看向寥寥几人的操场,跑道上有一两个学生正在跑步。

    教学楼左侧有几颗银杏树,被风吹得唰唰作响。

    她突然就想到了少年轻浅的问她,这状态明年怎么去高考,她原本开玩笑的呛他去一中找他,没想到,还真阴差阳错的成了真。

    不知道他在哪一班,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惊讶出声。

    正陷入回忆里,谢阳突然朝外喊了一嗓子,“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

    他停了几秒,又道:“往后门进,前门坏了拉不开。”

    谢阳扶了扶眼镜,想到门的问题,看了眼座位表望向第一排靠窗的男生,指派了一下,

    “那什么,班长待会去教管填个表。”

    男生淡淡应下,又垂眼,贴紧褶皱的创口贴,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后即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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