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来。

    明珠心里反复咂摸起这个名字来。

    盛夏暑气难消,明珠窝在钟知意的卧室里蹭空调,床边支了个凳子,小风扇放在上头呜呜地吹,明珠把脸贴上去,感受着风从脸颊往后流动。

    钟知意从回来之后就在讲她这一个下午的奇遇,明珠一遍嗯嗯啊啊地应和,一边分神思考着祝月来的话。

    “祝明月家可真有钱!”

    “啊?”

    明珠一下抽神,正对上钟知意一张茫然的脸。

    “你刚说什么?”明珠问。

    “我说我同学家啊,怎么了?”钟知意没停顿,又接着说起来:“你都不知道,她哥长得老好看了,就是差点迟到,估计工作挺忙的。”

    明珠兀自垂下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在意他了。

    扭过身子拍了拍床上的钟知意,打着商量:“知意,后面剩下的班我都替你上了吧!”

    她实在有些心虚,万一祝月来突然造访,那可是要露馅的;其次她也算是以钟知意的身份犯了错误,祝月来真要计较起来,找了知意的麻烦可就不好了。

    “我不要工资奖金什么的,就是想多在那儿待两天,正好你月底也是要走的,我就帮你干完这几天。”

    “我可是头回见你这种上赶着找罪受的。”钟知意吐槽她,“你要是真想干就干,我还乐得清闲。”

    “就是你不要工资这条我不接受,你该得多少就是多少,”她拍拍胸脯,“我钟知意不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

    “更何况是你的便宜。”

    明珠扑到了床上,挤着钟知意蹭了蹭她的头,“爱死你了!”

    “你不嫌热啊!”

    祝月来确实提前来了,不过给出了理由,明珠听了之后找不出丝毫错处。

    他来的那天是六月三十,正赶上明珠晚上下班。

    很简单地穿着白T配古巴领衬衫,下身一条黑色运动长裤。整个人斜倚在门外停着的一辆蓝灰色车上,皱着眉和人讲电话。

    明珠下班出门撞见这一幕,简单扫一眼就从他旁边路过,压根没注意是祝月来,直到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胳膊。

    她转身,祝月来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认不出来了?”

    明珠从不觉得自己脸盲,但是面前人看着青春正好,实在是很难和那晚满身酒气的矜贵男人联系在一起。

    她默了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祝月来没为难,将人领到车上,贴心地系上安全带,明珠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感受着他的气息靠近又远离,尴尬紧张得全身僵直。

    车上应该放了香薰,很清新的木质香味,明珠越闻头脑越清醒。

    终于开始没话找话起来:“说好了下个月,你怎么提前来?”

    祝月来单手把着方向盘,闻声侧了侧头,说:“忘了找你要联系方式,下个月来,你跑了怎么办?”

    一句话让他拐着调说得婉转悠扬,明珠有些气愤于他的恶意揣测,鼓了鼓腮:“我才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那算我不讲信用。”祝月来说。

    他打开了扶手箱,从其中拿出一支崭新的手机递给明珠,“我的联系方式已经存了进去,以后找你我会提前联系。找时间带你去办个新的手机号,便于和你的家人朋友区分开。”

    “待会儿你可以把你的卡号给我,我提前把生活费和学费给你。”

    他兀自说着,明珠却沉默了,她此时已经将祝月来放在了金主的位置上,她觉得自己应该捏着嗓子说两句逗乐的话或者甜甜的应一声,可是她喉头哽着,紧张极了。

    她偏头去看车窗外流动的街景,闪烁的霓虹灯光飞速后退,交织连接成斑斓的线条,手指握着手机,心脏咚咚地跳。

    她想问他要去哪儿,还没开口便被祝月来截住,他问:“吃饭了吗?”

    明珠摇摇头,怕她看不见,又出声说:“没有。”

    声如蚊呐。

    祝月来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在临近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感受到车窗外景物停滞,明珠扭头去看祝月来,发现他正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见到她终于同他对视,很轻地开口:“明珠,我知道你现在很不适应,是我贸然闯进了你的生活。但是我希望你能试着习惯,”他凝视着她的脸,顿了顿,“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我。”

    言辞恳切,明珠分神去想,或许他在床上也会是个温柔的人。

    她之前问过钟知意,祝月来说那番话是想包养明珠。

    这段时间俩人也常凑在一起,或是用手机或是用在钟知意卧室的电脑,偷偷搜索包养者与被包养着之间的二三事。

    明珠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低下脸,将两颊的绯红隐没在阴影里。

    祝月来最终带她来了个风格很古朴的餐厅,纯木质装潢,老板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人,看到人进门就迎了上来。

    “还是老样子?”老板问。

    祝月来看了眼身侧的明珠,“还是把菜单拿过来吧。”

    老板笑了,领着俩人去了门边的一张方桌,回到柜台取了个册子递给明珠,“我说最近怎么来得勤了。”

    明珠眼神迷茫在俩人身上打转,祝月来指尖点了点桌面:“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彩印的册子附图片和价格,卖相不错又便宜,明珠视线从数字滑到祝月来的脸上,又回到数字上。

    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向来只会去人均五位数的那种高级餐厅。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廉价,所以他才会带她来这种小店,明珠决计没有看不上这种店,她在看到菜单时还暗暗决定以后请客可以选在这里。

    但是看祝月来的反应和老板的熟络,她又觉得是自己的心思过分卑劣。

    老板还在等着,祝月来还在看着,明珠便随手指了两样看着顺眼的。

    门外开始落雨,噼啪的雨点随着风压在旁边的透明玻璃上,明珠很怕在旁人面前露怯,因为家庭原因她极度的敏感内耗,日常生活总是披着一张阳光灿烂的皮,可在祝月来的面前,巨大的落差以及陌生的关系生生将她的伪装撕扯下来。

    她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老板端了饭菜上来,统共三道,烟笋腊肉、清炒时蔬和辣子鸡丁。

    很常见的家常菜,老板放下时视线暧昧地在俩人身上打转,“还是老样子!你们俩口味还真是相似。”

    明珠很明显的怔了怔,对上祝月来同样怔愣的眼神。

    等到吃完饭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

    祝月来去找老板借伞,明珠已经一鼓作气冲进了雨幕,跑到车边时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没借到伞的祝月来成了车上的另一只落汤鸡。

    车子发动,空调一吹,俩人不约而同的打哆嗦,视线相交时一齐笑了出来。

    明珠的刘海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她抽了张纸巾慢慢擦脸上的雨水,明显感觉到一顿饭之后她和祝月来之间的氛围不再那么僵硬。

    “你这幅样子回去没关系吗?”祝月来问她。

    明珠没反应过来,“这么快就回去吗?”

    她以为下一步怎么说都应该是去某家酒店或者他的家里。

    “不回去也行。”他发动了车子,“带你去换身衣服。”

    意料之外的,祝月来的家也是很普通的住宅小区,并非她想象中的别墅豪宅。明珠已经开始怀疑起祝月来那件衣服的真实性。

    这人的衣食住行好像只有‘衣’和‘行’能看出有钱人的影子,这一点实在有些奇怪。

    但是祝月来给钱也是实打实的,明珠就姑且忽略那些让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默默地把他当做自己的金主对待。

    那么接下来就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祝月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件鹅黄色长款睡裙,让明珠赶快洗个热水澡,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还没等她洗完呢,远远就听见祝月来在外面喊她,问洗完了没有。

    明珠说没有。

    隔一会儿他便离得近些又问,洗完了没有。

    明珠依旧说没有。

    一遍遍的,他好像乐此不疲,明珠答到最后都烦了,以为他之前没听见,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想最后喊一遍大声的没有。

    不巧,祝月来已经端着姜汤站在门口。

    视线触及明珠未着寸缕的躯体,吓得摔了手中的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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