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镇。
是夜，
黑雨交加混合电闪雷鸣的夜直叫人胆颤害怕，位处闲云镇往南方向一间老宅里时不时发出惊悚的声音，一声声接踵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宅内，大院坝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黑衣黑裤男生，手持斧头正在砍着东西，没一会儿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掸去身上的木屑，后低头捡起地上的工具刀开始在怀里的木头上雕刻。
突然——
“哥哥，我饿了，我可以吃夜宵吗？”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趴在他身后楼上的栏杆上喊他。
他手上雕刻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淡淡一句：“自己去厨房找。”
待这道低沉冷冽的声音散去，小男孩笑着从楼上下来跑去厨房找夜宵了。
一小时后，他手上的木头逐渐成形，呈头骨状。
他起身把斧头和工具刀装进木匣子里，左手拎匣子，右手拿头骨；临走之际对对面楼上房间还亮着的人说：“睡觉。”
下一秒，对面亮灯的房间一下黑了。
他朝楼上去。
这一夜，雨下个没完没了。
翌日清晨，老宅内院的地面潮湿，房檐上滴着昨夜残留的雨水，昨夜遗留的木屑碎块也被雨水沾染浸湿，两种味道混合给宅内平添一种舒适宁静感。
“哥哥，我去倪姐姐那了。”昨夜的小男孩站在门外对房间里面的人说，一分钟过去屋内人没应，小男孩落下一句我中午就回来后匆忙跑下楼了。
人出来推开大门下台阶直奔镇西方向。
镇西方向。
一堆小孩围在一家甜品铺面前朝铺子里面的一位蓝发女生喊倪姐姐，女生不急不慢地从里面搬出银色盘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女生叫倪蔓，是这家甜品铺的老板。
小朋友们见倪蔓把东西端出来了，纷纷抢着点名要这个那个。倪蔓脾气好没有被小孩子吵闹的声音影响，她淡笑着提醒他们：“慢点，一个个来，小心磕着绊着。”
倪蔓给每个来的小朋友多送了一份小点心，是甜甜圈。
那个小男孩跑来的时候，其他小朋友已经吃着甜品高高兴兴结伴回家了。他看着那些人手上的吃的，粉粉的甜甜圈看起来很诱人。
他快步跑到甜品铺，看见倪蔓在忙着收拾桌面的面包糠残渣，嘴上甜甜地朝里面的倪蔓喊：“倪姐姐。”
被喊的倪蔓回头，她看见一个微胖的小男孩站在铺子前面，身高都还没有她的铺子高，她笑着道：“小满来了，倪姐姐给你留着呢。”
“谢谢倪姐姐。”小男孩笑了，他也有甜甜圈吃了。
倪蔓把早就给他留好的甜食给他，她提醒道：“你哥哥知道你出来我这吗？”
“我跟他说了的。”甜食到手，小满直接拆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甜甜圈开吃，巧克力碎渣掉在衣服上。
“慢点吃，给你纸。”倪蔓抽了旁边挂在墙上的卫生纸给他。
“谢谢。”小满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是一副吃嘛嘛香的样，几个甜甜圈都能被他吃出大餐的感觉。
倪蔓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要不要在姐姐这吃早饭？”
小满抬头看她，再摇头，“不了，我还得买酱油回家。”
倪蔓没强求。
小满吃了两个，剩下的他想带回家吃，他把袋子折好抬头对倪蔓笑着说：“倪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好，注意安全。”
小满转身要跑着去买酱油，一转身不小心撞了人，对方被他撞得往后踉跄几步。
倪蔓见状让小满要小心点看路，而后她抬眸看向来的人。
是个女生。
女生身上穿着绿色的衬衫外套，内搭白色吊带，外加白裙，黑色长发扎成花苞头；她的脸小，五官比例极好，杏眼粉唇，瞳孔漆黑发亮，骨相和皮相俱佳，手腕上的黑色头绳和她的肤色形成了对比，她的肤色极白，就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这种叫冷白皮。
她长得是极漂亮的。
小满见自己撞人了，立马站好对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看着面前这个胖胖的小男孩很礼貌，她也没有生气，嘴角浅露抹笑，轻声道：“没关系。”
小满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眼睛一眨一眨地似乎想要搭讪，“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女生听见小满夸她，她也应该礼尚往来，“你也很可爱。”
倪蔓看着小满这样盯着人家看，她轻轻咳了一下，提醒小满：“小满，再不去买酱油待会你哥哥要来找你了哦。”
小满一听，立马往家的方向跑了。
他的声音传来：倪姐姐，漂亮姐姐再见。
小满走后，女生才站到铺子面前对倪蔓开口：“你好，我想要一份香芋面包。”
倪蔓看着这个女生，她倒是很喜欢。
“好，你稍等一下。”
“嗯。”
倪蔓给她装袋，她笑着关心:“刚刚小满没有撞疼你吧？”
女生摇头：“没。”
“应该有吧，毕竟那小家伙圆滚着呢，之前有个小姑娘也被他撞到，结果那个小姑娘肚子疼了一天。”
倪蔓说完还笑了两声，她觉得小满实在可爱，也难怪他哥哥要控制他少吃甜食。
女生被这话也信服了，她刚刚的确有被小满的力道给撞得生疼，不过还好，毕竟是小孩子，她应该不会疼一天。
倪蔓装完后递给她，“喏，给你。”
女生接过袋子，她拿出身上的钱包准备付钱但被倪蔓阻止了，“不用给钱了，我请你吃。”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倪蔓做生意向来看心情，她觉得她漂亮所以想要请她吃，这样也算是她和美女有个交流的枢纽。
“欢迎下次再来。”倪蔓说完对她露出笑容以示友好，随后便不再说话忙自己的去了。
女生手里拿着袋子，她愣了会，突然不远处车里的人喊她：“云疏，该走了。”
“来了。”
女生应完后看向背对着她忙碌的倪蔓，她小声道了句谢谢后离开了。
车子启动的声音出现又消失，倪蔓放下手上的餐布，她缓缓走到铺前看了眼车子离开的方向，一辆小三轮开走了。
倪蔓准备收拾铺子，她低头擦铺面的时候看见了一张崭新的二十块钱在角落。
看着这二十块钱，她没什么表情，拿起这钱随意放进底下的钱盒里。
关铺的时候倪蔓嘴里不自觉冒出两个字，是刚刚那个女生的名字——云疏。
云疏和舅舅周永坐着稍显破旧的三轮车回家，她把刚刚买来的面包分给周永。
男人接过云疏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大口，嘴里嚼碎，她边开车边同旁边的云疏叮嘱：“酥酥，你现在就跟着舅舅一起住，舅舅以后养你也是养得起的。”
云疏咬着面包，她突然觉得有点噎人，忘记买水了。
“舅舅虽然没文化，但是也不会亏待你一分，我已经帮你把上学的手续办好了，过几天就是开学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在这上学了。”
“嗯。”
云疏嘴上应着舅舅心里想着下次她一定要记着吃面包的时候买水。
“开学的东西还差什么吗？差什么的话告诉舅舅，明天我镇南那边给你买回来。”周永说着把车头转了个弯拐进巷子里。
云疏边把面包包装袋折好边说：“忘记买书包了。”
“好，舅舅明天给你买。”
车子的声音滚过地面的鹅卵石显得格外吵，云疏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她还是第一次来舅舅家。这个地方叫闲云镇，名字听起来感觉这里的人应该都挺好相处的。
周围是砖瓦砌切而成的房子，大多都是独立的宅院式，这昨天应该是下了大雨，悬空的房檐还滴着雨水，掉落在地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她看向旁边的小沟道里还有蜗牛蠕动，一滴雨水掉进去溅出小水花。
云疏看着车子拐进一处宅院，她看着宅院的样式，它很像电视剧里出现的小四合院样式。
周永熄火，拔掉钥匙下车。
云疏紧随其后。
“酥酥，你的房间在二楼东边那间。”周永开门进去后就给云疏指了指她的房间位置。
云疏看着这里的环境，房子不大也不小，里边是木头砌起来的梁柱，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她挺喜欢的。
“你先去休息，舅舅去给你做饭啊。”
周永一刻也没停歇就往厨房走去，云疏见状叫了他一声：“舅舅。”
周永回头看她，“怎么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书包吧。”
“行啊。”
“好了，你赶快上去休息。”
周永去了厨房，云疏看见她房间下面的楼梯，她往那去上楼，一路踩着木板楼梯上来，去往东边的房间。
云疏推开门，她看见的不是木头做成的房间，而是现代化的风格。房间是白墙瓷砖地面，还铺了地毯，有白色花边的窗帘，床上的被罩是粉色的，衣柜是白色的，还有书桌是白色的，她的房间很大，还有独立的卫浴。
云疏愣了一下，她瞥见书桌上有一张纸条。
走过去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酥酥，舅舅不知道你以前房间是什么样的我就按照邻居女儿说的随便布置了一下，希望你喜欢。
云疏把纸条塞进了兜里的钱包夹层。
她很喜欢。
隔天下午，云疏就和周永去了镇南，还是那辆三轮车载着她去的。
镇南这边居住的镇民不多，但是有最大的超市在这边，甚至最大的菜市场也在这边。
云疏当即断定，闲云镇镇南方向是这个镇最有钱的地段。
在超市里逛了半天，周永给云疏买了超市里最贵的书包，她说不用，奈何执拗不过周永的坚持，他硬是阔绰地掏出票子给收银员。
周永还要去菜市场买菜，云疏就跟在他身后熟悉环境。
菜市场里边全是小摊贩，里面的味道对于云疏来说可以说是很不好闻，她没有进过菜市场，这是第一次。
小摊老板吆喝着卖菜，经过禽类这边的时候，云疏有点受不了捂着鼻口想吐。周永意识到什么后往后看了眼云疏，她赶紧推着云疏往后，一巴掌往自己脑门上拍一下，后说：“我怎么把你带进来了，酥酥你先出去等我，舅舅待会就出来了。”
云疏被这味道熏得受不了，她眉头稍皱着，看了眼四下的环境，便没有继续和周永一同买菜。
她出来站在菜市场的入口等周永。
外面的空气新鲜，她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得到新鲜的空气滋养心脾，眉眼随之舒展开来。
入口处人来人往，每个人手上几乎都拎着菜篮子。云疏往边上站了会儿，她看着周围的环境，烟火气息十足。
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个名字。
云疏听见了。
——“陈禁！”
周围的人像是见着鬼一样四处开始躲避，云疏被人挤开了，她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往菜市场里进，跟逃命似的。
她被人挤来挤去找不着重心站稳，突然一股力量撞了她一下，云疏脚上绊到往后趔趄，她看向脏乱的地面蹙起眉头想要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腰上多了道手拖住了她的身体。
云疏松眉，她来不及看向是谁就听见旁边有个小孩吼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
云疏看向那个小孩，她一惊，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小朋友。
甜品铺老板叫他什么来着？
哦，叫小满。
云疏站直身体，那道手从她身上离开。她偏头看向小男孩，小满手上拿着篮子，正叉腰生气看着那些人。
突然身后的人声音响起。
“你吼什么，又不是你怕他们。”
这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云疏下意识回头看，一个穿着黑衣服黑裤子的男生站在她面前，他很高。
男生在低头教育旁边的小男孩，他说话的时候不急不慢，眉眼透着隽冷，眼神桀骜凛冽，薄唇随着说话动作轻启微张，病态般的白皮肤却不影响他身上的气场，眼前这个男生长得是极好看的，五官俊朗，高挺的鼻梁足够优越，侧脸的轮廓线条流畅清晰，细碎黑发干净利落，往下是宽肩窄腰，哪怕是穿着宽松的黑色上衣也能知道出来他的身材很好。
这身高云疏觉得肯定得有一米八几，他都高她一个头了。
“他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每次都这样，烦死了。”小满嘟着嘴埋怨。
陈禁没有管他，他抬眼准备往前走，可前面有人挡他去路。
云疏见他看她，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下，陈禁的眼神让她害怕，哪怕他没有皱眉或是瞪眼，可还是让她汗毛竖起来了。
“刚刚谢谢你。”云疏说完往边上站给他让路。
小满听着声音抬头看向云疏，突然眼前一亮，大喊她一声：“漂亮姐姐。”
陈禁听见这句“漂亮姐姐”后蹙眉看向小满，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跑外面结识陌生人了？
“哥哥，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小满满脸高兴地看着陈禁说。
陈禁插在兜里的手手腹摩擦了一下，他转而看向云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云疏被他盯得不太自在，她看向小满逐渐换上笑脸，“你和哥哥来买菜吗？”
小满点头：“嗯。”
陈禁在听见她那声哥哥后眉头皱得紧了几分。
“姐姐，我叫尚满，高尚的尚，圆满的满；你可以叫我小满，哥哥他们都这样叫我。”尚满对着云疏自我介绍道。
云疏被他可爱到了，她眼里含笑看他，声音清冷但却温柔，“好啊，小满。”
尚满乐呵地歪了歪嘴，陈禁低头看他，嗤笑一声拍了拍尚满的后脑勺，懒懒地开口：“哪学的这些泡妞的开场白？”
云疏：“......”
尚满愣摸着被陈禁打了一下的后脑勺，他抬头疑惑问：“什么是泡妞？”
陈禁挑眉不说话，云疏对陈禁的印象又多了一条：教坏小孩的坏哥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尚满不懂陈禁刚刚说的话，他直接忽略陈禁转头接着问云疏。
云疏看了眼看着尚满的陈禁，她对小满说：“姐姐叫云疏，白云的云，疏远的疏。”
尚满听着这两个字，他就认得白云的云字，疏离得疏他不认识。
“我不认识后面那个字。”尚满两眼求知若渴地看着云疏道。
云疏见状，忘了他还小的事，她瞥了眼不动的陈禁，看向小满认真道：“你可以回去让哥哥教你。”
尚满一听，频频点头，“对哦。”他继续对陈禁问：“哥哥，你回去教我写姐姐的名字好吗？”
陈禁看了眼云疏，眼神默然。
他低头对着尚满戳心道：“不会。”
云疏：“......”
尚满：“......”
“你怎么可能不会？”尚满小声抱怨。
陈禁不爱在这浪费时间，她抬脚越过云疏往前去，尚满见状跟了上去，他回头对云疏说再见。
云疏原本在想陈禁这个人真是奇怪。
下一秒——
尚满又小跑过来和她说：“姐姐，我们家在镇南陈家老宅那边，你有空来我家玩吧。”
说完尚满就进去追陈禁了。
云疏看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道背影，她视线落在陈禁身上停留了好长时间，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只听见里面传来镇民们的辱骂声和脚步声。
云疏听着这一声声的辱骂声，眉眼微皱，她担心地看着里面，刚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就看见周永从里面出来了。
“舅舅。”云疏喊周永。
周永拎着满满一袋蔬菜肉食出来，他看着云疏担心问：“酥酥，你刚刚没有遇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吧？”
云疏知道周永说的就是陈禁，她撒谎道：“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撒谎。
“那就好。”周永松了口气。
云疏见状，她试探性问：“舅舅，里面是发生什么了？”
周永回头看了眼，随之摇头叹气说：“那个孩子也是可怜，这闲云镇的人都怕他，躲着他。”
“为什么？”云疏不理解。
“那个孩子家里就他和他那个弟弟，也没个亲人，这镇上的人都传他家闹鬼，有几次看见他拿着斧头当街就要砍人，所以大家才会害怕。”
云疏愣住，闹鬼？砍人？
陈禁吗？
“总之，你以后看见高高瘦瘦的男生远一点，避免受伤。”周永提醒她。
“知道了。”
——晚上七点多，云疏和周永在这边亲戚家吃的晚饭，晚饭过后，周永被亲戚拉着说是给他介绍工作，云疏见状和周永说了一声后就自己出来散步。
她走在镇南这边的溪流边上，脑子里一直是周永说的陈禁家里闹鬼，他砍人的事情。
镇南陈家老宅，云疏想起尚满和她说的话。
她抬脚一路沿着周边一排排的房子看去，边走边看上面的牌匾，有的人家户有，有的没有，她也是想撞撞运气罢了。
天色渐暗，云疏一路过去在最边上看见一块破旧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字：陈家老宅。
她快步过去，人站在陈禁家门口。
这应该就是陈禁和尚满的家了吧，云疏心想。
她只觉得这宅院挺大的，从外面看不出里面的异常，云疏抬脚上了台阶，她轻轻敲了一下门，半会也没有响应。
云疏大着胆子开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这貌似也没有惊扰到里面的人出来。
大门一开，云疏抬脚跨进去，里面尽是昏暗一盏灯也没开。
她四处看了一下，想要开口喊尚满和陈禁。
突然一道声音吓得云疏跌坐在地上。
“来客人了。”
陈禁坐在前面堂房前，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刀，身上依旧是白天那套穿搭，手上拿着一个骷髅头，是木头式的；他放下雕刻刀，拿起旁边的绘笔沾染白色染料朝骷髅头上涂抹。
云疏听见声音突然响起没有站稳跌倒，她手指攥紧靠在门板上。
下一瞬——
堂房前的灯亮了，是一盏油灯，泛着微弱的黄光。
云疏看清了黄光下陈禁的脸，不像白天见到的那般，现在的他眼里掺杂着戏谑，她定睛一看，他手上拿得是骷髅头，地上还有很多被堆积起来了。
云疏吓得捂住嘴。
陈禁涂完了头顶，他偏头看向坐在门口的云疏，眼神冷冽，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们又见面了。
他放下手上的骷髅，站起来拿着颜料笔往云疏走去。
云疏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忘记自己应该逃跑，一开始她眼里是恐慌害怕，但是在她看清那些骷髅头的时候发现只是木头雕刻而成的，她又没有那么害怕了。
陈禁大步靠近她，周围昏暗无人，只有他们俩。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疏放下手攥紧自己的衣服，她看着陈禁在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这脚步声听得瘆人，是试探，是挑衅，是邪恶......
云疏屏住呼吸，她刚要开口人就被陈禁一只手掐住脖子提起来。
被人锁住喉咙，云疏呼吸困难，她抬手用尽全力打他，陈禁直接一脚把门踹关上，门发出巨响一声。
云疏力量不及陈禁，她额头脖子的青筋凸显，脸色涨红快要窒息一般，陈禁凝视她好久才把人放下来摁在旁边的墙上，得到喘息的机会，云疏大口呼吸。
她低头喘气，眼睛却看见陈禁手上的颜料笔，那是他刚刚涂骷髅的笔。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陈禁声音冷血得过分。
云疏慢慢缓过来后看向他，她见陈禁盯着她看，这眼神仿佛在说他下一秒就能把她拿去抛尸。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非常胆小的人，云疏直起身子，故作淡定道：“挖呗。”
陈禁看她作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儿，冷笑一声。
下一秒——
云疏的眼睛上被他的手掌覆盖，她的视线模糊黑暗。
“想我先挖哪只？”
陈禁低头靠在她耳边威胁性开口。
云疏心跳很快，她不是不怕，是她估摸不准陈禁的心理，就凭他那些骷髅加上那些人口中的他，她断定他肯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因为心跳很快，云疏的胸前一起一伏，她的指甲陷入□□里死死没有松开。
陈禁低头看见她这一小动作，冷哼道：“怕死还敢说。”
云疏抬了抬下巴，声线有点颤，“你就不怕死吗？”
这话一出，陈禁轻笑两声后沉着脸道：“又不是没死过。”
云疏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陈禁放开她，两人四目相对，云疏看着他的眼睛很难去做到不紧张，陈禁这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罂粟，毒性极强，让人害怕。
“听着什么风声了来这做客？”陈禁玩笑道。
云疏见他没有刚刚那么凶了，稍松了口气，她低声道：“他们说你家闹鬼，你还......”
“我还杀人？”陈禁替她把话说完。
云疏不作声。
“你是想来看看有没有鬼还是想看我杀人？”陈禁往后移开半步，单手插兜，一手拿着颜料笔画着骷髅的轮廓。
“不是。”
“不是什么？”
“我是来看你和小满的。”
“看我们俩干嘛？”
“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话音掉地，陈禁手上的笔顿了几秒，他看着端着胆子和她说话的云疏，想到下午尚满还说让他教他写她的名字来着。
陈禁看着手上的颜料笔，他靠近云疏，一下拽住她的手腕。被陈禁握着手的云疏抬眼看他，愣着眼问：“干什么？”
只见陈禁微微弯腰把云疏转了个圈圈在怀里，她的后背贴近他的胸膛，云疏慌神，她能闻见陈禁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这味道扰乱了她的思绪也逐渐抚平了她的害怕和紧张。
陈禁低头贴在她耳边，一股淡淡的香味侵入他鼻里，他瞥见她的耳朵红了一些，侧脸是漂亮的，皮肤白嫩的他要是一掐肯定红透了。
“教我写字。”陈禁的因声音极具蛊惑力，云疏啊了一下，她微微侧脑袋看他，两人离得更近了些，她看清他的脸就在自己面前，眼睛，鼻子，薄唇......
她刚刚差点亲到他了。
云疏看了他一眼立马别开脸看着前面的墙，陈禁低笑一声，她看见她的耳朵根子熟透了。
“你是不是不识字？”云疏试探问，不然他为什么让她教他写字。
陈禁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拽着云疏的手抬高，把手里的颜料笔给她。
云疏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成功握住了那只笔，他的手还是在她手上。
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
他手的温度极凉，可她手很暖，两者相握，她的手似乎也凉了些许，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
下一秒陈禁抬起她的手在他们面前的墙上开始落笔。
云疏被他带着一笔一划写下痕迹。
一横，一横......
她发现他写的是她的名字，云字渐显成型，紧接着他又写下后面的疏字，虽然是用颜料笔写的，但是他写字好看极了。
最后一笔落下，陈禁放开了她的手。
云疏看着墙上不大不小的两个字，她一时间觉得她的名字写出来竟然也能这么好看。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问他：“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字吗？”
“现在认识了。”
陈禁从她身上退开，拿走了她手里的颜料笔。
云疏没太懂陈禁的意思。
陈禁看了眼墙面上他们俩共同落下的名字，眼神没什么变化。
“尚小满以后就会认识这个字。”
云疏见他用笔指着后面的疏字。
“疏远的疏。”他淡淡一声，继而道：“寓意挺好。”
云疏眨了眼，心想寓意哪好，她之前同别人这样介绍自己他们都说这名字取得不好。
陈禁说完走开，重新回到堂房前坐在那木凳上拿起刚刚未涂完整的骷髅头继续用笔沾染白色颜料上色。
她站在门口这看着他刚刚走过去到坐下再到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说话。
下一瞬——
“回去吧。”
陈禁头也不抬，继续干活。
云疏愣了几秒，她启齿轻声道：“陈禁，再见。”
对方没有回应她。
云疏转身推开宅院大门，从出门，再到关门。
她从陈禁家里出来，外边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有路边几盏微弱的夜灯还亮着，云疏回头看了眼这宅子，她觉得孤独，替陈禁感到孤独。
她没有在这久留，而是赶回亲戚家找周永。
宅院内，陈禁涂完最后一块颜料，然后把这些骷髅装进旁边的蛇皮袋里，拎着木匣子往楼上去，踏上第一道楼梯时，他回头看了眼大门前墙上的两个白色字迹。
云疏。
白云的云，疏远的疏。
是夜，
黑雨交加混合电闪雷鸣的夜直叫人胆颤害怕，位处闲云镇往南方向一间老宅里时不时发出惊悚的声音，一声声接踵而来令人毛骨悚然......
宅内，大院坝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黑衣黑裤男生，手持斧头正在砍着东西，没一会儿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掸去身上的木屑，后低头捡起地上的工具刀开始在怀里的木头上雕刻。
突然——
“哥哥，我饿了，我可以吃夜宵吗？”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趴在他身后楼上的栏杆上喊他。
他手上雕刻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淡淡一句：“自己去厨房找。”
待这道低沉冷冽的声音散去，小男孩笑着从楼上下来跑去厨房找夜宵了。
一小时后，他手上的木头逐渐成形，呈头骨状。
他起身把斧头和工具刀装进木匣子里，左手拎匣子，右手拿头骨；临走之际对对面楼上房间还亮着的人说：“睡觉。”
下一秒，对面亮灯的房间一下黑了。
他朝楼上去。
这一夜，雨下个没完没了。
翌日清晨，老宅内院的地面潮湿，房檐上滴着昨夜残留的雨水，昨夜遗留的木屑碎块也被雨水沾染浸湿，两种味道混合给宅内平添一种舒适宁静感。
“哥哥，我去倪姐姐那了。”昨夜的小男孩站在门外对房间里面的人说，一分钟过去屋内人没应，小男孩落下一句我中午就回来后匆忙跑下楼了。
人出来推开大门下台阶直奔镇西方向。
镇西方向。
一堆小孩围在一家甜品铺面前朝铺子里面的一位蓝发女生喊倪姐姐，女生不急不慢地从里面搬出银色盘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女生叫倪蔓，是这家甜品铺的老板。
小朋友们见倪蔓把东西端出来了，纷纷抢着点名要这个那个。倪蔓脾气好没有被小孩子吵闹的声音影响，她淡笑着提醒他们：“慢点，一个个来，小心磕着绊着。”
倪蔓给每个来的小朋友多送了一份小点心，是甜甜圈。
那个小男孩跑来的时候，其他小朋友已经吃着甜品高高兴兴结伴回家了。他看着那些人手上的吃的，粉粉的甜甜圈看起来很诱人。
他快步跑到甜品铺，看见倪蔓在忙着收拾桌面的面包糠残渣，嘴上甜甜地朝里面的倪蔓喊：“倪姐姐。”
被喊的倪蔓回头，她看见一个微胖的小男孩站在铺子前面，身高都还没有她的铺子高，她笑着道：“小满来了，倪姐姐给你留着呢。”
“谢谢倪姐姐。”小男孩笑了，他也有甜甜圈吃了。
倪蔓把早就给他留好的甜食给他，她提醒道：“你哥哥知道你出来我这吗？”
“我跟他说了的。”甜食到手，小满直接拆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甜甜圈开吃，巧克力碎渣掉在衣服上。
“慢点吃，给你纸。”倪蔓抽了旁边挂在墙上的卫生纸给他。
“谢谢。”小满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是一副吃嘛嘛香的样，几个甜甜圈都能被他吃出大餐的感觉。
倪蔓摸了摸他的头，“今天要不要在姐姐这吃早饭？”
小满抬头看她，再摇头，“不了，我还得买酱油回家。”
倪蔓没强求。
小满吃了两个，剩下的他想带回家吃，他把袋子折好抬头对倪蔓笑着说：“倪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好，注意安全。”
小满转身要跑着去买酱油，一转身不小心撞了人，对方被他撞得往后踉跄几步。
倪蔓见状让小满要小心点看路，而后她抬眸看向来的人。
是个女生。
女生身上穿着绿色的衬衫外套，内搭白色吊带，外加白裙，黑色长发扎成花苞头；她的脸小，五官比例极好，杏眼粉唇，瞳孔漆黑发亮，骨相和皮相俱佳，手腕上的黑色头绳和她的肤色形成了对比，她的肤色极白，就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这种叫冷白皮。
她长得是极漂亮的。
小满见自己撞人了，立马站好对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生看着面前这个胖胖的小男孩很礼貌，她也没有生气，嘴角浅露抹笑，轻声道：“没关系。”
小满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眼睛一眨一眨地似乎想要搭讪，“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女生听见小满夸她，她也应该礼尚往来，“你也很可爱。”
倪蔓看着小满这样盯着人家看，她轻轻咳了一下，提醒小满：“小满，再不去买酱油待会你哥哥要来找你了哦。”
小满一听，立马往家的方向跑了。
他的声音传来：倪姐姐，漂亮姐姐再见。
小满走后，女生才站到铺子面前对倪蔓开口：“你好，我想要一份香芋面包。”
倪蔓看着这个女生，她倒是很喜欢。
“好，你稍等一下。”
“嗯。”
倪蔓给她装袋，她笑着关心:“刚刚小满没有撞疼你吧？”
女生摇头：“没。”
“应该有吧，毕竟那小家伙圆滚着呢，之前有个小姑娘也被他撞到，结果那个小姑娘肚子疼了一天。”
倪蔓说完还笑了两声，她觉得小满实在可爱，也难怪他哥哥要控制他少吃甜食。
女生被这话也信服了，她刚刚的确有被小满的力道给撞得生疼，不过还好，毕竟是小孩子，她应该不会疼一天。
倪蔓装完后递给她，“喏，给你。”
女生接过袋子，她拿出身上的钱包准备付钱但被倪蔓阻止了，“不用给钱了，我请你吃。”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倪蔓做生意向来看心情，她觉得她漂亮所以想要请她吃，这样也算是她和美女有个交流的枢纽。
“欢迎下次再来。”倪蔓说完对她露出笑容以示友好，随后便不再说话忙自己的去了。
女生手里拿着袋子，她愣了会，突然不远处车里的人喊她：“云疏，该走了。”
“来了。”
女生应完后看向背对着她忙碌的倪蔓，她小声道了句谢谢后离开了。
车子启动的声音出现又消失，倪蔓放下手上的餐布，她缓缓走到铺前看了眼车子离开的方向，一辆小三轮开走了。
倪蔓准备收拾铺子，她低头擦铺面的时候看见了一张崭新的二十块钱在角落。
看着这二十块钱，她没什么表情，拿起这钱随意放进底下的钱盒里。
关铺的时候倪蔓嘴里不自觉冒出两个字，是刚刚那个女生的名字——云疏。
云疏和舅舅周永坐着稍显破旧的三轮车回家，她把刚刚买来的面包分给周永。
男人接过云疏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大口，嘴里嚼碎，她边开车边同旁边的云疏叮嘱：“酥酥，你现在就跟着舅舅一起住，舅舅以后养你也是养得起的。”
云疏咬着面包，她突然觉得有点噎人，忘记买水了。
“舅舅虽然没文化，但是也不会亏待你一分，我已经帮你把上学的手续办好了，过几天就是开学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在这上学了。”
“嗯。”
云疏嘴上应着舅舅心里想着下次她一定要记着吃面包的时候买水。
“开学的东西还差什么吗？差什么的话告诉舅舅，明天我镇南那边给你买回来。”周永说着把车头转了个弯拐进巷子里。
云疏边把面包包装袋折好边说：“忘记买书包了。”
“好，舅舅明天给你买。”
车子的声音滚过地面的鹅卵石显得格外吵，云疏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她还是第一次来舅舅家。这个地方叫闲云镇，名字听起来感觉这里的人应该都挺好相处的。
周围是砖瓦砌切而成的房子，大多都是独立的宅院式，这昨天应该是下了大雨，悬空的房檐还滴着雨水，掉落在地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她看向旁边的小沟道里还有蜗牛蠕动，一滴雨水掉进去溅出小水花。
云疏看着车子拐进一处宅院，她看着宅院的样式，它很像电视剧里出现的小四合院样式。
周永熄火，拔掉钥匙下车。
云疏紧随其后。
“酥酥，你的房间在二楼东边那间。”周永开门进去后就给云疏指了指她的房间位置。
云疏看着这里的环境，房子不大也不小，里边是木头砌起来的梁柱，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她挺喜欢的。
“你先去休息，舅舅去给你做饭啊。”
周永一刻也没停歇就往厨房走去，云疏见状叫了他一声：“舅舅。”
周永回头看她，“怎么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书包吧。”
“行啊。”
“好了，你赶快上去休息。”
周永去了厨房，云疏看见她房间下面的楼梯，她往那去上楼，一路踩着木板楼梯上来，去往东边的房间。
云疏推开门，她看见的不是木头做成的房间，而是现代化的风格。房间是白墙瓷砖地面，还铺了地毯，有白色花边的窗帘，床上的被罩是粉色的，衣柜是白色的，还有书桌是白色的，她的房间很大，还有独立的卫浴。
云疏愣了一下，她瞥见书桌上有一张纸条。
走过去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酥酥，舅舅不知道你以前房间是什么样的我就按照邻居女儿说的随便布置了一下，希望你喜欢。
云疏把纸条塞进了兜里的钱包夹层。
她很喜欢。
隔天下午，云疏就和周永去了镇南，还是那辆三轮车载着她去的。
镇南这边居住的镇民不多，但是有最大的超市在这边，甚至最大的菜市场也在这边。
云疏当即断定，闲云镇镇南方向是这个镇最有钱的地段。
在超市里逛了半天，周永给云疏买了超市里最贵的书包，她说不用，奈何执拗不过周永的坚持，他硬是阔绰地掏出票子给收银员。
周永还要去菜市场买菜，云疏就跟在他身后熟悉环境。
菜市场里边全是小摊贩，里面的味道对于云疏来说可以说是很不好闻，她没有进过菜市场，这是第一次。
小摊老板吆喝着卖菜，经过禽类这边的时候，云疏有点受不了捂着鼻口想吐。周永意识到什么后往后看了眼云疏，她赶紧推着云疏往后，一巴掌往自己脑门上拍一下，后说：“我怎么把你带进来了，酥酥你先出去等我，舅舅待会就出来了。”
云疏被这味道熏得受不了，她眉头稍皱着，看了眼四下的环境，便没有继续和周永一同买菜。
她出来站在菜市场的入口等周永。
外面的空气新鲜，她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得到新鲜的空气滋养心脾，眉眼随之舒展开来。
入口处人来人往，每个人手上几乎都拎着菜篮子。云疏往边上站了会儿，她看着周围的环境，烟火气息十足。
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个名字。
云疏听见了。
——“陈禁！”
周围的人像是见着鬼一样四处开始躲避，云疏被人挤开了，她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往菜市场里进，跟逃命似的。
她被人挤来挤去找不着重心站稳，突然一股力量撞了她一下，云疏脚上绊到往后趔趄，她看向脏乱的地面蹙起眉头想要极力稳住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腰上多了道手拖住了她的身体。
云疏松眉，她来不及看向是谁就听见旁边有个小孩吼了一句：“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
云疏看向那个小孩，她一惊，是昨天遇见的那个小朋友。
甜品铺老板叫他什么来着？
哦，叫小满。
云疏站直身体，那道手从她身上离开。她偏头看向小男孩，小满手上拿着篮子，正叉腰生气看着那些人。
突然身后的人声音响起。
“你吼什么，又不是你怕他们。”
这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云疏下意识回头看，一个穿着黑衣服黑裤子的男生站在她面前，他很高。
男生在低头教育旁边的小男孩，他说话的时候不急不慢，眉眼透着隽冷，眼神桀骜凛冽，薄唇随着说话动作轻启微张，病态般的白皮肤却不影响他身上的气场，眼前这个男生长得是极好看的，五官俊朗，高挺的鼻梁足够优越，侧脸的轮廓线条流畅清晰，细碎黑发干净利落，往下是宽肩窄腰，哪怕是穿着宽松的黑色上衣也能知道出来他的身材很好。
这身高云疏觉得肯定得有一米八几，他都高她一个头了。
“他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每次都这样，烦死了。”小满嘟着嘴埋怨。
陈禁没有管他，他抬眼准备往前走，可前面有人挡他去路。
云疏见他看她，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下，陈禁的眼神让她害怕，哪怕他没有皱眉或是瞪眼，可还是让她汗毛竖起来了。
“刚刚谢谢你。”云疏说完往边上站给他让路。
小满听着声音抬头看向云疏，突然眼前一亮，大喊她一声：“漂亮姐姐。”
陈禁听见这句“漂亮姐姐”后蹙眉看向小满，意思是你什么时候跑外面结识陌生人了？
“哥哥，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小满满脸高兴地看着陈禁说。
陈禁插在兜里的手手腹摩擦了一下，他转而看向云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云疏被他盯得不太自在，她看向小满逐渐换上笑脸，“你和哥哥来买菜吗？”
小满点头：“嗯。”
陈禁在听见她那声哥哥后眉头皱得紧了几分。
“姐姐，我叫尚满，高尚的尚，圆满的满；你可以叫我小满，哥哥他们都这样叫我。”尚满对着云疏自我介绍道。
云疏被他可爱到了，她眼里含笑看他，声音清冷但却温柔，“好啊，小满。”
尚满乐呵地歪了歪嘴，陈禁低头看他，嗤笑一声拍了拍尚满的后脑勺，懒懒地开口：“哪学的这些泡妞的开场白？”
云疏：“......”
尚满愣摸着被陈禁打了一下的后脑勺，他抬头疑惑问：“什么是泡妞？”
陈禁挑眉不说话，云疏对陈禁的印象又多了一条：教坏小孩的坏哥哥。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尚满不懂陈禁刚刚说的话，他直接忽略陈禁转头接着问云疏。
云疏看了眼看着尚满的陈禁，她对小满说：“姐姐叫云疏，白云的云，疏远的疏。”
尚满听着这两个字，他就认得白云的云字，疏离得疏他不认识。
“我不认识后面那个字。”尚满两眼求知若渴地看着云疏道。
云疏见状，忘了他还小的事，她瞥了眼不动的陈禁，看向小满认真道：“你可以回去让哥哥教你。”
尚满一听，频频点头，“对哦。”他继续对陈禁问：“哥哥，你回去教我写姐姐的名字好吗？”
陈禁看了眼云疏，眼神默然。
他低头对着尚满戳心道：“不会。”
云疏：“......”
尚满：“......”
“你怎么可能不会？”尚满小声抱怨。
陈禁不爱在这浪费时间，她抬脚越过云疏往前去，尚满见状跟了上去，他回头对云疏说再见。
云疏原本在想陈禁这个人真是奇怪。
下一秒——
尚满又小跑过来和她说：“姐姐，我们家在镇南陈家老宅那边，你有空来我家玩吧。”
说完尚满就进去追陈禁了。
云疏看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道背影，她视线落在陈禁身上停留了好长时间，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只听见里面传来镇民们的辱骂声和脚步声。
云疏听着这一声声的辱骂声，眉眼微皱，她担心地看着里面，刚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就看见周永从里面出来了。
“舅舅。”云疏喊周永。
周永拎着满满一袋蔬菜肉食出来，他看着云疏担心问：“酥酥，你刚刚没有遇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吧？”
云疏知道周永说的就是陈禁，她撒谎道：“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撒谎。
“那就好。”周永松了口气。
云疏见状，她试探性问：“舅舅，里面是发生什么了？”
周永回头看了眼，随之摇头叹气说：“那个孩子也是可怜，这闲云镇的人都怕他，躲着他。”
“为什么？”云疏不理解。
“那个孩子家里就他和他那个弟弟，也没个亲人，这镇上的人都传他家闹鬼，有几次看见他拿着斧头当街就要砍人，所以大家才会害怕。”
云疏愣住，闹鬼？砍人？
陈禁吗？
“总之，你以后看见高高瘦瘦的男生远一点，避免受伤。”周永提醒她。
“知道了。”
——晚上七点多，云疏和周永在这边亲戚家吃的晚饭，晚饭过后，周永被亲戚拉着说是给他介绍工作，云疏见状和周永说了一声后就自己出来散步。
她走在镇南这边的溪流边上，脑子里一直是周永说的陈禁家里闹鬼，他砍人的事情。
镇南陈家老宅，云疏想起尚满和她说的话。
她抬脚一路沿着周边一排排的房子看去，边走边看上面的牌匾，有的人家户有，有的没有，她也是想撞撞运气罢了。
天色渐暗，云疏一路过去在最边上看见一块破旧的牌匾上写着四个字：陈家老宅。
她快步过去，人站在陈禁家门口。
这应该就是陈禁和尚满的家了吧，云疏心想。
她只觉得这宅院挺大的，从外面看不出里面的异常，云疏抬脚上了台阶，她轻轻敲了一下门，半会也没有响应。
云疏大着胆子开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这貌似也没有惊扰到里面的人出来。
大门一开，云疏抬脚跨进去，里面尽是昏暗一盏灯也没开。
她四处看了一下，想要开口喊尚满和陈禁。
突然一道声音吓得云疏跌坐在地上。
“来客人了。”
陈禁坐在前面堂房前，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刀，身上依旧是白天那套穿搭，手上拿着一个骷髅头，是木头式的；他放下雕刻刀，拿起旁边的绘笔沾染白色染料朝骷髅头上涂抹。
云疏听见声音突然响起没有站稳跌倒，她手指攥紧靠在门板上。
下一瞬——
堂房前的灯亮了，是一盏油灯，泛着微弱的黄光。
云疏看清了黄光下陈禁的脸，不像白天见到的那般，现在的他眼里掺杂着戏谑，她定睛一看，他手上拿得是骷髅头，地上还有很多被堆积起来了。
云疏吓得捂住嘴。
陈禁涂完了头顶，他偏头看向坐在门口的云疏，眼神冷冽，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们又见面了。
他放下手上的骷髅，站起来拿着颜料笔往云疏走去。
云疏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忘记自己应该逃跑，一开始她眼里是恐慌害怕，但是在她看清那些骷髅头的时候发现只是木头雕刻而成的，她又没有那么害怕了。
陈禁大步靠近她，周围昏暗无人，只有他们俩。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疏放下手攥紧自己的衣服，她看着陈禁在向她走来，一步一步，这脚步声听得瘆人，是试探，是挑衅，是邪恶......
云疏屏住呼吸，她刚要开口人就被陈禁一只手掐住脖子提起来。
被人锁住喉咙，云疏呼吸困难，她抬手用尽全力打他，陈禁直接一脚把门踹关上，门发出巨响一声。
云疏力量不及陈禁，她额头脖子的青筋凸显，脸色涨红快要窒息一般，陈禁凝视她好久才把人放下来摁在旁边的墙上，得到喘息的机会，云疏大口呼吸。
她低头喘气，眼睛却看见陈禁手上的颜料笔，那是他刚刚涂骷髅的笔。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陈禁声音冷血得过分。
云疏慢慢缓过来后看向他，她见陈禁盯着她看，这眼神仿佛在说他下一秒就能把她拿去抛尸。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非常胆小的人，云疏直起身子，故作淡定道：“挖呗。”
陈禁看她作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儿，冷笑一声。
下一秒——
云疏的眼睛上被他的手掌覆盖，她的视线模糊黑暗。
“想我先挖哪只？”
陈禁低头靠在她耳边威胁性开口。
云疏心跳很快，她不是不怕，是她估摸不准陈禁的心理，就凭他那些骷髅加上那些人口中的他，她断定他肯定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因为心跳很快，云疏的胸前一起一伏，她的指甲陷入□□里死死没有松开。
陈禁低头看见她这一小动作，冷哼道：“怕死还敢说。”
云疏抬了抬下巴，声线有点颤，“你就不怕死吗？”
这话一出，陈禁轻笑两声后沉着脸道：“又不是没死过。”
云疏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陈禁放开她，两人四目相对，云疏看着他的眼睛很难去做到不紧张，陈禁这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罂粟，毒性极强，让人害怕。
“听着什么风声了来这做客？”陈禁玩笑道。
云疏见他没有刚刚那么凶了，稍松了口气，她低声道：“他们说你家闹鬼，你还......”
“我还杀人？”陈禁替她把话说完。
云疏不作声。
“你是想来看看有没有鬼还是想看我杀人？”陈禁往后移开半步，单手插兜，一手拿着颜料笔画着骷髅的轮廓。
“不是。”
“不是什么？”
“我是来看你和小满的。”
“看我们俩干嘛？”
“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话音掉地，陈禁手上的笔顿了几秒，他看着端着胆子和她说话的云疏，想到下午尚满还说让他教他写她的名字来着。
陈禁看着手上的颜料笔，他靠近云疏，一下拽住她的手腕。被陈禁握着手的云疏抬眼看他，愣着眼问：“干什么？”
只见陈禁微微弯腰把云疏转了个圈圈在怀里，她的后背贴近他的胸膛，云疏慌神，她能闻见陈禁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这味道扰乱了她的思绪也逐渐抚平了她的害怕和紧张。
陈禁低头贴在她耳边，一股淡淡的香味侵入他鼻里，他瞥见她的耳朵红了一些，侧脸是漂亮的，皮肤白嫩的他要是一掐肯定红透了。
“教我写字。”陈禁的因声音极具蛊惑力，云疏啊了一下，她微微侧脑袋看他，两人离得更近了些，她看清他的脸就在自己面前，眼睛，鼻子，薄唇......
她刚刚差点亲到他了。
云疏看了他一眼立马别开脸看着前面的墙，陈禁低笑一声，她看见她的耳朵根子熟透了。
“你是不是不识字？”云疏试探问，不然他为什么让她教他写字。
陈禁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拽着云疏的手抬高，把手里的颜料笔给她。
云疏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她成功握住了那只笔，他的手还是在她手上。
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
他手的温度极凉，可她手很暖，两者相握，她的手似乎也凉了些许，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
下一秒陈禁抬起她的手在他们面前的墙上开始落笔。
云疏被他带着一笔一划写下痕迹。
一横，一横......
她发现他写的是她的名字，云字渐显成型，紧接着他又写下后面的疏字，虽然是用颜料笔写的，但是他写字好看极了。
最后一笔落下，陈禁放开了她的手。
云疏看着墙上不大不小的两个字，她一时间觉得她的名字写出来竟然也能这么好看。
她看着自己的名字问他：“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字吗？”
“现在认识了。”
陈禁从她身上退开，拿走了她手里的颜料笔。
云疏没太懂陈禁的意思。
陈禁看了眼墙面上他们俩共同落下的名字，眼神没什么变化。
“尚小满以后就会认识这个字。”
云疏见他用笔指着后面的疏字。
“疏远的疏。”他淡淡一声，继而道：“寓意挺好。”
云疏眨了眼，心想寓意哪好，她之前同别人这样介绍自己他们都说这名字取得不好。
陈禁说完走开，重新回到堂房前坐在那木凳上拿起刚刚未涂完整的骷髅头继续用笔沾染白色颜料上色。
她站在门口这看着他刚刚走过去到坐下再到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说话。
下一瞬——
“回去吧。”
陈禁头也不抬，继续干活。
云疏愣了几秒，她启齿轻声道：“陈禁，再见。”
对方没有回应她。
云疏转身推开宅院大门，从出门，再到关门。
她从陈禁家里出来，外边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有路边几盏微弱的夜灯还亮着，云疏回头看了眼这宅子，她觉得孤独，替陈禁感到孤独。
她没有在这久留，而是赶回亲戚家找周永。
宅院内，陈禁涂完最后一块颜料，然后把这些骷髅装进旁边的蛇皮袋里，拎着木匣子往楼上去，踏上第一道楼梯时，他回头看了眼大门前墙上的两个白色字迹。
云疏。
白云的云，疏远的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