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甜果眼睛一亮,林寒松这么上道,她也没必要客气,俩人溜达着到了百货商场。

    只是一圈逛下来,她却没了兴致。

    百货商场几个卖衣服的柜台居然完全没有上新!收音机缺货,手表男女式也只有最基础的几款。

    她没想给林寒松省钱,但更不想费钱费票,买回去一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最后,江甜果在鞋子柜台选了一双塑料凉鞋,白色的带点跟,系扣上坠着一朵粉色的小花,是柜台里难得不俗气的款式。

    “就要这个了!”

    江甜果选好,林寒松干脆利落的掏钱付账。他拿出了熟悉的黑色钱夹,江甜果这次可是看清了,里面一沓沓的各类票据,还有不少大团结。

    她眼神火热,总有一天,这些小钱钱都得进自己兜里。

    售货员要把鞋子包起来,江甜果没让,脚上的解放鞋,大夏天穿着实在闷得慌,她干脆换上新鞋。

    说是白色,其实更接近那种透明的质感。

    大小合适,雪白脚背和淡粉杏仁似的脚趾,能看清楚。

    林寒松只瞥到一眼,就面红耳赤地避开视线,薄唇抿直成一道直线。

    原本不怒也自带三分锐利的鹰目,低着不敢去看身旁的人。

    等人把鞋换完,他局促地问:“还要别的不?我看这双也不错!”

    拎起的是另一双鞋头上缀着大红花朵的,玫红色的凉鞋。这个款式,配她会更好看吧,林寒松眼神飘忽,鬼使神差地想着。

    什么直男审美……

    江甜果多看一眼都感觉眼睛受到了摧残,温声说:“穿不了那么多,一双就够了。”

    “那看看别的?”他接着提议。

    “再买点糖和瓜子吧,”江甜果有点害羞,小声道,“带回去给邻居们分分。”

    她真是个好女孩。

    林寒松想起家里的妹妹,和江甜果差不多的年纪,但一个比一个难应付,进了百货商场就“哥哥哥哥”叫不停,不掏空他的钱包不罢休。

    她可真不一样。

    不过,要是眼前人叫哥哥的话,那他……

    江甜果在他眼前晃晃手,“你的假期还有几天?是不是得先买火车票了?”

    林寒松猛然回过神来,“哦,哦。你想几号走?”

    江甜果:“越快越好!”

    “那走吧?”

    欲盖弥彰地,他大步走在前面,想起身后还跟着个姑娘,又一下子放慢脚步。

    买完东西,他们又坐车去了火车站,从平城到临城没有直达的火车。林寒松先买了两张明天的坐票,下午四点半到省会。然后五点半转车,加钱买了两张卧铺,第二天早上六点能到站。运气好的话,他们还能遇到供应食材的人,可以一起回去。

    买完票一下午的时间也消磨光了,江甜果把瓜子和糖给林寒松分了一半,这才在楼梯口挥别。

    就一小段路,没想到还受到了夹道欢迎。邻居们嗑着瓜子,嘴上不停。

    “闺女还记得婶子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打小看你长得漂亮,果然是个有出息的!

    “随军要是遇到好的,想着你红妹子,你俩也好做个伴。”

    “林家给了那么多彩礼,你爸妈打算陪嫁些啥东西?”

    问出这话的婆子是个没心计的,她傻呵呵的问完,边上喋喋不休的嘴巴都是一停。

    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向军和何巧凤两口子,对江甜果的态度,连个陌生人都比不上,说好听些叫拎不清胳膊肘朝外拐。说难听的,有些岁数大的想起多年前的隐密,自己琢磨出了些意味,擎等着看热闹呢。

    厂里的老好人,先进人物,这回怕是装不了了。

    也多亏了这个多嘴的婆子,江甜果终于走回了家。

    大门没锁,推开门,何巧凤正从橱柜里往外拿饭盒。

    不过半天没见,她脸上就堆满了愁绪。江宝花高烧退了但人还没醒,卫生所的医生们没法子,让他们要是有条件,往市医院或者是省城的医院送去看看。

    江向军联系了板车把人拉去市医院,何巧凤赶紧回来收拾东西。

    她同样也看见了江甜果。

    何巧凤嘴巴动了动了,呐呐问:“你……,啥时候走?”

    江甜果不想告诉她具体日期:“票不好买,啥时候有票啥时候走。”

    “哦——”

    何巧凤沉默了,她对这个亲生闺女,是恨的,中间又隔着江宝花和十年的冷待,真说有多少母女亲情,她自己都不信。

    但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何巧凤也清楚,以江甜果的性格,这一去八成是不回来了。她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索性扭身回了屋,摸索半天,找出来一套崭新的床单和被罩。

    她没敢多看人,匆匆把东西递过去:“去了那边听男人的话,早点生个娃子,好好过日子。”

    江甜果没伸手,她低着头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拎起挎包转身就要离开。

    江甜果喊住她:“我想要户口本,我那一页。”

    何巧凤手指蜷了蜷:“走的时候再给你。”

    今晚的她格外好说话,两人之间难得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室内昏暗,光影交错倾泻在她带着细纹的侧脸上。何巧凤今年整四十岁,生活压力小,家务活少,她看着要比同龄人更年轻些。

    江甜果突然想起了她在原书里的结局,被糊里糊涂隐瞒了一辈子,直到丈夫去世才得知,他留下遗嘱不愿合葬;含辛茹苦抛弃一切抚育的养女,居然是丈夫初恋的血脉。

    她心气郁结,猝死在了江向军下葬的傍晚。

    她有些可怜这个女人了。

    “江向军的书桌里锁着一本日记本,你看过吗?”

    “你怎么会知道?”何巧凤警惕地反问。

    她作为枕边人自然清楚,江向军每天都会写日记,动情时还会泪流满面。

    他说那是在记录两人的生活,等老了拿出来慢慢看。

    何巧凤从未怀疑过,心里觉得甜蜜。结婚时,她是厂里的临时女工,而江向军是高中生,是她高攀。

    更不用提婚后生活,丈夫对她从不打骂,就连生产坏了身子,失去生育能力,江向军也没有丝毫怨气。

    整个棉纺厂的女人谁不羡慕她的好日子。

    但如今,多年未见的亲生闺女却说:“江向军当年收养江宝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告诉你,那是为了前程?”

    “为了前程,他能牺牲我这个亲生闺女,那为何……”江甜果慢慢走近,凑在她耳旁,似乎低声笑了下,“中午得罪厂长亲家,这会儿怎么不要前程了?”

    何巧凤嘴巴张了张,她想说,你和宝花也能相提并论?再说,养女上午烧得那么重,人命关紧,吃饭往后推推也不是啥大事。

    但对上那一双带着怜悯的眸子,何巧凤突然卡壳了。

    她突然想起坐月子的时候,亲妈和婆婆都不来伺候,她一边忍着丧子之痛,还要强撑着洗衣做饭。

    那时候江向军是怎么说的?

    他说科里有个小干事要退下来了,他想努把力升上去,实在顾不上家里。

    何巧凤不是迟钝,她能感受到家里隐约的古怪,江向军总是更偏爱养女,只有在需要自己时,才会抚慰几句。

    她只能和别人比,劝自己知足,但如今有人给她指明了答案。

    何巧凤犹豫了,要去看吗?

    她鬼使神差的走回卧室,站在了书桌旁。

    黄铜小锁挂在锁扣上,守卫着困扰她半生的秘密。

    何巧凤深吸一口气,攥紧属于江向军的钥匙串里,一小枚扁平钥匙。

    我就是打开看一眼。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随即哆哆嗦嗦地插入钥匙,轻轻扭动。

    红漆木的板材上,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还有她曾见过的日记本。何巧凤坐在小小的矮凳上,没开灯,就着不太明亮的天光,翻开了第一页。

    隐隐约约的光照着断续不明的字迹。

    【1954年3月21日,我和小雅彻底分开了。他家里要把她嫁给有前途的工程师,而我也报复性的和一个普通女工结了婚。

    是我没本事,无法给她更好的生活。小雅,就算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会一直默默保护你。】

    日记本的扉页,也是她和江向军故事的开篇。

    何巧凤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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