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多久,焦离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代社会如果想要租房,只要在网上找平台搜索一下就很快会有消息,而在这个年代,想要找到好的房源可不容易,而且他们刚到省城,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租房中介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赵二蛋出去转了一下午,到处找人打听,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暂时找不到房源,而且——

    “我打听过了,住一晚上宾馆最低也要400块钱。”赵二蛋道。

    400块钱,那就是4毛钱?!焦离睁大眼,医院今天刚送来账单,她看了下,上面标注着住院费一天200块钱,这可比宾馆便宜多了。

    于是,焦离老实了,再也不嚷嚷着出院了。租不起房子,那他们只能住宾馆,但宾馆住一晚上比住在医院还要贵。她住在医院,至少赵二蛋累了还能躺在隔壁病床上歇息一下,洗漱去卫生间,比住在宾馆省钱多了。

    至于吃的,医院就有食堂,虽然种类不多,但价格还挺实惠的,一碗白粥2分钱,一碗肉沫粥3分钱。只是焦离惊讶的发现,赵二蛋晚上给她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沫粥,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放在她面前,而自己却只拿着红薯在那里啃,红薯皮都没剥。

    她伸手扒拉一下篮子,见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红薯居然还剩四个,伸手一戳,梆硬。想到赵二蛋俭省的性子,焦离问:“二蛋哥,你这两天该不会就只吃了两个红薯吧?”

    赵二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这两天就守在病床边,整日也没事干,又不用耗力气,吃个红薯填填肚子就行了,剩下的还能吃四天呢。医生说大丫身体太虚了,要吃点好的补一补,他身体好着呢,少吃一顿又饿不死,省下的钱都给大丫补身体。

    一见他那表情,焦离还有什么不懂的。

    一个大小伙子,一天只吃一个红薯像话么?再这样下去,自己还没好呢,他就饿得走不动路了。

    焦离问护士要了一个碗,把肉沫粥倒了一半出去,把其中一碗推到赵二蛋面前,叫他吃。

    “我吃红薯就够了,你吃吧。”赵二蛋不肯,又把那半碗粥推给焦离,三两下吃完一个红薯。

    肯定没吃饱,但他也不肯再去篮子拿。

    对付这种倔牛,焦离有的是办法,她干脆也不喝粥了,在赵二蛋茫然的眼神下拿起一个红薯,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咱们是一起的,既然你不喝粥那我也不喝,以后不用专门打饭给我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有本事,你天天吃红薯给我看。

    哼!

    赵二蛋:“……”

    拗不过焦离,赵二蛋最终妥协了。

    而他所谓的妥协,就是给焦离买肉沫或者猪血粥这类有营养的饭菜,而他自己,则常常一碗白米粥就着一点小咸菜和红薯一起吃,也能混个肚饱。篮子里红薯两顿就吃完了,他现在吃的红薯是从医院食堂买来的,一分钱两个红薯,赵二蛋觉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早上赵二蛋也没闲着,趁着焦离昏睡还没醒来前去了一趟东区一桥码头,打听那边有没有活做。码头确实是在招人,只不过想要在码头上下力,不但要找担保人,还得交一笔‘下河钱’,扁担和竹筐也要自行购买。

    不算找担保人和购买工具的钱,光是‘下河钱’就要两万块新币,也就是2块钱。这个活前期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赵二蛋支付不起,于是去码头扛包的计划只能暂时放下了。

    回来后的赵二蛋明显有些沮丧。

    焦离劝他:“二蛋哥,做扛包工有什么好的,那活是有一天做一天,没有就挣不到钱。你与其去码头做扛包工,还不如找机会进厂当工人呢。”

    现在国家初建,百废待兴,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不难。赵二蛋成分是贫农,自己又当过长工,属于被剥削那一类的,简直是根正苗红,厂里要的就是这样的工人。他要是能进厂,就相当于端上了铁饭碗,这辈子不用愁了。

    闻言,赵二蛋哭笑不得:“厂里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我又不识字,厂里不会要的。”

    “不识字可以学啊,”焦离来了兴趣,左右张望没见有纸笔,便从护士小姑娘们烧起的炭盆里找来燃烧到一半的细棍,开始在地上比划,“我教你。”

    “你教我?”

    焦离得意点头:“你忘啦,我可是会认字的。”

    原主确实会认字,不过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而已。记忆里,她13岁那年,妹妹刘宝珠刚满10岁,就被刘胜利送去泗水镇上学堂,田招娣不放心,直接住在镇上直到刘宝珠放假才带着她一起回村。

    许是太久没见到亲爹,刘宝珠回来的那一天特别兴奋,拿起自己的大字不住向刘胜利显摆炫耀:“爹你看,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不光是我的名字,你和娘的名字,姐姐的名字,我也都会写了。这是你的,刘胜利……最后一个是姐姐的,刘大丫……”

    听到妹妹提到自己,正被罚跪在屋外的原主吃力抬头,透过狭小的门缝,她看见刘胜利正一脸疼爱的注视着刘宝珠,嘴角含着一丝欣慰,而田招娣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满脸骄傲,在听到她的名字的那一瞬眉头厌恶拧紧,下一秒便舒展开了,继续温柔看着刘宝珠,满眼疼爱。

    后来,那张纸被刘宝珠随意丢在墙角,原主偷偷捡了起来,照着纸上的字在地上用树枝一笔一划地临摹自己的名字,不知疲倦。

    刘、大、丫……

    直到会写了,她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极少见的,主动兴冲冲的去找赵二蛋显摆,赵二蛋也极为捧场,各种夸赞表扬,夸得原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抿着嘴角羞涩地笑了笑。

    那是原主最开心的一天。

    赵二蛋似乎也想起来了,疑惑道:“你不是说只会认自己的名字么?当时我还问你我的名字怎么写,叫你教我,你说不会。”

    焦离理直气壮:“那个时候我确实不会嘛。后来宝珠每年放假回家,我趁着她读书识字时在旁边偷看,也会认很多字了。我想跟你显摆,可你总是躲着我,话都不跟我说了。”

    一提到这,赵二蛋面上闪过一丝心虚。

    他心里把大丫当亲妹妹看待,但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女人却不这么想,每次见他俩走近一点,就背后指指点点,净说些让人讨厌的话。

    尤其是那一次老瞎子死了后两人把埋在山上,一起下山的时候正好被人撞见,第二天村里就有风言风语了,话传得很难听。为了大丫好,赵二蛋就有意与她拉开距离,即使见了面也极少说话,态度看着比以往生疏了不少。

    虽然这两年两人话都没多说几句,但赵二蛋对大丫的感情一点也没变,是实打实的一点也不掺假。因此见赵婶子找来要他陪大丫去省城看病,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连工钱都忘了向主家讨要,立马拉着赵婶子匆匆赶回家。

    但原主不知道其中原因啊,还以为赵二蛋跟她生分了呢,为此暗地里伤心了很久。

    赵二蛋呐呐解释:“村里那些老娘们没事就爱说些闲话,我怕影响到你,就……”

    “哦,”焦离拖长尾音,上下打量了赵二蛋一眼,见他脸色涨红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想起原主为此曾经掉过的眼泪,似真似假的抱怨,“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以为你讨厌我了,难过了很久。”

    “对不起。”赵二蛋低头道歉。

    “嗯,我原谅你了。”

    那个小姑娘若是此刻就站在这里,想来也是这么说的吧,毕竟她一向容易心软,对待眼前这个唯一的朋友总是特别宽容,从不会生他的气。

    焦离笑盈盈地注视着赵二蛋,内心感受着这份因原主而产生的来自于赵二蛋的深厚情谊,用旧报纸卷成的纸筒敲了一记他的头,“好了好了。快坐好,我来教你认字。”

    “啊?”赵二蛋有些紧张。

    “啊什么啊?想要进厂当工人就必须得会认字。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今天你必须给我学会了。”

    “好、好的。”赵二蛋乖乖点头。

    他心知自己再怎么学也比不上那些从学堂读出来的学生,像他这样不识字的大老粗,不要说进厂了,就是想在城里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也难。不过他见焦离如此兴致勃勃,也不忍扫她的兴,于是她教什么他就学什么,努力记住这些对他来说像是天书一样的文字。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又在医院呆了两天,焦离身体还没恢复好,常不常陷入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连医生过来查房都不知道,也就一直没见到赵二蛋口中的医术好人也好的‘罗主任’。

    在教赵二蛋认字的同时,焦离也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将来的工作,她的成分是富农子女的身份没跑了。以她的成分,铁定是进不了厂的,毕竟这年头工人阶级属于领导阶级,能进厂里的,都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家庭成分政治面貌必须清白。她成分不行,进厂就别想了。

    不能进厂,那医院能进么?医院的审查应当没有厂里严格吧?

    焦离有点不确定,趁着小护士过来给她量体温血压的时候向她打听医院招不招人,以及招人的条件,一一问清楚了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跟她道了谢。

    医院确实在招人,但招人是有条件的,一是学历,二是经验。

    这两样,焦离都没有。

    所以,还得另外想办法。

    坐在一旁的赵二蛋捏着刚买来一分钱一根的铅笔,等小护士走后悄悄问焦离:“大丫,你想留在这里工作?”

    “是啊,我想当一名医生。”焦离点了点头,叫他:“哥。”

    这是焦离第一次喊他哥,而不是‘二蛋哥’。

    她低头看向赵二蛋,眼里透着认真,“我不想回三河村了,我想留在城里。”

    “我不想再被打了。”

    “我也不想再受气了。”

    闻言,赵二蛋心里瞬间泛起一股酸涩,他坚定道:“那就不回去!”他放下铅笔,摸了摸焦离的头,“我陪你。”他哪怕在城里打零工,也不能把大丫一个人丢下。

    焦离笑了:“谢谢哥。”

    “以后再有人打你,一定要狠狠打回去,不要犹豫。”怕她在城里受欺负,赵二蛋认真叮嘱,“知道么?”

    “嗯,知道了。”焦离笑眯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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