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玄出了门,被陈素先影响,脸上也有点热热的,她拍拍脸,驱散那股热意。

    给菜地浇完水,简玄去镇子上买些草药。

    昨天医师说医馆里的药不够了,让她去镇上买点回来。

    这几天开寻宝大会,镇子上热闹得很,卖什么的都有,上至在镜渊找到的天材地宝,下至平民百姓的吃食玩物。

    简玄在路上顺便逛了逛,过了会她驻足在一个摊子上,也许还不能叫摊子,只是一块布上摆了些首饰。

    都很朴素,零星几个缀了点宝石流苏。

    简玄看中一个木簪子,质地细腻,雕刻精细,看上去典雅大方。

    简玄想象了一下它戴在医师头上的样子,觉得很合适。

    简玄指了指那根簪子:“这个多少钱?”

    摊主比了个七的手势。

    “七十文?”

    摊主摇摇头:“七百文。”

    简玄惊呆了,什么簪子要这么多钱!

    摊主看着她瞪大的眼睛,笑眯眯地举起簪子:“你摸摸这个质感,这可是丝藤木做的,这个价格很公道了。”

    “也就是这里在镜渊才卖得这么便宜,您到外面看看,其他地方不得卖到上千?”

    簪子的质感确实很舒服,分量也厚重,雕刻细看也很精致。

    “真的只是收个成本价,这都是我自己雕刻的。”

    简玄留恋地摸了摸簪子,但想起自己瘪瘪的荷包,她咬了咬牙。

    “老板,能不能帮我留一段时间,我晚些时候来买。”

    听见简玄不能立刻买下,老板有些兴致缺缺,但看她这么喜欢这只簪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还是点了点头,勉强同意了。

    “只能留几天,七天不能来拿我就卖了。”

    简玄连连点头。

    买完药,提了两盒给宋大娘的糕点,简玄开始愁钱的事。

    虽然说服了老板留下簪子,但她怎么在七天内筹到那么多钱。

    回去的路上,简玄发现有人在卖绣品,卖得还不错,她的心思活络起来。

    陈素先虽然还下不了床,但还是可以干点活的吧?

    绣绣东西应该也不累,正好让他打发打发时间,一天天光躺在床上对身体也不好。

    让他劳动一下抵抵药钱也不过分吧?

    简玄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她转头又去买了些素帕子和针线,一同带回家中。

    回去后她先给宋大娘送了糕点,看着宋大娘高兴得看不见眼睛,简玄也高兴得不行。

    哼着小曲回到医馆,简玄先把药收拾好,又跟医师请了个假。

    无视医师幽怨的眼神,简玄去找了村子里绣东西绣得最好的绣娘。

    绣娘叫阿巧,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声音也甜甜的。

    简玄拜托她教个人刺绣,她一口就答应了,戴上家伙就跟着简玄走。

    简玄抱着她那一箩筐的素帕子进了屋,拉开帘子,她把帕子摆在陈素先的床头。

    陈素先看她风风火火地回来,看着他的眼神又热切起来。

    “这些是?”

    陈素先看着那些帕子不解。

    简玄拉起他的手,笑得很温柔:“我知道你伤刚好,不能干重活,就先绣一下帕子吧。”

    “我最近有些缺钱,你能不能帮帮我,就当是报答我了。”

    陈素先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把手松开,却没有从简玄的手抽出来。

    陈素先:“可我不会刺绣。”

    他倒是会缝衣服,但刺绣和缝衣服差得很多吧。

    简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没事,我给你找了老师。”

    简玄松开手跑到门口大喊:“阿巧!”

    陈素先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心,垂下了眼眸。

    阿巧进门,看见陈素先漂亮得过分的脸,有些羞涩,她脸红红地躲在简玄的身后,不敢上前。

    好漂亮的郎君。

    简玄没注意到阿巧的少女心事,她拉着阿巧上前,介绍两人。

    陈素先依旧是温柔地微笑。

    阿巧羞答答地道了声:“郎君好。”

    简玄把她推到前面:“这就是你以后的老师,她是我们村最好的绣娘,来,叫巧老师好。”

    闻言,阿巧虽然还是有些羞涩,但她挺起来胸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成熟的大人。

    陈素先脸上的笑僵了僵,但还是很顺从地说了句:“巧老师好。”

    阿巧马上泄了气:“你好你好。”

    简玄把东西往前推了推,她只买了帕子和最基本的针线,其它的工具都是阿巧带来的,没办法,她真的有点穷,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你先学着?一天够不够?”

    陈素先瞪大眼睛,一天!

    哪怕他对刺绣几乎一窍不通,但他也知道刺绣是很精细的技术,一天怎么可能学得会?

    而且现在已经中午了……

    但简玄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她拍了拍陈素先的肩,顺手摸了摸他的头,鼓励道:“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陈素先把反驳的话吞了回去,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一天……他努力一下也不一定不行。

    简玄背着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有些尴尬,她哄朋友习惯了,上去就是一连套动作,下意识地摸了他的头。

    他应该不介意吧?

    好像有些人特别介意别人摸头。

    简玄观察了一下陈素先的表情,发现他没有生气,就是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连忙把阿巧拉过来,让他好好学,出了门去医馆帮忙。

    等简玄回来,她还没到家门就听见阿巧的怒吼,她从来不知道总是那么温柔的阿巧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是傻子吗?都说了多少次了这里不能这么绣,那么基础的东西还学不会吗?”

    “不要跳这么多针,不要老剪线!”

    简玄停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阿巧好像在火头上……

    简玄怂得很,她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找了个地方坐了会,直到阿巧不再生气地大喊,才小心翼翼地进了门。

    陈素先一早就知道简玄回来了,但她一直没进门,直到现在才悄悄进了屋。

    陈素先握着绣花针,低着头接受阿巧的审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傻子。

    阿巧紧皱眉头,她的脸依旧是红的,不过是气红的。

    她看着陈素先绣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花朵,丑得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她没说什么,好歹最基本的针法会了。

    她收了东西,嘱咐陈素先多加练习。

    简玄见阿巧要走,才连忙上前挽留她吃晚饭,人家不辞辛苦过来教学,她当然要让人家吃个饭。

    阿巧勉强地笑笑,拒绝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陈素先的脸,这会让她想起他丑得离谱的绣品。

    严重影响她的食欲。

    简玄送了她一路,回来的时候陈素先还在练习。

    他握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在素白的帕子上穿来穿去,陈素先绣得很认真,他脸上难得没有了笑容,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方小小的绣帕。

    简玄在一边打开饭盒,默默地悄声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她家,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

    简玄吃完饭,收拾好碗筷,还出去看了下她的菜地,结果回来时陈素先还在绣。

    床边的蜡烛微微晃动,绣帕忽明忽暗,陈素先眯了眯眼睛。

    简玄临走前,陈素先专门让她在他的床头点了蜡烛。

    简玄想了想,她走向陈素先,蹲下来趴在他的床边,问他:“别绣了,要和我一起去看星星吗?”

    “埋声村的星星很美的。”

    陈素先停下手,不经意地捂住他绣得歪歪扭扭的绣帕,他低下头看简玄期待的眼神。

    剑修所在的望剑峰是问池山最高的山峰,也是方圆百里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山顶的晚上总是繁星璀璨,甚至能看见流淌的银河。

    陈素先从小就是看着那样的星空长大,他一直不懂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能让某些人费尽心思,就想去望剑峰看一次星空。

    师妹师弟总是说他不解风情,只知道练剑。

    但现在,他有点想看了。

    陈素先点点头。

    简玄笑了。

    简玄给陈素先找了根拐杖,又掺着他到茅草屋前面的院子里。

    然后他们一起躺在摇椅上,看着头顶的星空。

    简玄来到这是带着手机的,但这里没信号,电也很快就用尽了。

    被现代科技宠坏的简玄一开始觉得非常难受,她很无聊,每天只能看看花看看草打发时间,晚上就出来看看星星,过得清苦还要被蚊子咬。

    直到医师给她调了驱蚊的药,才让她生活得舒服了很多。

    但现在住在这这么久了,简玄反而感受到一种平静。

    没有歧视,没有虚荣,没有他人的审视的眼光。

    简玄在这里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包容,仿佛无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埋声村都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也有可能是她过得有点累,没心思像以前一样想得那么多。

    简玄轻轻摇晃摇椅,可能是太安静了,让她有些想倾诉自己。

    有时候,倾诉也是拉进距离的一种手段。

    “我的老家有很多很多的高楼,会遮住月亮。晚上还有很亮很亮的灯,甚至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那些灯光很美,五颜六色的,吸引着很多人扑过去。”

    “你知道飞蛾吗?我老家有个成语叫飞蛾扑火,说的就是飞蛾会被光吸引,扑向烛火,却不知道那些火焰会让它焚烧殆尽。”

    “我们用这个成语形容人自取灭亡。”

    “但是那些灯光真的很美,美到让人难以自禁。”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扑向那些灯火,最后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但来到这里我才发现,还是星星更美。”

    “它没那么鲜艳夺目,但也不会让人自取灭亡。”

    陈素先想起那些偷摸着爬望剑峰的观星者,想那可不一定。

    “你也很喜欢那些灯火吗?”

    陈素先问。

    简玄很坦诚:“喜欢啊,特别喜欢。”

    所以她几乎赌上了她的一切,来接近那抹灯火。

    只是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陈素先侧过头,凝视着简玄的侧脸,她正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天上的哪颗星星。

    陈素先说:“有喜欢的东西并愿意为它付出努力,是一种很伟大的行为。”

    简玄苦笑一下,陈素先根本不知道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有多可笑,但就是为了那种可笑的东西,她失去了她的父母,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

    只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心,她失去了她仅有的一点东西。

    她所有的心机与手段,最后都伤害了爱她的人。

    简玄喃喃道:“你不懂。”

    陈素先:“我确实不懂。”

    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的事。”

    练剑不是吗?

    简玄惊讶地转过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眸。

    陈素先一直在看她,他的长发流在靠背上,房屋中透出来的烛光照亮了他小半张脸,简玄可以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缠绵。

    他似乎懂了她的惊讶,开口解释道:“学剑只是因为我有这个天赋,师傅想让我学剑,我就学了。”

    “不喜欢也不讨厌,所以就这么学着了。”

    但漫画里说陈素先练剑练得很苦,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挥剑。

    不过很快简玄就想起陈素先在灯光下聚精会神绣花的侧脸,他一刻也不曾停过绣花的手。

    陈素先喜欢绣花吗?简玄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的。

    但他还是练得很认真。

    她想起漫画里对陈素先的描述——「陈素先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

    她当初觉得夸张了,但现在又觉得,或许陈素先就是这样的人。

    简玄回过头继续看天上的星星,她想,也许她什么都做不好,就是因为太三心二意。

    简玄晃动摇椅,一时间只有椅子嘎吱嘎吱的声音。

    简玄说:“你这种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陈素先:“没有人会一直成功,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他们没再说话,椅子的嘎吱声也平息下来,陈素先听着简玄渐渐平稳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

    陈素先运了气,撑着拐杖单手抱起简玄,把她送回房间。

    脱了简玄的鞋袜,陈素先的指尖停留在她外衣的绳结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帮简玄的解开了外衣,然后为她盖上被子,缓缓离开简玄的房间。

    陈素先一夜未眠,继续练习他的绣花技术。

    他说过,他会在一天内学会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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