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行走指南：
【人类的钞能力堪比妖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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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萌心急如焚，不停催促司机快一点。出租车在山间公路上开出了越野车的气势，从秦北县城到大河乡，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他之所以为自己起了个“赶趟哥”的网名，是因为从小到大，不管事情有多着急，他都能赶上：上学的时候，他能踏着铃声进教室从不迟到；公交车本来要开走了，偏有人在车门处堵着后面的人，他也就挤了上去；人还在路上，飞机已经过了登机时间，结果天气原因延误……朋友们每次催他，他就说着“赶趟”“赶趟”，不慌不忙出门，反正肯定能赶上……
这次他却不知道能不能赶趟了。
在旅店里，他回看运动相机记录下来的一幕，那画面诡异得很，就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将熟睡中的他抱进了树洞。他虽然一直说想遇到灵异事件，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嫌弃这一生赶趟的好运气了。
“拜托这次一定要赶趟！”他坐在副驾驶上念叨着，不停拨打电话，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他急得满头大汗，身上却发冷地打着颤，只盼能及时赶到龙洞村——聂明月一个女孩子在山上，电话还打不通，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车刚开过大河乡，电话通了，聂明月要他继续往山里去会合。他挂上电话后已经气定神闲了：“哥现在就去接明月妹子回城！”
他不知道的是，赶趟哥张萌的善良和好运，将为他带来此生第一次真正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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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山间本就安静，远处来车的声音格外清晰。聂明月收好如意，看着那辆出租车越来越近。
“下血本了啊，直接打车来的。”就在昨天，抠搜的赶趟哥还为了50块钱车费，跟她讨价还价。
赶趟哥是直接从车里蹿出来的，他冲到聂明月跟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妹子换了身衣服，精神状态良好，彻底放心了。聂明月开门见山问：“你的摄影机器，防水吗？”
赶趟哥虽然疑惑，但也回答：“专业探境人必备！”他从包里翻出运动相机，又翻出潜水配件：“水下六十米，高清！”
“那行。你现在就去龙洞里的龙潭子，拍点东西吧。”聂明月说：“你一个人敢去吗？”
“啊，还去？”他犹豫了。村里有鬼，龙洞他也去过，就是个天然洞穴，素材也拍完了，没有特别的地方啊。
“你先去吧。如果拍完龙潭子，天还没亮，你就再去趟老梨树。”她给他安排着：“我保证很安全。”
“妹子……我倒不是怕，不过你要我拍什么？”或许是因为她早上救他的原因，聂明月这个人，在他心里是值得信任的。
“你去了就知道了。遇到什么事，你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聂明月说：“视频里不用提到我们。”
她又扣下他的出租车，让司机带她和关临渊回大河乡。
“你的车费我付了。谢谢你回来找我！”她从车窗里冲他挥手道别：“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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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河乡的三岔路口，聂明月结了车费，其中还包括司机空车回县的费用。司机看着那两人站在桥口也不走，似乎在等人，问了一句：“你们不需要回去的车吗？”这是一趟大活儿，忙一个晚上，后面两天他就可以休息了。
“不用了，谢谢。”聂明月说。
大河乡的河水浪涛声声，关临渊如当初聂明月般，抬头看最高那座斜如刀削的崖壁，又看了看河道中的巨石嶙峋，不由发出感叹：“震怒之下摧山生河，此等实力堪比上神。”
聂明月知他并不是出言讥讽，一日前她站在此处，也是这般所想。不过没想到，那就是她本人干的。
“还是那句话，不要因妖王做的事，而自己承担后果。”关临渊掌因果，深知她纠结的心态：“我观察你百年，你是个不入轮回、因果之外的存在。秦川三百峰的事，即便你不管，也没有任何影响。”
聂明月闻言，低头半响，然后说：“可是，我心里过不去……”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大人已经说了没事不怪你，可是孩子心里，从此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那妖王杀了参与过的所有修士，可没内疚过。”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去安慰她，大概是年纪大了，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吧：“你是聂明月！”
两人闲聊中，天色由黑变青。早上五点的时候，计九崖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从秦北县到大河乡的路上，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陈丽华动用渠道关系，专机直接到了县里。又提前安排了车，距聂明月叫他们来，才不过五个小时。
人类的钞能力比灵力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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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天光大亮，乡里各家升起了阵阵炊烟，人们从夜里醒来，准备做早饭，一如往常开始新的一天。
计九崖与陈丽华从一辆特殊牌照的黑色SUV车上下来，陈丽华抬头环视，这里和多年前相比，房子多了，公路宽了，什么都变了，但是山间独有的清新气息依旧。
“聂小姐，那龙洞山的威压……”她自秦北下飞机，已经没有当初那几次的恐惧感了，但是对于龙洞山还是有顾虑。
“无碍了。陈总可以顺利上山。”聂明月说，但她又接着补了一句：“陈总，此处是三岔路口。向前，是龙洞村，向右，是陈家山，你想先去哪里？”
陈丽华不假思索地说：“龙洞村。”
聂明月不再多言，和关临渊上了车。
计九崖开车，他与关临渊有些陈年纠葛，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到北边来了，因陈丽华在车上，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关临渊戏谑了一句：“计九，多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计九崖“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此时，一辆警车从大河乡的桥上驶过来，越过几人，朝他们要去的方向驶去。“看来赶趟哥一切顺利。”聂明月向关临渊使了个眼神。
他们的车跟在警车之后，一路开到了龙洞山下，又上了新修的盘山乡道，直接到了山顶的村子。
聂明月指路，让计九崖将车停在了刘婆婆家门口的晒谷场上。刘婆婆先看到有警察来了，又从黑车上下来一行人，正出来查看。
“刘婆婆，这是海泽的陈总，打算来考察景区做投资，先来看看。”聂明月解释，借她家地方停个车。
刘婆婆十分高兴：“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娃子有本事，昨天刚来考察拍照，今天老板就来了。”
聂明月见陈丽华神色疲惫，整夜奔波在路上，她身体再好，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便先借了刘家的一间房，示意刘婆婆要先开个会。
刘婆婆是接待过各路领导的，深知考察就是走个过场，在屋里坐一坐，再去工地拍个照，这些流程走一遍就行了，便烧了壶茶水，轻轻关上了房门。
陈丽华压住心中忐忑，问：“聂小姐，秤砣找到了是吗？”
聂明月从包里拿出一张半折的纸，放于桌上，推到陈丽华面前。
陈丽华疑惑地打开那张纸，是一张结业证明，她一眼就看到了手写的“陈梨花”三个字，刹那间双手颤抖，神色惊慌。
“陈总，”聂明月缓缓说道：“我是该叫你陈梨花，还是该叫你贺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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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华闻言，忍不住以手掩面，流出泪来。一生往事刹那间涌上心头，她想说，她早就想说出一切了。然而谁会相信，谁能为她证明？
过往历历在目，她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明月见她情绪激动，一时半会也平静不下来：“那我先说吧。”
“在一号公馆，你给我们讲了当年的事，之前你跟计九叔已经说过一遍了，他也反复与你推敲确认了细节，确实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陈家、赵家，你的出身背景、嫁人后的经历，只要有人到这两个地方一打听，你说的都是真话。”
“但就是因为它太完整和冷静了，反而露出了你的第一个破绽。”
陈丽华讲述中的陈三金，是一个会制秤的财主，在特殊年代被批斗后离世。陈家也因此受成分连累，家破人散。她以旁观者般的口吻说起当年事，对千斤秤毫无反应，让聂明月还在海泽时，就有了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
直到聂明月到了陈家大院，发现她的故事和讲解员小陈的版本如出一辙，那是陈家亲友在后来的回忆中，逐一拼凑出来的故事，因为无人亲历过，所以冷静而流畅。
在陈家大院中，曾孙女陈梨花的闺房尽管简陋，布置摆设无不证明，她是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大的。一个人久别家乡，心念之处，无非就是儿时的美好记忆。而刚才在桥口，陈丽华毫不犹豫选择了龙洞村，这个让她一生痛苦的地方。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陈家与你无关，要么陈家大院的现状，你早就清楚了。”聂明月看向关临渊。
“巧了，”关临渊说，“我以投资方代表的身份到陈家大院，对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姑婆身体还好吗？’”他不动声色应对，几句就问清楚了，陈家大院的项目，是一位江中陈氏族亲，在整理族谱时发现流落在外的族人，而专门投资帮助秦北陈氏后人的。
那位远房姑婆安排项目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年相关的人，根据口述整理出一篇极具年代底色的背景故事来：“陈总，陈家大院的项目投资人是你，你就是那个远房姑婆吧。你无法到秦川，但可以去江中。你这样迂回行事，应该不只是为了要到一个陈家的故事。”
聂明月说到这里，陈丽华逐渐平静，只看着她，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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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破绽，是你接受采访时的自述。这一点却是因为看到这张扫盲证，我才确认的。”
陈丽华的创业经历，多家媒体曾有过报道。她从大字不识的做饭大姐，成为企业老板，人们关注的点，集中在了身份的转换与传奇度上。
即便她后来学了认字，谈吐不凡，也没有否认过不识字的过往。而陈梨花尸骨下的证书，证明了陈三金的曾孙女，是读过书会写字的。
她为何要把不识字的事说出来呢？大概是认识陈梨花的时候，想不到她居然是识字的吧。
陈丽华和梨花，认识，但并不完全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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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破绽，是在几个小时前，唐槐联系上罗家人后，才真正坐实了你不是陈梨花的事实。”聂明月在青龙广场与罗永立之子的小姨子聊天时，老太太言语中毫不掩饰对罗家在海外生活的羡慕。
罗家儿子当时已在省城有非常安稳的工作，突然带着全家移民海外，没有经商，也没有变卖罗老师的作品，又是哪里来的资本和实力过上有庄园的生活呢？想必是在陈丽华的操作下，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离开了秦川吧。
为什么陈丽华要抹去自己在罗家的痕迹呢？她安排唐槐去联系罗家后人，确认了保姆的名字，对方还清晰指出，保姆带了他七年。这和陈丽华所说的五年时间不符。
如果她不是梨花，对于赵家的生活，为什么能讲述得真实又可靠？她甚至说出了赵家祖孙当夜暴毙的细节。
刘婆婆讲过，赵林生跑了两个老婆，第一个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在贺萍这个名字出现之前，聂明月就已了然，她不是陈梨花，却在尽量扮演陈梨花。
她是真正的罗家保姆贺萍，是赵林生跑了的第一个老婆，甚至也是沈敬的道侣转世，清灵。
【人类的钞能力堪比妖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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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萌心急如焚，不停催促司机快一点。出租车在山间公路上开出了越野车的气势，从秦北县城到大河乡，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他之所以为自己起了个“赶趟哥”的网名，是因为从小到大，不管事情有多着急，他都能赶上：上学的时候，他能踏着铃声进教室从不迟到；公交车本来要开走了，偏有人在车门处堵着后面的人，他也就挤了上去；人还在路上，飞机已经过了登机时间，结果天气原因延误……朋友们每次催他，他就说着“赶趟”“赶趟”，不慌不忙出门，反正肯定能赶上……
这次他却不知道能不能赶趟了。
在旅店里，他回看运动相机记录下来的一幕，那画面诡异得很，就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将熟睡中的他抱进了树洞。他虽然一直说想遇到灵异事件，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嫌弃这一生赶趟的好运气了。
“拜托这次一定要赶趟！”他坐在副驾驶上念叨着，不停拨打电话，对方一直不在服务区。他急得满头大汗，身上却发冷地打着颤，只盼能及时赶到龙洞村——聂明月一个女孩子在山上，电话还打不通，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车刚开过大河乡，电话通了，聂明月要他继续往山里去会合。他挂上电话后已经气定神闲了：“哥现在就去接明月妹子回城！”
他不知道的是，赶趟哥张萌的善良和好运，将为他带来此生第一次真正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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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山间本就安静，远处来车的声音格外清晰。聂明月收好如意，看着那辆出租车越来越近。
“下血本了啊，直接打车来的。”就在昨天，抠搜的赶趟哥还为了50块钱车费，跟她讨价还价。
赶趟哥是直接从车里蹿出来的，他冲到聂明月跟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妹子换了身衣服，精神状态良好，彻底放心了。聂明月开门见山问：“你的摄影机器，防水吗？”
赶趟哥虽然疑惑，但也回答：“专业探境人必备！”他从包里翻出运动相机，又翻出潜水配件：“水下六十米，高清！”
“那行。你现在就去龙洞里的龙潭子，拍点东西吧。”聂明月说：“你一个人敢去吗？”
“啊，还去？”他犹豫了。村里有鬼，龙洞他也去过，就是个天然洞穴，素材也拍完了，没有特别的地方啊。
“你先去吧。如果拍完龙潭子，天还没亮，你就再去趟老梨树。”她给他安排着：“我保证很安全。”
“妹子……我倒不是怕，不过你要我拍什么？”或许是因为她早上救他的原因，聂明月这个人，在他心里是值得信任的。
“你去了就知道了。遇到什么事，你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聂明月说：“视频里不用提到我们。”
她又扣下他的出租车，让司机带她和关临渊回大河乡。
“你的车费我付了。谢谢你回来找我！”她从车窗里冲他挥手道别：“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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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河乡的三岔路口，聂明月结了车费，其中还包括司机空车回县的费用。司机看着那两人站在桥口也不走，似乎在等人，问了一句：“你们不需要回去的车吗？”这是一趟大活儿，忙一个晚上，后面两天他就可以休息了。
“不用了，谢谢。”聂明月说。
大河乡的河水浪涛声声，关临渊如当初聂明月般，抬头看最高那座斜如刀削的崖壁，又看了看河道中的巨石嶙峋，不由发出感叹：“震怒之下摧山生河，此等实力堪比上神。”
聂明月知他并不是出言讥讽，一日前她站在此处，也是这般所想。不过没想到，那就是她本人干的。
“还是那句话，不要因妖王做的事，而自己承担后果。”关临渊掌因果，深知她纠结的心态：“我观察你百年，你是个不入轮回、因果之外的存在。秦川三百峰的事，即便你不管，也没有任何影响。”
聂明月闻言，低头半响，然后说：“可是，我心里过不去……”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大人已经说了没事不怪你，可是孩子心里，从此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那妖王杀了参与过的所有修士，可没内疚过。”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去安慰她，大概是年纪大了，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吧：“你是聂明月！”
两人闲聊中，天色由黑变青。早上五点的时候，计九崖打来电话，说他们正在从秦北县到大河乡的路上，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陈丽华动用渠道关系，专机直接到了县里。又提前安排了车，距聂明月叫他们来，才不过五个小时。
人类的钞能力比灵力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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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天光大亮，乡里各家升起了阵阵炊烟，人们从夜里醒来，准备做早饭，一如往常开始新的一天。
计九崖与陈丽华从一辆特殊牌照的黑色SUV车上下来，陈丽华抬头环视，这里和多年前相比，房子多了，公路宽了，什么都变了，但是山间独有的清新气息依旧。
“聂小姐，那龙洞山的威压……”她自秦北下飞机，已经没有当初那几次的恐惧感了，但是对于龙洞山还是有顾虑。
“无碍了。陈总可以顺利上山。”聂明月说，但她又接着补了一句：“陈总，此处是三岔路口。向前，是龙洞村，向右，是陈家山，你想先去哪里？”
陈丽华不假思索地说：“龙洞村。”
聂明月不再多言，和关临渊上了车。
计九崖开车，他与关临渊有些陈年纠葛，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到北边来了，因陈丽华在车上，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关临渊戏谑了一句：“计九，多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计九崖“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此时，一辆警车从大河乡的桥上驶过来，越过几人，朝他们要去的方向驶去。“看来赶趟哥一切顺利。”聂明月向关临渊使了个眼神。
他们的车跟在警车之后，一路开到了龙洞山下，又上了新修的盘山乡道，直接到了山顶的村子。
聂明月指路，让计九崖将车停在了刘婆婆家门口的晒谷场上。刘婆婆先看到有警察来了，又从黑车上下来一行人，正出来查看。
“刘婆婆，这是海泽的陈总，打算来考察景区做投资，先来看看。”聂明月解释，借她家地方停个车。
刘婆婆十分高兴：“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娃子有本事，昨天刚来考察拍照，今天老板就来了。”
聂明月见陈丽华神色疲惫，整夜奔波在路上，她身体再好，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便先借了刘家的一间房，示意刘婆婆要先开个会。
刘婆婆是接待过各路领导的，深知考察就是走个过场，在屋里坐一坐，再去工地拍个照，这些流程走一遍就行了，便烧了壶茶水，轻轻关上了房门。
陈丽华压住心中忐忑，问：“聂小姐，秤砣找到了是吗？”
聂明月从包里拿出一张半折的纸，放于桌上，推到陈丽华面前。
陈丽华疑惑地打开那张纸，是一张结业证明，她一眼就看到了手写的“陈梨花”三个字，刹那间双手颤抖，神色惊慌。
“陈总，”聂明月缓缓说道：“我是该叫你陈梨花，还是该叫你贺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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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华闻言，忍不住以手掩面，流出泪来。一生往事刹那间涌上心头，她想说，她早就想说出一切了。然而谁会相信，谁能为她证明？
过往历历在目，她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明月见她情绪激动，一时半会也平静不下来：“那我先说吧。”
“在一号公馆，你给我们讲了当年的事，之前你跟计九叔已经说过一遍了，他也反复与你推敲确认了细节，确实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陈家、赵家，你的出身背景、嫁人后的经历，只要有人到这两个地方一打听，你说的都是真话。”
“但就是因为它太完整和冷静了，反而露出了你的第一个破绽。”
陈丽华讲述中的陈三金，是一个会制秤的财主，在特殊年代被批斗后离世。陈家也因此受成分连累，家破人散。她以旁观者般的口吻说起当年事，对千斤秤毫无反应，让聂明月还在海泽时，就有了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
直到聂明月到了陈家大院，发现她的故事和讲解员小陈的版本如出一辙，那是陈家亲友在后来的回忆中，逐一拼凑出来的故事，因为无人亲历过，所以冷静而流畅。
在陈家大院中，曾孙女陈梨花的闺房尽管简陋，布置摆设无不证明，她是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大的。一个人久别家乡，心念之处，无非就是儿时的美好记忆。而刚才在桥口，陈丽华毫不犹豫选择了龙洞村，这个让她一生痛苦的地方。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陈家与你无关，要么陈家大院的现状，你早就清楚了。”聂明月看向关临渊。
“巧了，”关临渊说，“我以投资方代表的身份到陈家大院，对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姑婆身体还好吗？’”他不动声色应对，几句就问清楚了，陈家大院的项目，是一位江中陈氏族亲，在整理族谱时发现流落在外的族人，而专门投资帮助秦北陈氏后人的。
那位远房姑婆安排项目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年相关的人，根据口述整理出一篇极具年代底色的背景故事来：“陈总，陈家大院的项目投资人是你，你就是那个远房姑婆吧。你无法到秦川，但可以去江中。你这样迂回行事，应该不只是为了要到一个陈家的故事。”
聂明月说到这里，陈丽华逐渐平静，只看着她，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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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破绽，是你接受采访时的自述。这一点却是因为看到这张扫盲证，我才确认的。”
陈丽华的创业经历，多家媒体曾有过报道。她从大字不识的做饭大姐，成为企业老板，人们关注的点，集中在了身份的转换与传奇度上。
即便她后来学了认字，谈吐不凡，也没有否认过不识字的过往。而陈梨花尸骨下的证书，证明了陈三金的曾孙女，是读过书会写字的。
她为何要把不识字的事说出来呢？大概是认识陈梨花的时候，想不到她居然是识字的吧。
陈丽华和梨花，认识，但并不完全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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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破绽，是在几个小时前，唐槐联系上罗家人后，才真正坐实了你不是陈梨花的事实。”聂明月在青龙广场与罗永立之子的小姨子聊天时，老太太言语中毫不掩饰对罗家在海外生活的羡慕。
罗家儿子当时已在省城有非常安稳的工作，突然带着全家移民海外，没有经商，也没有变卖罗老师的作品，又是哪里来的资本和实力过上有庄园的生活呢？想必是在陈丽华的操作下，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离开了秦川吧。
为什么陈丽华要抹去自己在罗家的痕迹呢？她安排唐槐去联系罗家后人，确认了保姆的名字，对方还清晰指出，保姆带了他七年。这和陈丽华所说的五年时间不符。
如果她不是梨花，对于赵家的生活，为什么能讲述得真实又可靠？她甚至说出了赵家祖孙当夜暴毙的细节。
刘婆婆讲过，赵林生跑了两个老婆，第一个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在贺萍这个名字出现之前，聂明月就已了然，她不是陈梨花，却在尽量扮演陈梨花。
她是真正的罗家保姆贺萍，是赵林生跑了的第一个老婆，甚至也是沈敬的道侣转世，清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