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跑远了。

    桑绵懵在原地,灰色的眼珠子极其迷茫。

    届时,她抬手,在脸上一擦。

    她想回家。

    被莫名其妙的杀人魔亲,真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

    她又抬手擦了擦脸。

    随即拿起馒头一口咬下。

    太饿,她都怀疑,原主是不是被饿死的—?

    咬合的力道十分愤恨。

    .

    而噩耗是下午传来的。

    看清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残忍血腥的死法,他们是第一次见。

    “皮特也太惨了。”

    “蠢蛋,你不觉得他死的很奇怪吗?”

    ——奇怪,是的,极其奇怪。

    皮特静静躺在泥地里,周围是来来往往地脚步印。

    他全身被溶解,血肉和白骨融成了一摊粘稠的红色流体,特别是那张嘴巴,整个下半张脸,焦黑,像是被烈火烧焦,牙床光秃秃,诡异极了,甚至惨不忍睹。

    待桑绵小心翼翼地瞟一眼,立马怔住了。

    她浅显听到“皮特”这两个字。

    原来中午亲自己的青年叫皮特。

    但是,死相太熟悉、太恐怖。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

    “被溶解的科林”……

    “被溶解的科林”……

    ——“它”……来了?

    桑绵神经紧绷,数不清的恐惧攀延至头顶。

    她疾步往回走,肩膀却突然被抓住。

    桑绵一颤。

    “站住。”

    是个高壮的男人,他神情带着浓浓探究。

    可他眉头突然深深一蹙,回头张望着,却没有寻找到令他发寒的注视来源。

    -

    桑绵被带到大本营。

    这里是砖头砌成,外观看起来像城堡,内里装饰奢靡华贵,和远处的土墙房群尤其割裂。

    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桑绵被拽进空旷的客厅,墙上挂着衣服巨大的肖像画,穿着西方华贵的骑士装,不怒自威。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烟酒味极为刺鼻,朦胧地看不清场景。

    随即桑绵就看到熟人——老婆子。

    她弯腰,低声说:“陈老板,就是她,被退回来的聋子。”

    “就她平时和皮特走的最近,午饭都是皮特在送。”

    桑绵紧张得心跳骤缩。

    她听见老婆子的说辞,她惊恐:

    自己成了嫌疑人!

    可这根本和她没关系,被白白占了便宜不说,——她看起来很能打吗?

    根本不!

    桑绵目光小心翼翼地抬眼。

    坐在沙发首座的中年男人,一脸眉压眼的凶相,穿着暗色衬衫,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接着一条的,可怖、不忍直视,说他身上背着几条人命,桑绵绝对会信。

    “聋子?”他问,语气很冷。

    老婆子连连点头。

    紧接着,桑绵被拽到了他跟前。

    她心跳几乎调到了嗓子眼。

    因为——因为这个神经居然拿枪对着她。

    黑洞洞的枪口,像深渊的注视。

    桑绵身体抖如筛糠,瞳孔骤缩一秒…两秒…

    她立马跪下,额头撞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老板,别杀我,别杀我。”

    她不仅要诠释一个“聋子”,还有保命。

    陈老板语气阴冷肯定:“我外甥就这么死了,我得知皮特对你很好,我怀疑就是你杀的他。”

    若是常人,听到老板误解自己,还是这么荒谬的无厘头误会,肯定会奋起反驳,以理据争。

    但桑绵还在磕头。

    耳边却听到保险栓滑动的声音,这简直就是折磨。

    心里还在默默念着:

    我是聋子,我是聋子,我是聋子。

    僵持十几秒。

    陈老板眼神一眯,示意人将桑绵扣压住。

    桑绵再次被迫抬起头,她额头冒血,暗红色的血液一串一串地流经她的眉骨、眼皮、睫毛,一身满是补丁的麻衣,加之皮肤黢黑,更加可怜狼狈。

    她心跳还在加速。

    陈老板见其,瞬间哈哈大笑,问扣押桑绵的人。

    “你信她是个聋子吗?”

    那人低头盯了一眼,随即摇摇头。

    他会看脸色,明显,老板来了逗弄人的乐趣,他只需要配合老板的话。

    桑绵磕头磕的发昏,左耳听的不清。

    她呆滞缓慢的表情令陈老板大笑。

    随即枪偏移在她的右耳侧。

    砰——砰——

    ——空枪。

    声音却如雷惊炸。

    她庆幸,这个神经病没在她能听见声音的左耳开枪,不然她真的会变成聋子。

    桑绵身体僵硬。

    像个真聋子一样,面无表情。

    陈老板鼻孔呼出气,觉得没意思:“把她关起来,这个家伙肯定跟皮特的死脱不开干系。”

    桑绵紧绷的呼吸慢慢松懈下来。

    -

    她被关进砖房地下三层的地牢里。

    漆黑、阴冷、孤寂。

    桑绵缩在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这里冷的她嘴唇发乌,身子不自觉地抖着。

    额头的疼痛还在持续,她现在真真正正地确定自己真的穿越了。

    而且,她感觉自己活不久了。

    她用力搓了搓手臂,渴求暖和点。

    还得感谢皮特中午的一碗米饭和两个大馒头,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撑过这个夜晚。

    桑绵颤颤巍巍将地牢里的烂草都堆到自己身边,起码能将她的露出的脚脖子盖住。

    她的下巴靠在膝盖上,浅灰色眼睛空洞地看着脚边的干草堆。

    手里还把玩着一根,发抖的手掰断了干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桑绵昏睡。好像无法摆脱这场梦的束缚。

    梦里的场景特别诡异。

    一团黑雾向她袭来,渐渐的,它变成了庞大的黑色粘液,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了。

    粘液变幻着奇异的形态,貌似男人的侧颜——它黏在她的脸颊、眼眸、鼻尖、唇瓣上……

    黏腻的、恶心的。

    ——温暖的。

    很温暖,桑绵恨不得缩进它的怀里,像孩子无比渴望进入母亲的怀抱中一样。

    【救下他,我就帮你杀了他们。】

    粘液突然捧起桑绵的脸庞,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流淌,像融化的热糖,浓稠的、无法摆脱的。

    它突然吻在她受伤的额头。

    【救下他,我就帮你杀了他们。】

    【救下他,我就帮你杀了他们。】

    【救下他,我就帮你杀了他们。】

    桑绵猛的睁开眼。

    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慌张盯着周围——寂寥昏黑,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而眼前,那坚不可摧的铁门就这么大大敞开了。

    她灰色的眼瞳渐渐无神,嘴里念念有词:“救下他—救下他——”

    像被钩子勾住了腿脚一样,她朝着地牢外走去。

    昏黄的灯光十分冷寂,吱呀吱呀的微晃着,在寂静的恐惧格外清晰、刺耳。

    桑绵没有朝一楼走去。

    而是直下第四层。

    踏入这一层,彻底昏暗,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潮湿。

    桑绵的身体因为冷而发着抖。

    那软薄的鞋垫子,似乎被地面渗出的冷气刺破,刺进她的皮肤。

    很快,一股血腥味钻入她的鼻腔。

    她神情有些恍惚。

    她似乎——踩到了一滩粘黏的液体。

    腥味极浓,她身处在从他身上流下的血泊中。

    陡然,铁链发出细碎地哗啦声。

    似是引诱。

    桑绵眼眸恢复了一丝神志,但是她更怕、更抖了。

    自己在干嘛?

    她还在不受控制地靠近那血源处。

    湿墙上突然燃起了鬼魅灯火。

    桑绵看清了,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少年。

    他垂着头,令人无法看清。

    他身形极瘦,身上没一块好肉,残酷的鞭刑将他的细白的肋骨都抽打得露了出来,四肢被巨大的铆钉钉在暗红色的木桩上,血液自下而流,在他身下滴出一滩血泊。

    ——而桑绵刚好踏足至内。

    像是在进行古老咒术一样。

    血红一片。

    桑绵呼吸停滞,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那些疼好像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样,她浑身发颤,起着鸡皮疙瘩。

    可倒地瞬间,血液沾满了她的手掌。

    黏湿的触感令她惊恐,喉咙失语,嘶痛无声。

    桑绵又被催促了。

    是令她诡异的感觉——甘愿献祭于他。

    她颤颤巍巍地靠近少年。

    她浑身涂满了他的血,桑绵迈上深色木台,轻轻抱住了他。

    而那些锈黑的钉子骤然掉落。

    咚——咚——咚——咚。

    接连四声。

    桑绵清醒了——人傻了啊。

    她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立马放开了他。

    两人齐刷刷倒地。

    血液直接浸透了桑绵,直接、彻底沾满了对方的气味。

    清瘦的少年压在她身上,令桑绵无法动弹。

    当桑绵正打算推开他时。

    脖子上一寒,脆弱的脖颈被对方紧掐,他的大拇指死死地摁在她血液流动的大动脉上。

    而刚刚昏迷的少年突然冷冷开口:“再动,就杀了你。”

    声音低哑,带空荡的地牢里格外醒耳。

    濒死的求生欲让桑绵脱口而出:“我——我是来救你的,别杀我。”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声线颤抖又急促。

    对方沉默。

    空气似乎结了冰。

    桑绵紧闭着眼,结巴开口:“你,你走吧,我不看你……我不看你。”

    依旧不语。

    要不是对方压在自己身上,桑绵真觉得这一切是她的幻觉。

    她紧闭的睫毛颤抖着。

    后背被血浸染,冰冷一片。

    而左耳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紧接着,桑绵感觉到他缓慢起身,跨坐在自己的腰上。

    脖子上的力道没减弱。

    这让她惊厥,受如此重伤,居然力气还这么大——

    她一个大女人硬是动弹不得一点。

    她咽了一口口水。

    “你快走吧,不能被发现了。”

    桑绵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也不强求,万一就穿回现实世界了呢——

    少年无反应,冷冰冰地睨视着她。

    届时,附身凑近她。

    他单手掰开她的眼皮。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毫无道理。

    桑绵陡然撞入他的目光中。

    呼吸静了。

    是——奎兰!

    他长相极美,黑发过眼,从发丝的间隙中,仅留一只眼视物,脸色苍白,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眼窝深邃,眼角锐利,不似东方人的骨骼那般柔美,十分凌冽,直直刺入人心口的那种美。

    而眼珠深蓝——却冷漠、空洞。

    桑绵被盯得浑身发麻。

    游戏简介说,他杀人如麻,极度危险、极度恐怖。

    而现在,她与他的距离如此之近,注视的时间如此之久。

    桑绵觉得对方可能会吃掉自己,然后毁尸灭迹。而这种幻想随着对方的打量——那是对猎物的待价而沽,更加沉甸、窒息。

    桑绵眼珠酸痛、而且僵硬的发凉,居然硬生生流下泪。

    “再哭我不介意挖掉你的眼睛。”

    他警告着——冷血的、无任何情绪起伏。

    冷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桑绵的眼睫毛慌促抖动,晶莹的眼泪不小心沾到睫毛上,她强忍着哭泣。

    她的眼皮几乎被掰至最大限度——眼角有股撕裂的刺痛。

    “——别杀我,我帮你逃出去。”她诚挚地说:“一定,一定帮你。”

    寂静——

    少年眼珠动了一下。

    似乎是她的真诚打动了他。

    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赫然,眼皮上的手移开,脖子上的手也松了。

    危险远离,桑绵喘息着,很轻,生怕再引起对方的杀戮。

    桑绵觉得自己的眼皮都被扯松了,而脖子更是吞咽口水都沙哑疼痛。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对方说挖掉她的眼睛,她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甚至已经想象到眼珠和眼洞藕断丝连的结局了。

    果然,面无表情说着威胁话,远比玩笑来的可怖。

    少年起身。

    桑绵看见对方胸膛的伤口,四肢上的钉洞还在流血,提出:“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她不等回应,观望四周。

    这里除了刑具……没有任何物品可以代替绷带。

    桑绵喉咙一哽,早知道就不说了。

    少年似乎在等她下一步要做的事。

    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那—那个,我包里有,我得去取一下。”

    她颤着腿,爬起来。

    刚离开半步。

    后颈一紧。

    冰冷刺骨,犹如某种尖锐的刀具,而它正缓慢地移向刚刚获得自由的大动脉,仿佛下一秒就要割开她的喉咙。

    桑绵心底绝望——为什么这么喜欢她的大动脉?

    他附在她耳旁。

    “想跑?”

    声音阴森,气息的温度冷的不像活人。

    “没有没有,是你流太多血了,我担心你失血过多。”桑绵压着害怕,慌张真诚地解释。

    又反应过来,哽咽地说:“要是……你能走动吗?外面很危险。”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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