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的刑罚
太平宫内。
李瑜脸色苍白，像是不敢相信那般一遍又一遍问：
“她真的杀了？”
“全部？一个也没剩？”
“怎么可能，她是怎么找到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整个人焦躁许多，手紧紧绞着长裙，心脏狂跳。
她足足在李嫣身边插了二十多个眼线，从车夫到专用太医再到婢女，无所不及。
以此来确保她李嫣有什么动作，自己这边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她究竟是怎么全挑出来的？!
半晌，她懊恼道：“那群人是做什么吃的……这下好了，被她抓了个现行，谁知道那疯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下一秒，便有下人急急忙忙冲进来，告诉她瑞宁公主到。
瑞宁……瑞宁！
好个封号，好个瑞宁，她李嫣和这里头哪个字沾边？！
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扶着身旁婢女的手缓缓打开门，见到李嫣时故作惊讶：
“姐姐，今的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李嫣连装都懒得跟她装一下，不容置喙道：“跪下。”
长乐公主藏在宽大袖袍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仍是得体微笑：
“这是什么道理？皇姐，怎的你一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李嫣也不和她过多废话，开门见山道：“宋陌川是带罪之身，你却帮他逃跑，是何居心？”
长乐公主原本还抱着插科打诨的心，见她如此较真，面色也不由自主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把我供出来的？”
李嫣冷哼一声：“若是经由他口中说出，或许我还会怀疑，是他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有个狗屁姐妹关系。
长乐公主咬牙：“你也说了，他不过是个奴隶。本宫想杀就杀，想放就放，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别提这奴隶皮相好看，曾经又是将军，身上还带些这后宫中少见的血气，对她而言当个玩件耍耍也是新鲜。
想到这，她忽的嗤笑一声：“怎么，莫不是姐姐喜欢他？您可别忘了，他是罪臣——”
“喜欢他？”李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没等长乐公主把话说完，便朝苏公公使了个眼色。
苏公公立即会意，一甩拂尘，弓腰捧着那绣花锦盒上前。
盒子打开那个瞬间，长乐公主眼底那丝嘲弄瞬间结了层冰。
“你……宋公子是习武之人，你这是想彻底废了他？”
这银针看上去同寻常绣针没什么两样，却是实打实淬满了毒。
进入身体那一刻，毒液便与血肉相融，一寸寸腐蚀神经，叫人疼痛难忍不说，大概率还会残留在伤口处，阻挡经络。
“一条狗，挨打后最应该做的是躲在主人后头，而不是冲上去咬人。”李嫣淡淡道，“他要这一身功夫没什么用。我想废掉他，自有千万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可他归根结底，是我的奴隶。”
原著中的李嫣在面对嚣张跋扈的长乐公主时节节败退，能避则避，就算心爱之物被抢走，在自己眼前被撕烂，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长乐觉着她好欺负，便变本加厉踩在她头上，全然不顾什么尊卑有序。
李嫣早就知晓，在这深宫之中，你的每一分善心，到最后来都会变成捅向自己的一把刀刺。
她跋扈？
她偏要比她更嚣张，更无规矩。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李嫣开口，“要么在这跪上三个时辰，再抄写十遍心经送到我那。要么将你那支羊脂玉簪子给我，当做赔礼。”
这是摆明了要和她算账。
长乐一阵牙酸。
这玉簪乃是上上品，价值连城，是她求了父皇好久才得到的生辰礼物。
就算是她，除非是参加一些重大典礼，平日里也是不舍得戴的。
李嫣倒是目标明确，上来就问她要最珍贵的东西。
长乐额头狠狠跳了跳：
“皇姐，不过是偷你个小奴隶玩几天，何苦那么较真？你明知我喜欢那东西……”
见李嫣仍旧不为所动，长乐也有些怒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有本事你去告父皇母后！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想把你的东西全抢过来，你能拿我怎么着？！”
活像一只炸毛猫。
说到这，她又有些懊恼，骂道：“你当真下得去手！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啊！”
李嫣这人说来也奇怪。
她能容忍下人的僭越，不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舍得给下人打点银子……偏偏不能接受身边人生出一丁点的异己之心。
且杀伐果断，全然不念旧情。
此时，她掰着手指跟长乐算：“人命？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记得了吗，五岁那年你非要上树掏果子。宫女没看住，让你摔了一跤。其实也不过是膝盖擦了破些皮。你便跟娘娘哭哭啼啼告状，燕妃大怒，连带着那些宫女的家人，足足杀了百来号。”
她们活到现在，或有意无意，身上负担的命债早就多到数不清楚。
长乐撇嘴，明显不服气：“现在翻这些陈年烂账有什么意思！”
李嫣皮笑肉不笑道：“无妨，本宫此次前来本意也并不是找你算账。只是提醒你一句，本宫也在你身边也插了二十来个自己的眼线。”
“阿瑜，这游戏有趣得紧，不如你也来自己找找看？”
长乐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晓，李嫣这话绝不是玩笑。
但她身边有那么多服侍她的人，时不时就要换上一批，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李嫣就是故意恶心她，让她明知身边有卧底，却又抓不到，天天疑神疑鬼！
苏公公心底暗暗掐了一把汗。
来之前，他曾无数次想要规劝这位殿下，提醒她不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伤了她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却又在瞥见她阴沉到吓人的脸色时乖乖闭上了嘴。
单看那架势，还以为是要把整个太平宫都砸了呢。
幸好，幸好。
直至走出太平宫，苏公公仍有些心有余悸，憋了好久最后也还是没憋住，问道：
“殿下万福之躯，若想传话给长乐公主，交给咱家做就好。何必劳烦您亲自动身来这一趟？”
李嫣唇角仍旧微微上扬，笑意却丝毫不及眼底：“自是为了拖延时间……走吧，去看看那不听话的宋公子什么样了。”
她与长乐是同级，即使她长了李瑜一岁，能混个“姐姐”称谓，却也不好真的因为一个罪臣而对她怎么样。
但这口气她咽不下。
既然无法在长乐那讨回来，就总得要有另一个人来承担才行。
李嫣摸索着手腕上的伤口，眼底恨意更浓。
水牢内。
得了李嫣指示，看刑人急忙把宋陌川从水中捞出，又将双手束紧，绑至架子上。
他的头无力垂下，身子也软得不成样子，意识混沌，已然彻底失去反抗力气，只得任人摆弄。
李嫣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宋陌川头发散落，呼吸微弱的模样。
宋陌川衣服湿嗒嗒黏在身上，还在滴着水点，却勾勒出他极其完美的的轮廓。长袖因双手被吊起，耷拉在臂弯处，整条小臂被迫暴露在空气中。
上面遍布瘢痕，因被水长期浸泡，红肿发亮，似乎有溃烂的预兆。
美则美矣，但欣赏上个几分钟也该差不多了。
她并不怎么喜欢自言自语。
于是李嫣顺手拿起挂在墙上，还带着倒刺的鞭子，在空中用力抽了一下试试力度。
鞭风凌厉，甚至能听到划破空气产生的巨响。
【宿主……】
系统犹犹豫豫道：【检测到男主生命值正在极速下降，您要不要……】
苏公公似乎也想劝她：“殿下……这一鞭子下去，怕是能直接见血……”
李嫣没有理会，自顾高高抬起手，对准宋陌川便狠狠来了一下。
“呃——”
宋陌川骤然惊醒，下意识一挣。然而身上被绑得太严，看上去就像是在颤抖。
他缓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这阵剧痛下去一些，这才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含着水雾，却依旧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眼睛和李嫣对视。
她丝毫不慌，明明在看宋陌川，却是对着苏公公道：
“公公不会使鞭子吧？你不知道，真正厉害的鞭子，不仅能见血。还能一下将人肋骨击碎，使他再无翻身可能。”
她的手一把拽住宋陌川头发，猛的一下向后拉扯，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说，我说的对吗？”
宋陌川实在是疼得紧，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半晌，才在她目光逼迫下缓缓开口：
“我和你，可有结过什么仇？”
“为何要如此待我？”
疲倦至极，却有极其不甘的目光。
他不惧死。
很久之前，他曾经被敌军活捉。对方五六个成年男子拿着棍棒在他身上招呼，甚至拿刚烧红的烙印烫他，他也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像个死人一样，就这么紧紧咬着牙关，咬得满嘴是血，也没有透露出一点密报。
可李嫣的手段……实在太过阴狠！
即使是凌迟，也不见得能比这更折磨人！
“本宫和你？”李嫣不慌不忙，一字一顿道，“你杀我子民，毁我江河，这怎的不算有仇？父皇仁慈，给予你改过自新，归降的机会。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你活该。”
宋陌川眼底最后那层颜色也一点点褪了下去。
他并不是不懂成王败寇这个道理。
他只是不甘心。
右手经脉被废那天，是自打他沦为奴隶，任人宰割后唯一一次崩溃。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被挑破，五指骨骼被石锤砸到寸寸碎裂。
这只手，既能写诗作画，也可拈棋提剑。
仿佛一夜之间，他那么多年的苦练，那么深刻的执念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的手再也举不起剑，甚至稍微一用力抓握住什么东西都会疼到浑身直冒冷汗，俨然成了一个摆设。
他也想用死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却不想牙齿还没碰到舌根，下巴便被李嫣一把掐住。
“怎么办呢，本宫现在对你这副皮囊还有点兴趣。”她故作苦恼，“你若是死了，本宫会不开心的。”
“若是让本宫不开心了，你在乎的所有人，所有地方——就算是一条狗，本宫也会把他烧成灰烬，你信不信？”
宋陌川倒是希望自己不信。
这样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去死了。
可李嫣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甚至透露着一股极其浓厚的杀气。
他想不通，一个长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公主，为何会有这么强的血腥气息。
就好像是经历了无数次厮杀，一次又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般……
宋陌川不得不打消寻思念头。
可是太难了。
他咬牙受刑的每一天，都是在亲眼见证自己朝着地狱走。
“我，我求你……”
一句话还没能说完整，便又被李嫣一个耳光打了回去。
“还想再在水牢里待上几个时辰么？这称谓还不知道改？”
他喘了口气，声音颤抖：
“殿下……主子，奴隶求您，放过我。”
他能接受自己死于战场，也能是死于敌人的严刑逼供，或是被刺杀毒死……
唯独不能像现在这样，尊严全无，以这样的形式被囚禁，在水牢里一遍遍感受窒息濒死的痛苦。
李嫣毫不客气：“你知晓该怎么做。”
宋陌川咬牙不说话。
李嫣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也不计较，只是淡淡陈述：“正巧昨日抓来几个意图不轨的奸人，手脚不干净，竟敢在暗中集结势力……听说这些人和你还是旧相识呢。”
“不如明儿，你亲自去送你的故人上路。”
“也让你的战友好好看看，曾经的将军是如何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我的宽恕……”
宋陌川缓缓闭上双眼，那抹在眼底盘旋许久的水雾终于掉了出来：
“奴，降了。”
李瑜脸色苍白，像是不敢相信那般一遍又一遍问：
“她真的杀了？”
“全部？一个也没剩？”
“怎么可能，她是怎么找到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整个人焦躁许多，手紧紧绞着长裙，心脏狂跳。
她足足在李嫣身边插了二十多个眼线，从车夫到专用太医再到婢女，无所不及。
以此来确保她李嫣有什么动作，自己这边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她究竟是怎么全挑出来的？!
半晌，她懊恼道：“那群人是做什么吃的……这下好了，被她抓了个现行，谁知道那疯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
下一秒，便有下人急急忙忙冲进来，告诉她瑞宁公主到。
瑞宁……瑞宁！
好个封号，好个瑞宁，她李嫣和这里头哪个字沾边？！
她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扶着身旁婢女的手缓缓打开门，见到李嫣时故作惊讶：
“姐姐，今的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李嫣连装都懒得跟她装一下，不容置喙道：“跪下。”
长乐公主藏在宽大袖袍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仍是得体微笑：
“这是什么道理？皇姐，怎的你一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李嫣也不和她过多废话，开门见山道：“宋陌川是带罪之身，你却帮他逃跑，是何居心？”
长乐公主原本还抱着插科打诨的心，见她如此较真，面色也不由自主一点点冷了下来：“他把我供出来的？”
李嫣冷哼一声：“若是经由他口中说出，或许我还会怀疑，是他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有个狗屁姐妹关系。
长乐公主咬牙：“你也说了，他不过是个奴隶。本宫想杀就杀，想放就放，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别提这奴隶皮相好看，曾经又是将军，身上还带些这后宫中少见的血气，对她而言当个玩件耍耍也是新鲜。
想到这，她忽的嗤笑一声：“怎么，莫不是姐姐喜欢他？您可别忘了，他是罪臣——”
“喜欢他？”李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没等长乐公主把话说完，便朝苏公公使了个眼色。
苏公公立即会意，一甩拂尘，弓腰捧着那绣花锦盒上前。
盒子打开那个瞬间，长乐公主眼底那丝嘲弄瞬间结了层冰。
“你……宋公子是习武之人，你这是想彻底废了他？”
这银针看上去同寻常绣针没什么两样，却是实打实淬满了毒。
进入身体那一刻，毒液便与血肉相融，一寸寸腐蚀神经，叫人疼痛难忍不说，大概率还会残留在伤口处，阻挡经络。
“一条狗，挨打后最应该做的是躲在主人后头，而不是冲上去咬人。”李嫣淡淡道，“他要这一身功夫没什么用。我想废掉他，自有千万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可他归根结底，是我的奴隶。”
原著中的李嫣在面对嚣张跋扈的长乐公主时节节败退，能避则避，就算心爱之物被抢走，在自己眼前被撕烂，也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长乐觉着她好欺负，便变本加厉踩在她头上，全然不顾什么尊卑有序。
李嫣早就知晓，在这深宫之中，你的每一分善心，到最后来都会变成捅向自己的一把刀刺。
她跋扈？
她偏要比她更嚣张，更无规矩。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李嫣开口，“要么在这跪上三个时辰，再抄写十遍心经送到我那。要么将你那支羊脂玉簪子给我，当做赔礼。”
这是摆明了要和她算账。
长乐一阵牙酸。
这玉簪乃是上上品，价值连城，是她求了父皇好久才得到的生辰礼物。
就算是她，除非是参加一些重大典礼，平日里也是不舍得戴的。
李嫣倒是目标明确，上来就问她要最珍贵的东西。
长乐额头狠狠跳了跳：
“皇姐，不过是偷你个小奴隶玩几天，何苦那么较真？你明知我喜欢那东西……”
见李嫣仍旧不为所动，长乐也有些怒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有本事你去告父皇母后！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想把你的东西全抢过来，你能拿我怎么着？！”
活像一只炸毛猫。
说到这，她又有些懊恼，骂道：“你当真下得去手！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啊！”
李嫣这人说来也奇怪。
她能容忍下人的僭越，不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舍得给下人打点银子……偏偏不能接受身边人生出一丁点的异己之心。
且杀伐果断，全然不念旧情。
此时，她掰着手指跟长乐算：“人命？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记得了吗，五岁那年你非要上树掏果子。宫女没看住，让你摔了一跤。其实也不过是膝盖擦了破些皮。你便跟娘娘哭哭啼啼告状，燕妃大怒，连带着那些宫女的家人，足足杀了百来号。”
她们活到现在，或有意无意，身上负担的命债早就多到数不清楚。
长乐撇嘴，明显不服气：“现在翻这些陈年烂账有什么意思！”
李嫣皮笑肉不笑道：“无妨，本宫此次前来本意也并不是找你算账。只是提醒你一句，本宫也在你身边也插了二十来个自己的眼线。”
“阿瑜，这游戏有趣得紧，不如你也来自己找找看？”
长乐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知晓，李嫣这话绝不是玩笑。
但她身边有那么多服侍她的人，时不时就要换上一批，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李嫣就是故意恶心她，让她明知身边有卧底，却又抓不到，天天疑神疑鬼！
苏公公心底暗暗掐了一把汗。
来之前，他曾无数次想要规劝这位殿下，提醒她不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伤了她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却又在瞥见她阴沉到吓人的脸色时乖乖闭上了嘴。
单看那架势，还以为是要把整个太平宫都砸了呢。
幸好，幸好。
直至走出太平宫，苏公公仍有些心有余悸，憋了好久最后也还是没憋住，问道：
“殿下万福之躯，若想传话给长乐公主，交给咱家做就好。何必劳烦您亲自动身来这一趟？”
李嫣唇角仍旧微微上扬，笑意却丝毫不及眼底：“自是为了拖延时间……走吧，去看看那不听话的宋公子什么样了。”
她与长乐是同级，即使她长了李瑜一岁，能混个“姐姐”称谓，却也不好真的因为一个罪臣而对她怎么样。
但这口气她咽不下。
既然无法在长乐那讨回来，就总得要有另一个人来承担才行。
李嫣摸索着手腕上的伤口，眼底恨意更浓。
水牢内。
得了李嫣指示，看刑人急忙把宋陌川从水中捞出，又将双手束紧，绑至架子上。
他的头无力垂下，身子也软得不成样子，意识混沌，已然彻底失去反抗力气，只得任人摆弄。
李嫣赶来时，看到的便是宋陌川头发散落，呼吸微弱的模样。
宋陌川衣服湿嗒嗒黏在身上，还在滴着水点，却勾勒出他极其完美的的轮廓。长袖因双手被吊起，耷拉在臂弯处，整条小臂被迫暴露在空气中。
上面遍布瘢痕，因被水长期浸泡，红肿发亮，似乎有溃烂的预兆。
美则美矣，但欣赏上个几分钟也该差不多了。
她并不怎么喜欢自言自语。
于是李嫣顺手拿起挂在墙上，还带着倒刺的鞭子，在空中用力抽了一下试试力度。
鞭风凌厉，甚至能听到划破空气产生的巨响。
【宿主……】
系统犹犹豫豫道：【检测到男主生命值正在极速下降，您要不要……】
苏公公似乎也想劝她：“殿下……这一鞭子下去，怕是能直接见血……”
李嫣没有理会，自顾高高抬起手，对准宋陌川便狠狠来了一下。
“呃——”
宋陌川骤然惊醒，下意识一挣。然而身上被绑得太严，看上去就像是在颤抖。
他缓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等这阵剧痛下去一些，这才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含着水雾，却依旧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眼睛和李嫣对视。
她丝毫不慌，明明在看宋陌川，却是对着苏公公道：
“公公不会使鞭子吧？你不知道，真正厉害的鞭子，不仅能见血。还能一下将人肋骨击碎，使他再无翻身可能。”
她的手一把拽住宋陌川头发，猛的一下向后拉扯，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说，我说的对吗？”
宋陌川实在是疼得紧，就连眼神都有些涣散。
半晌，才在她目光逼迫下缓缓开口：
“我和你，可有结过什么仇？”
“为何要如此待我？”
疲倦至极，却有极其不甘的目光。
他不惧死。
很久之前，他曾经被敌军活捉。对方五六个成年男子拿着棍棒在他身上招呼，甚至拿刚烧红的烙印烫他，他也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像个死人一样，就这么紧紧咬着牙关，咬得满嘴是血，也没有透露出一点密报。
可李嫣的手段……实在太过阴狠！
即使是凌迟，也不见得能比这更折磨人！
“本宫和你？”李嫣不慌不忙，一字一顿道，“你杀我子民，毁我江河，这怎的不算有仇？父皇仁慈，给予你改过自新，归降的机会。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落到这个地步，也是你活该。”
宋陌川眼底最后那层颜色也一点点褪了下去。
他并不是不懂成王败寇这个道理。
他只是不甘心。
右手经脉被废那天，是自打他沦为奴隶，任人宰割后唯一一次崩溃。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腕被挑破，五指骨骼被石锤砸到寸寸碎裂。
这只手，既能写诗作画，也可拈棋提剑。
仿佛一夜之间，他那么多年的苦练，那么深刻的执念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的手再也举不起剑，甚至稍微一用力抓握住什么东西都会疼到浑身直冒冷汗，俨然成了一个摆设。
他也想用死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却不想牙齿还没碰到舌根，下巴便被李嫣一把掐住。
“怎么办呢，本宫现在对你这副皮囊还有点兴趣。”她故作苦恼，“你若是死了，本宫会不开心的。”
“若是让本宫不开心了，你在乎的所有人，所有地方——就算是一条狗，本宫也会把他烧成灰烬，你信不信？”
宋陌川倒是希望自己不信。
这样就可以毫无负担的去死了。
可李嫣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甚至透露着一股极其浓厚的杀气。
他想不通，一个长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公主，为何会有这么强的血腥气息。
就好像是经历了无数次厮杀，一次又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般……
宋陌川不得不打消寻思念头。
可是太难了。
他咬牙受刑的每一天，都是在亲眼见证自己朝着地狱走。
“我，我求你……”
一句话还没能说完整，便又被李嫣一个耳光打了回去。
“还想再在水牢里待上几个时辰么？这称谓还不知道改？”
他喘了口气，声音颤抖：
“殿下……主子，奴隶求您，放过我。”
他能接受自己死于战场，也能是死于敌人的严刑逼供，或是被刺杀毒死……
唯独不能像现在这样，尊严全无，以这样的形式被囚禁，在水牢里一遍遍感受窒息濒死的痛苦。
李嫣毫不客气：“你知晓该怎么做。”
宋陌川咬牙不说话。
李嫣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也不计较，只是淡淡陈述：“正巧昨日抓来几个意图不轨的奸人，手脚不干净，竟敢在暗中集结势力……听说这些人和你还是旧相识呢。”
“不如明儿，你亲自去送你的故人上路。”
“也让你的战友好好看看，曾经的将军是如何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我的宽恕……”
宋陌川缓缓闭上双眼，那抹在眼底盘旋许久的水雾终于掉了出来：
“奴，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