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孩子里,只有贺梨从小跟着母亲识字,因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也只有她做罗乐布置的作业最快。

    早前贺梨在田埂边陪罗乐弄烤串的时候,罗乐就已经发现了她会算账,现在除了等大部队外,顺便再打磨一下她的性子,贺梨一开始为了吸引罗乐的这注意力有故意出风头,但发现罗乐屡屡表扬最不起眼的贺莎后,慢慢地也沉下心来学习和做事了。

    贺莎是贺山的大女儿,也是贺梨小跟班里最不起眼的一位,却是除了贺梨之外,记忆力和悟性最好、学习进度最快的一位。别看她起点不如贺梨,基础不如贺梨,但在最近的几次作业中,她的作业写得不比贺梨差,还因为书面最整洁,几次超过贺梨取得第一。

    罗乐还发现贺莎在为人处世方面也超出同龄人一大截,好几次贺莎在贺梨因为作业没被表扬生气后,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解决掉两人之间的矛盾,若不是罗乐特意观察过她,这丫头到现在都还是个神秘人的状态呢!

    瞧着自以为是领头羊而沾沾自喜的贺梨,罗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贺梨跟她叔贺庆越来越像了呢?不是说长相,而是举止那一方面……

    除了贺梨和贺莎表现较为突出,其余的人:洪铁匠家孙辈兄妹俩,洪铠和洪钥;贺香、贺蓉妯娌俩各自娘家的小妹,贺勤和贺菲,学习进度相当,表现不算亮眼,但也不算太差。在罗乐看来,都是可造之人。

    这六人也不是每天都回家的,有阿柔这么一个小内应在,贺梨一行人经常以写作业的借口‘不知不觉’逗留在烧烤店八九天。

    或许是这半年来,罗乐给足了阿愚和阿柔安全感,两个小家伙有了玩伴后,睡觉也不黏着罗乐了,非要跟小伙伴挤一张床,为此,罗乐在东厢的卧室里准备的都是三米宽的大通铺。

    时间一久,这六人留在烧烤店的时间也有了规律,一旬中来烧烤店这边九天,回家一天,如此反复。

    看在她们懂分寸,又会带阿愚、阿柔一起玩,且写完作业后自觉打扫烧烤店的份上,罗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家里有的是房间,她也乐得清闲。

    这让等着罗乐把人全部赶回家看好戏的贺栓媳妇傻眼了,说什么也要让自己闺女也跟着去烧烤店!长日村的贺家人里只有她家和村长家没有娃娃过去了,这日子一长,罗乐只怕连贺栓是谁都不记得了!

    对此,罗乐没拒绝,还放出消息说长日村跟她同辈没事做的都可以来她这里做工,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参加她设置的月考,月考没考过的要回家自修,等到下一回月考过关了,才能继续在店里做工。

    此话一出,家里有儿子、孙子的就坐不住了,也把自家孩子送来罗乐这里,要知道,去秀才那儿学认字得交束脩,哪有白跟罗乐识字还得工钱划算?

    就连贺村长,都拉下脸皮来找罗乐,希望她可以顺便带一带他家大孙子贺英,弄得罗乐哭笑不得:“贺叔,英哥儿跟我也不是同辈啊?”

    贺村长梗着脖子道:“怎么不是同辈?他跟着阿柔叫你姐姐呢!”

    罗乐:?

    她警惕地上下打量贺村长:“贺叔,我家阿柔还小呢!”

    贺村长笑容一僵,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然后又厚着脸皮道:“叔知道你疼阿柔,但你换个角度想想,英哥儿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人,知根知底的,不比以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猪好?”

    罗乐:……

    话糙理不糙,但……

    罗乐问:“要是我家阿柔学我,以后想找个上门女婿怎么办?英哥儿是你家长孙吧,能上门吗?”

    贺村长:!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除非将来阿柔和贺英两情相悦,否则贺村长不许觊觎她家阿柔做孙媳妇,罗乐也无视掉贺英跟她不同辈的问题,让贺英来她这里识字做工。

    经此一事,罗乐家后院的东厢房彻底变成了员工宿舍,白天她们在烧烤店打工,晚上还得上课。

    罗乐教他们最基础的认字,譬如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蒙学,她还是读得懂的。

    只是就算这样,最后通过了月考,能够留在罗乐家后院住员工宿舍的,也依旧只有贺梨六人外加一个贺英。

    罗乐设置的月考虽然严格,但其实每道题的分值很低,卷面分的占比占了试卷总分的七成。也就是说,只要态度、笔迹端正,及格是不成问题的。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好不容易得了纸和笔的人,非但不爱惜干净的纸笔,反而乱涂乱画,卷面分全被扣光!

    贺栓媳妇心里不满,但她家孩子客观的脏污卷面摆在这里,想掰扯掰扯都不行……再加上她家落选的是女孩,其他人家没入罗乐眼的是男孩,瞬间心里就平衡了……

    更进阶的课本,比如《论语》、《孟子》之类的,则由杨子衿代劳。

    大安的童生试虽然不限男女,但女子童生试卷的难度堪比秋闱,而杨子衿可是十二岁就考过女子童生试的人,教导一群刚刚学字的小孩,绰绰有余。

    罗乐这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参加童生考试,甚至在前朝时,就有女子因为通过童生考试获得爵位。阿柔现在才四岁,就能将论语倒背如流了,罗乐顿时有了目标,觉得不能埋没了她的学习天赋。

    罗乐自信自己以后能赚很多钱,只要阿柔愿意学,她可以供她学一辈子!

    至于阿愚……罗乐看了眼不愿意听洪铠和贺英背书,独自在院子里打拳的阿愚,摸了摸下巴。

    阿愚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习武天赋不错,或许,她可以问一问罗冽将军,大安有没有武举?

    只是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罗冽,反而在烧烤店被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却盖不住明艳眉眼的高挑女子抱住了腰……

    罗乐把所有员工赶回了她们的卧房,才把领着穿得破破烂烂的萧志勇带回了主屋。

    萧志勇洗整干净之后,露着胳膊和小腿坐到罗乐身边,不是她故意撩衣服,而是她长胳膊长腿,穿罗乐为自己提前准备的衣服不怎么合身。

    瞧着萧志勇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碗粉,吕二娘都忍不住心疼起来:“娘子慢点吃……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萧志勇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吕二娘还以为她是罗乐在外结交的好友呢!

    萧志勇喝完最后一口汤,才有空回吕二娘:“十多天了……婶子,你这汤味道真好啊!”

    哄得吕二娘眉开眼笑的。

    萧志勇擦擦嘴角,手搭在罗乐的肩上,很是亲昵道:“小罗老板,我只能借你这地躲一躲了。”

    杨子衿瞧着萧志勇放荡的动作,忍不住皱起眉头。她今日原本是要回家的,但瞧着萧志勇不妥当,决定留下来观察观察,免得罗乐被人欺骗。

    罗乐察觉到了杨子衿的不虞,胳膊肘捅了捅萧志勇,让她坐正。

    萧志勇大咧咧坐了回去,然后睨了一眼杨子衿,朝她吹了个口哨后,跟吕二娘道了声晚安,大摇大摆地走近了罗乐的卧房。

    杨子衿的脸快变成透了油的包子褶了!

    等送吕二娘回卧房后,她便坐到罗乐身侧,小声问:“阿乐,你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个人?”

    罗乐怕萧志勇山寨头子的身份吓着杨子衿,含糊说是去年买粮的时候,遇见的好心人……

    因为罗乐没说谎,所以她的脸看着很是坦诚。

    杨子衿不疑有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呼了出来。

    她酝酿了许久,才在罗乐耳边郑重道:“阿乐,我看这人眉间带煞,一定是见过血的,且她行为举止不像普通人……咱们辰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大王!既然她帮过你,咱们也不是凉薄之人,先不报官了……但不能让她留在咱们家,得赶紧打发走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罗乐:……

    要不古人老说娶妻得娶贤呢?她还想替萧志勇遮掩一二呢,谁能想到杨子衿眼神那么好,这才打了个照面,就已经把人家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罗乐没接话,大脑飞速运转……

    而杨子衿感知到罗乐的沉默后,握住了罗乐的手。

    哪怕她的动作非常轻柔,但罗乐也感受得出来她指尖的力度……

    杨子衿微微眯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阿乐,你该不会是想让她留在这儿吧?”

    罗乐:!

    她抬眼,与杨子衿凌冽的双眸对视。

    杨子衿见罗乐带着意气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她想了什么!

    她松开了罗乐的手,手指急促地敲着桌面,再看罗乐那样子,气不过,狠狠捏住她的侧脸,直到罗乐呼了声痛,才松手,甩下一句她不管她了,起身离开。

    罗乐回屋时,萧志勇还没入睡,正坐在床上,翻她床头的论语。

    瞧见她脸上的红痕,忍不住轻笑一声:“小罗老板,大晚上的还玩猫呢?”

    罗乐没理她,上床后愤愤踹了她一脚,然后双手环抱:“说吧,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志勇敛了笑:“小罗老板,我还没找你问责呢,你倒先发制人起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志勇放下书本,手一伸,轻轻捏住了罗乐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以为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最近驻军围堵了西州各县,我拼了命才逃了出来!”

    罗乐之前还奇怪罗冽最近怎么不来吃烧烤了,秋收在即,罗冽又没来找她买粮,现在见萧志勇这副模样,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理清思路后,哼笑两声,然后歪过头抽出下巴,拍了拍被子,舒服地躺进了床里。

    合上眼,侧过身,使唤萧志勇灭灯。

    “罗乐!”

    萧志勇见罗乐还敢使唤自己,没动,反而压低了声音,“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罗乐懒洋洋掀起眼皮:“好啊,你想听什么?”

    萧志勇单手支在枕头上:“罗冽是怎么知道我在南州有眼线的?他又是怎么猜到那些店铺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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