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公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就。

    沈就勾起嘴角,感觉无可奈何,说:“下官告辞。公主保重。”

    戍时。

    宇文府。

    宇文沪眼神流转,默不作声。

    府内的幕僚面面相觑。

    幕僚分别三人程华,郭济,练宥。

    程华率先发声:“将军。如今局势尚未明朗,且薄皇后被废,很大程度是与巫蛊之祸有关。依下官的意思,还是按兵不动。”

    程华是中书省从八品上右拾遗。

    练宥沉思片刻,说:“现在皇帝意气用事,很明显是因为后宫太后把持,朝中重臣对陛下的私事议论纷纷。在下与伏容的意思相近。”

    练宥是御史台正八品上监察御史。

    宇文沪看向郭济,说:“斐然,你的意思呢?”

    郭济清瘦俊朗,眼神清澈。

    郭济是尚书省从六品上员外郎。

    郭济不经意摇头,说:“将军。我怕这样做的话,会让那些想为将军效劳的人寒心呐。”

    宇文沪眼前一亮,说:“说下去。”

    “薄皇后是将军推荐的,陛下与将军招呼都不打,只是说皇后身份卑微,就废黜她。”郭济认真解释,“而且还要二公子去宣旨,简直就是不把将军您放在眼里。三公子被诬杀人,至今还在牢中受苦,且皇后被废,这两件事情都在针对将军。”

    宇文沪摸了摸胡子,眼神流转。

    “此外,薄皇后被废,这身份低微算什么原因呢?天下庶民都是皇帝的子民,且皇帝的生母只是乐女。”郭济一鼓作气,“皇帝只是想重申自己是皇帝,但是现在大周江山摇摇欲坠,只有将军还在保驾护航。”

    “将军在前朝后宫安插不同家族的人,这些家族有寒门,有世家的。将军,您试想,若是这次皇后被废,您没有任何动作。”郭济正襟危坐,“将军在军中的影响力就会减弱,世家纷纷投靠太后,助长太后势力。”

    宇文沪握紧拳头,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薄皇后被废,儿子还在狱中受辱,这宇文家族,朝中的动态,就要看他宇文沪如何扭转过来!

    “那么依你之见?”宇文沪笑着问道。

    “将军,您应该明日进宫。据在下的密探所报,薄皇后方已自裁。今晚,将军调动左右卫守卫宫殿诸门及管理、查验出入皇宫官员的门籍。”郭济微微一笑,“查验皇宫内外,为时一个月。同时,左右金吾卫与左右卫加紧巡防,城内城外,范围是后宫,官员和百姓。此外,将军明日进宫,二公子带领左右金吾卫在城内巡视,宇文家族的部曲在城外扎营。若有任何异动,废黜皇帝,另立新君。”

    “斐然,我们要以什么名义呢?”程华问道。

    “薄皇后被废,这就是皇帝对将军不满的表现。将军提及此事,这是为了公心考量。”郭济粲然一笑,“如此,将军还可以要一些身外之物,比如军需粮食,还要官位。”

    “将军应向陛下讨封,封太尉,在尚书台的基础上,加上“尚书录事”。”练宥认真说道,“要皇帝拟诏,加封将军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兼大司马。”

    “好。子时关闭城门,左右卫进宫巡逻。我要让小皇帝一个月都睡不好觉。”宇文沪笑容诡异。

    子时。

    皇宫。

    城门打开,左右卫军队长驱直入,把控着皇宫的四个城门。

    宣德殿。

    刘离走出宣德殿。

    他睡眼惺忪,脸上还有美人的口脂红印,问:“这是怎么了?”

    “陛下。”太监童瑾说道,“这左右卫大将军让左右卫巡防皇宫内外,长达一个月。”

    “什么?”刘离精神起来,“什么意思?这一个月,朕还要不要休息了?皇宫内还有这么多的妃嫔?他难不成想,想......”

    造反?

    “只不过是废后,这是我刘家的家事,但关他宇文沪什么事?”刘离慢吞吞地说。

    “您忘了,这皇后是大将军举荐入宫的。”太监童瑾说。

    “陛下,夜深了。”一个美人搂过来。

    太监童瑾看了看美人,美人说:“陛下,只是普通巡防,不必挂怀。今宵苦短呢。”

    刘离低着头,重新步入宣德殿。

    十二月十三日。

    白雪皑皑,天气阴暗。

    午时。

    左右卫大将军宇文沪进入皇宫。

    他穿着宝蓝色素面锦缎袍,外披乌云刻丝斗篷,头戴白玉冠。

    宇文沪进入宣德殿,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口棺木。

    宇文沪眼光如炬,双眼熊熊烈火。

    “大将军,你怎么来了?”刘离额头上冒着汗珠。

    宣德殿殿门关上。殿门外是左右卫的士兵。

    “陛下。老臣立陛下为帝,为陛下抵御外敌,可陛下却对臣,心生不满?”宇文沪正色说道。

    “不,大将军误会了。大将军功高盖世,朕感激之至,感激之至!”刘离找补说道。

    “是吗?”宇文沪语气冰冷,“把棺木打开。”

    仆从将棺木打开。

    棺木躺着的是废皇后薄氏。

    “陛下,请上前一步。”宇文沪邀请说道。

    刘离上前一步,看见废皇后薄珊苍白的脸,大惊失色,向后退一步,便摔倒在地。

    “陛下。废皇后所犯何罪?莫非陛下对老臣不满,才故意废黜皇后?”宇文沪步步紧逼。

    “不,不是。”刘离口齿不清,“绝对不是。废皇后薄珊,辱骂朕的母亲,身份不尊。”

    “陛下,您是天下之主。您的母亲是太后窦欢,是并州窦氏之女。怎么会身份不尊呢?”宇文沪笑容阴森。

    刘离瞪大眼睛。

    “朕有罪!朕有罪!朕察人不严,误会了皇后。”刘离双脚跪地,接近崩溃,“求大将军原谅!求大将军原谅!”

    皇帝卑微得如阶下之囚。

    “陛下。”宇文沪示意侍从,将棺木合上,“如今宣宜候伤感不已,老臣已经让他在家休养。废皇后薄氏,还望陛下看在夫妻情分上,厚葬废皇后,封废皇后为郡主,以郡主之礼下葬。您看?”

    宇文沪不是在询问陛下的意思,是在逼迫皇帝同意他的想法。

    “就按大将军的意思办!朕,无异议,无异议!”刘离疯狂地点着头。

    “岂有皇帝下跪的道理?陛下受惊了!”宇文沪用力拉着刘离的手臂,“陛下请起!”

    刘离战战兢兢地起来,两腿发软。

    宇文沪拿着讨封诏书,说:“老臣年事已高,陛下应该体察老臣的苦心。”

    刘离看着诏书,眼神迷离,手指颤抖。

    宇文沪眼神轻蔑地看着刘离。

    这样如同老鼠一般的皇帝,注定是做不长久的。

    “就按大将军说的办!”刘离点头,如同捣蒜。

    “老臣谢过陛下。”宇文沪微微弯腰,便走向殿门。

    殿门再次关上,左右卫依然在门外把守。

    “放肆,放肆,放肆......”刘离不停地重复着语句,泣不成声。

    未时。

    张宅,书房。

    宇文泰听见皇帝在宫内的表现,笑得直不起腰。

    “这个皇帝,胆小如鼠。”宇文泰摇了摇头,“有个屁用!”

    “吉祥物。”卫昕眼神妩媚,“这种废物,有时就需要敲打一下。他废了皇后,皇后中规中矩地,并无什么过错。”

    “是的。”宇文泰点头,“结果弄得个自杀的下场。”

    “宇文家族在前朝后宫都有势力。”卫昕点头,“三公子明日就可以放出来。中书令可以安心了。”

    卫昕拉着宇文泰的手。

    “都是惟士惹出来的。”宇文泰语气冷淡,“还要父亲给他擦屁股。”

    “你叮嘱三公子要谨慎些。不要再上贼人的当。”卫昕笑脸盈盈。

    “父亲现在升做太尉,兼领尚书台的“尚书录事”,从一品骠骑大将军,以及大司马。”宇文泰开心地说,“坏事就烟消云散了。”

    “人在高处,更要谨慎。”卫昕泼着冷水,“中书令遴选哪家女子,作为新皇后?”

    “阴氏女子,卖草药为生。太后也有举荐。”宇文泰指着名册,“我们一定要争取到机会。”

    “其实,不一定非做皇后。”卫昕看向宇文泰,“先从充依或八子[1]做起,培养势力。若是皇后遴选失败,也有别的路子。”

    “是。美人这么多,总有心仪的!”宇文泰搂着她。

    “这邱兰心,邵海误以为她是你的人。”卫昕贴过去,“他那天来势汹汹,可吓坏他了。”

    “他有自乱阵脚的样子,呵!”宇文泰取笑说道。

    田管家敲了敲书房门,说:“主子。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尚书省从六品上员外郎郭济。”

    卫昕听见,假装皱着眉头,说:“这人是谁,是来找你的?”

    宇文泰环着她的肩膀,说:“父亲的谋士。我带你去见见。”

    说完,两人步入前厅。

    郭济看着卫昕,表情有些异样。

    宇文泰不察,说:“斐然,我为你引荐一下,这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张依,我的心上人。”

    他转过头,看着卫昕,说:“云舒。这是郭济,尚书省从六品上员外郎。”

    郭济听着心上人几个字,心脏微微跳停。

    “见过张经历。”郭济笑着说。

    “经历司张依见过郭大人。”卫昕眼神流转。

    “宇文泰环着卫昕的肩膀,说:“斐然,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将军要下官,邀请二公子回府,有要事相谈。”郭济微微一笑,“特地来张宅一趟。”

    “原来如此。”宇文泰笑着说,“我去去就来。”

    他看着卫昕,说:“我今晚就不留在这了,明日就过来。”

    “知道了。”卫昕笑脸盈盈。

    宇文泰去房间收拾一下。

    客厅只剩下卫昕和郭济。

    “我以为你死了。”郭济凑过来,“结果你换了身份,成了他的人。”

    “活着就有可能功成名就。”卫昕眼神流转,“你是宇文家族的红人,我以后可得巴结你。”

    “你和他,你是心甘情愿的吗?”郭济忧心忡忡。

    “嗯。”卫昕眼神明媚,“我喜欢他。”

    “他以后是要娶梁家女的。”郭济温柔地说,“你无欲无求吗?”

    “怎么会?”卫昕妩媚地笑,“我要揪出陷害卫家的人。”

    “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郭酩看向她,“宇文家族的人都是豺狼虎豹,除了宇文恒。那就是一个摆设。”

    “多谢。”卫昕微微一笑。

    宇文泰步入大厅。

    “我走了。”宇文泰微笑着说。

    卫昕点点头。

    宇文泰和郭酩离开张宅。

    宇文府。

    “公子。”余白左思右想,“今日,我看见女郎和郭济大人,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查了吗?”宇文泰眼神冰冷,“他们曾经有过一段?”

    “没有。青龙十八年,女郎在江州卫家的时候,郭济求学,在卫家住过一阵。”余白说。

    “我就说,这郭酩看云舒的眼神,让我不太舒服。”宇文泰攥着棋子。

    “女郎和郭济没什么的。”余白紧随其后。

    “买卖女子的名单和人员都抓捕归案呢?”宇文泰问。

    “是的。”余白说,“季风还在核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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