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经过江州,守城将士检查卫昕等人的照身贴,以及通行证。

    卫昕等人达到敦州。

    敦州,平阳县。

    “小公子,我走了。”卫昕背着箧笥,准备启步。

    “诶。”陈理说,“我们还没用过午饭,先吃点?”

    两人路过面摊。

    卫昕和陈理点了两碗馎饦[1],还有一只葫芦鸡。

    师傅将面团掺点水,揉成一团,两边一拉,扯成面片放入锅中,放入豆腐,虾仁,猪肉,青菜等。

    陈理将一只鸡腿递给卫昕。

    “你吃吧。”卫昕说,“我不吃鸡腿。”

    卫昕吃完面,然后付了钱。

    “小公子,我先回家,放了行李,就要办差。”卫昕说,“没什么事就别跟着我了。”

    “我父亲让我跟着你。”陈理说。

    “你不是求学吗?”卫昕不以为然,“我们不同道,你的学堂是在平阳县,我是去怀化县。就此别过。”

    说完,卫昕头不回地离去。

    张府。

    卫昕看见血红色的府门,她拉着门环,敲了敲。

    林管家应了一声,说:“谁啊?”

    林管家打开门,定睛一看,说:“小姐?”

    “林伯,是我。”卫昕浅浅地笑,“父亲在家吗?”

    “今日老爷休沐。”林管家将卫昕迎了进去。

    “老爷,小姐回来了。”林管家说。

    张年急忙迎了出来,说:“回来了。”

    卫昕继续笑着,没有答话

    正厅。

    卫昕和张年喝着茶。

    “金城的事情,我听了大概。宣景皇帝驾崩,然后宇文父子鸠杀窦欢,朝堂势力到向宇文家族。”张年面露难色,“小主人是宇文家族的功臣,怎么宇文父子将您贬谪此处?”

    “过桥抽板。”卫昕说,“章德皇帝与宣景皇帝都让窦欢下了药,且父亲撞破窦欢与顾分的私情。”

    “这是兰英告知我的。”卫昕正色说道。

    “窦欢死了,这窦栾必定问罪宇文家族。”张年面露疑色,“昨日讨伐窦栾的传单满天飞,宇文沪打得一手好算盘。昨日,我得知小主人让窦家人捉了,心急如焚,就去联系日落饭店的人,结果校事府的人找上门,说校事会保护小主人的安全。我倒舒了一口气。”

    “嗯。父亲的病好些了吗?”卫昕问道。

    “托小主人的参汤,还有一些名贵药材,病倒好些。”张年笑容惭愧,“您是要去开化县任县尉?”

    “是。我去开化县,四姐怎么不跟您住一块?”卫昕问。

    “这张佳自从有了一屋子,和我少联系了。”张年说,“开国郡公让她与刑部尚书,司马错开棉服生意,平时她卖些棉布绸缎等,还赚了些银两。”

    “好。那我先去开化县报道。”卫昕点头,“这开化县县令是何许人也?”

    “他的名字叫戚代松,字明庶,是西凌平城人。”张年说道,“此人甚是开明,对南疆的农奴制度不屑一顾,据我的观察,他很是反感现在的农奴籍贯,说应该要统一户籍。”

    “继续。”卫昕深感兴趣。

    “所谓统一户籍,就是不分农奴和居民,直接就是居民户籍。”张年喝着茶,“结果窦家,陈家,以及顾家召唤一些流氓,来到戚县令的府邸,肆意破坏,弄得戚县令与家中父母决裂。他倒是脾气硬,背景也硬,倒是没人取他的性命。”

    “谁保他?”卫昕问道。

    “开国郡公宇文泰。”张年正色说道。

    “好。”卫昕行礼,“我先去开化县报道。”

    “小主人,今晚回张宅用饭吗?”张年问道。

    “不了。”卫昕摆手,“我迟来一日报道,大概县令大人会有怨言。我还是在开化县寻个住处吧。”

    “好。”张年表示同意。

    申时。

    卫昕和张年话别,坐上马车,来到开化县。

    开化县衙。

    卫昕走到两个守卫,说:“县尉张依,前来贵县县衙报道。请问戚县令在吗?”

    “哼。”一个行守卫不以为然,“报道时间明明是昨日,你怎么这么迟来?”

    “我让逆贼窦栾抓住,差点没把我油炸。”卫昕实话实说,“于是我就迟来了。”

    “好蹩脚的借口。”守卫说道。

    卫昕只能摇了摇头。

    “你就在外面等吧。”守卫说,“我们县令大人正在办差,没空招呼你。”

    “行吧。”卫昕说道。

    “她好歹一个县尉,你不怕招人恨?”一个守卫说。

    “这种朝秦暮楚的女子,攀着宇文家族,现在又去攀端州陈家的门槛?”那个守卫说道。

    “曲寂,苗竹,正在嘀咕什么呢?”一个男子出来问道。

    卫昕看着男子,男子穿着浅青官服。她判断男子为九品官职,不是主簿就是县尉。

    “见过黎主簿。”曲寂,苗竹行礼如仪。

    卫昕不以为然,闲言碎语她听得太多,人人骂她笑她,她是无所谓的。

    他说他的,她做她的。

    做人规则,向来如此。

    更何况,她并没有攀附陈家,陈校最多只是有些欣赏吧。

    欣赏说不上,多少带点利用,想要卫昕投靠他,好让宇文家族记恨她。

    黎主簿不再理会,径直走到卫昕面前。

    卫昕端详着黎主簿,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一面风霜的样子。但是他风骨峭然。

    “您是从金城来的张依吗?”黎主簿问道。

    “卑职张依见过黎主簿。”卫昕行礼如仪。

    “起来吧。”黎主簿说,“县令正在等你,请随我来。”

    卫昕进入县衙,迈过大门,旁边是厨房,门房。中间是升堂处,升堂处的后面分别是卧室,议事厅,案卷房。大堂两侧有一遛平房,吏、礼、兵、刑,工、户房、钱科、粮科。马厩,在门房的旁边。重狱与轻狱相互对着,升堂处为中间。

    冷烟直冒。

    卫昕进入正厅,看见一个男子端坐在正厅。男子穿着浅绿色官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张依见过戚县令。”卫昕跪在地板上。

    “县令,这是张依的照身贴,以及通信证。”黎主簿说,“还有吏部牒文。”

    “黎皎。”戚代松说,“你先下去吧,我与张依说话。”

    正厅门关上。

    卫昕依旧跪着。

    “张依,你本来昨日就该报道。”戚代松问,“为何弄得这么迟?”

    “回县令,卑职昨日下船,让叛贼窦栾的人捉走了。”卫昕说,“下官九死一生,才能来县衙报道。”

    “你本来是金城锦衣卫经历司的经历。”戚代松问,“怎么会要求来敦州开化县当一名小小的县尉呢?”

    “卑职得罪开国郡公,他将我贬谪至此。”卫昕开诚公布。

    “哦?”戚代松说,“我与逾明是多年好友,他将你贬谪开化县,还要我多番提携你。你怎么如此说话呢?”

    “这是过去的事情。”卫昕说道,“是非对错,过中曲折,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这倒是我多事了。”戚代松说。

    “戚县令,我的家就住在敦州平阳县。”卫昕正色说道,“你的统一户籍,是要将农奴的籍贯改成居民的吗?”

    “是。”戚代松说,“怎么,这张县尉对农奴籍贯有何看法?”

    卫昕依旧直起腰跪着。

    “起来吧。”戚代松说,“你是逾明的人,方才我维护好友,失礼了。”

    卫昕端坐在椅子上。

    吏员为卫昕上了茶。

    “农奴籍贯换成居民籍贯,想法很好。”卫昕说道,“但是此举,是不切实际。”

    “什么意思?”戚代松问。

    “在下与卫昕是好友。”卫昕试探道。

    “我现在就在看卫昕攥写的南疆农奴报告。”戚代松说,“只可惜是残本。”

    戚代松站到卫昕面前,将报告递给卫昕。

    “你不妨看看,可总结出什么?”戚代松说。

    戚代松收起县令的态势,坐在卫昕对面。

    “戚县令,农奴籍贯只能取消。”卫昕说道。

    “诶,我将它换成居民籍贯,就是将农奴籍贯取消。”戚代松说。

    “您误会我的意思。”卫昕正色说道,“农奴以前就是居民,是谁将他们降低为农奴的身份?世家,世家想奴役他们,世家让农奴当他们的佃户。佃农[2]则是少之又少,如果农奴租的地是政府的,地方政府受中央管制,他们起码还有一顿稀粥。”

    “由于他们没有地,土地兼并的情况又愈发严重,这农民变成农奴,就只能给世家种地。”卫昕继续说道,“没有地,什么身份都是白搭。你即便将农奴提高身份,变成平民,只不过是一时功效。”

    戚代松皱着眉头,接着点头,表示同意。

    “以前,窦栾为节度使的时候。”戚代松回忆道,“这欺男霸女的事情,他们是全占了。这农奴死的死,残的残。现在陈校是南疆节度使,我想没什么两样。”

    “是。”卫昕说道。

    “我是一县之县令,我无法动他们的土地。”戚代松叹气,“统一户籍政策失败了,父母已经与我断绝关系,我的名字在族谱上消除了。”

    戚代松捂着双眼,说:“难道是我错了?”

    “戚县令,你的字是明庶吗?”卫昕问道。

    “何出此言?”戚代松问。

    “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3]”卫昕坦诚道,“政府若是与世家签一个合约,若是废除农奴籍贯,就可以改革南疆。”

    “如何让他们签?”戚代松耐心问道。

    “我的意思,这陈校是新任的节度使,他要去窦家划清界限。”卫昕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签了字,废除农奴籍贯,或者谈谈筹码。立字为据,南疆是大周的南疆,不是某个家族的南疆,我们是地方政府,互相牵扯。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嗯。”戚代松说,“容我想想。”

    “是。”卫昕行礼如仪。

    “你是住在这吗?”戚代松说,“逾明让我给你找处屋子,就在开化县附近。”

    “租金贵吗?”卫昕问道。

    酉时。

    夜幕降临。

    卫昕来到佳宅。

    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开了门。

    “您找谁?”小丫头问。

    “张夫人在家吗?”卫昕问道。

    佳宅,正厅。

    张佳一袭木兰色刺绣春棉百合窄袖齐腰襦裙,梳着偏髻,戴着银色圆圈耳环。

    桌面上摆着大麦粥,鹅翅,肉饼,鱼脍等。

    卫昕喝着酒,说:“我算是归家了。”

    “见过叔父了吗?”张佳问道。

    “嗯。”卫昕点头。

    “司马错与我说,你和郡公爷闹了别扭,他还将你贬谪至此。”张佳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缘分到了。”卫昕说。

    “司马错说,郡公爷打算一个月后就接你回去。”张佳说,“你在这住下吧。”

    “我不回去。”卫昕喝着酒,感觉有点上头,“我要废除农奴制度,打倒世家。”

    “诶哟。”张佳捂着她的嘴,“小祖宗,别胡说。要当心贵族打你。打死人的事,敦州日日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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